第171章
就想找一個切入點,沒想到這麼快就有了。記住本站域名
聽到外面喧鬧聲又大了,陸長樂很快往外走,
鬧得這麼大,不出面是不行了。
出到外面,只見衙門外面跪了一大堆人,
地上還有二十多個被打得遍體鱗傷的年輕男女,
他們被繩捆住,有幾個滿臉都是血,
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也不知是死是活。
「求陸將軍主持公道」
「這些凶奴反了,陸將軍要為張老爺報仇雪恨」
「太可恨,竟敢弒主, 請將軍判他們千刀萬剮」
陸長樂一出現,張氏族人紛紛喊冤,
圍觀的百姓內三層外三層, 神色各異,
有人幸災樂禍,有人神色憤怒,有人若無其事,
絕大部分都是湊個熱鬧。
陸長樂扭頭問一旁的福州府同知許慶樂:「許同知,這種事,本將出面合適嗎?」
很奇怪,很多地方的一把手跑了、病休了,
而副手大多還在堅守,
泉州府是這樣,而福州府也是這樣,
官場有官大一級壓死人的說法,這些「老二」一直被壓,
好不容易嘗嘗一把手的滋味,
就是有風險也硬著頭皮上,
說不定哪天時來運轉, 直接轉正。
許慶樂連忙說:「軍事管制時期,將軍有權處理一應軍政大事, 出了這麼大的事,也只有將軍審理才合適。」
朝廷早就對福建鞭長莫及,
現在福建姓陸,沒什麼不合適的。
閩縣距長樂縣很近,許慶樂對陸長樂也理解,
陸長樂眼對人的出身、陣營不是很在乎,
只在意能不能為他所用,正找不到機會抱大腿呢,
自然是積極配合。
得到肯定的回答,陸長樂讚賞的看了他一眼,
很快大聲說:「好了,這件案,本將受了,特殊時期特殊處理,為了公平起見,就在這裡公審吧,許同知,請你旁聽,若有什麼不當之處,還請及時指正。」
「將軍有令, 許某豈敢不從。」許慶樂眼前一亮,爽快應下。
很快有人搬來桌椅,還有一塊驚堂木,
陸長樂坐在桌子後面,而許慶樂坐在右側的位置,
為了表示對陸長樂的尊敬,許慶樂斜簽式坐著。
苦主一家被憤怒的下人滅口,最後是張氏族長張明福作代表。
陸長樂看到的張明福頭髮鬍子都白了,
讓人給張明福搬了一個椅子,特許他坐著陳述。
張明福明顯很受用,對陸長樂再三感謝後,這才有些得意的坐上椅子,
在場不少士紳暗暗點頭,對陸長樂好感大增。
楊大、綠蔓等下人看到,一個個面如死灰,
也沒有喊不平,
在他們心中,都把自己當成死人了。
事情也不複雜,張明善臨時見色起意,把綠蔓拉到房間裡強行占有,
綠蔓的丈夫楊大得知後,找張明善算帳,
被張明善侮辱,一怒之下聯同二個關係好下人把張明善殺了,
這事刺激了那些飽受張家壓迫的下人,
二十多人一咬牙,把張明善一家七口都殺了,成了滅門慘案,
這事驚動同村的張氏族人,在族長張明福的帶領下,
把弒主的二十三名下人全綁了送官,
於是有了眼前這一幕。
陸長樂核查了一下雙方的證詞,扭頭對張明福說:「張族長,依你之見,此案該如何判?」
張明福受寵若驚地站起來行禮:「小老不敢妄斷,一切全憑將軍作主。」
「只是聽取張族長的意見,張族長暢所欲言即可,怎麼判,本將自有主張。」
「將軍,楊大這些的賤奴,竟敢以下犯上,殘忍弒主,可謂罪大惡極,不處極刑不足平民憤,懇請將軍主持公道。」張明福一臉氣憤地說。
陸長樂好奇地問道:「張族長,你剛才說過,張明善是你的族弟,你對他應該很了解吧。」
「這個...回將軍的話,了如指掌。」
剛剛不是討論處死的問題嗎,突然又問起這種事,
話題轉得太快,張明福都有點轉不過彎。
陸長樂點點頭說:「不知你族弟,官至幾品,又或是皇親國戚?」
「回將軍的話,族弟只是區區一童生,尋常人家,沒那種福氣成為皇親國戚。」張明福老老實實地回答。
「唔」陸長樂眉手一揚,猛地一拍驚堂木,大聲喝道:「大膽,太祖有令,只有三品以上重臣和勛貴才能養奴,區區一童生,還敢私自養奴,置大明律於何地。」
突然拍驚堂木,嚇得張明福心臟猛地跳一下,差點沒彈起來,
陸長樂一發怒,張明福也不敢再坐了,一下子跪在地上,
一邊磕頭一邊求饒:「小老糊塗,說錯了,不是私奴,是義男義婦。」
江南富裕人家養奴成風,這些早就不是秘密,
但是養歸養,不能公然捅穿那一層窗戶紙。
「義男義婦?」陸長樂悖然大怒道:「若是義婦,張明善是讀過聖賢書的童生,竟然對義婦做出如此行徑,簡直就是禽獸不如。」
用認親的方式招入家中,義婦相當於義女,對女兒做出那種事,
無論是從律例還是道德倫理,都是絕不能容忍。
一瞬間,張明福額上的全是冷汗,連忙辯解道:「不是...不是...這當中肯定有誤會,明善其實...其實...肯定是那戝人色誘他,對,就是這樣。」
承認私養奴隸,那就是逾越;
承認只是義男義婦,那就是禽獸不如的問畜生,
進退不得。
陸長樂瞄了一下許慶樂,許慶樂馬上會意,
大聲訓斥道:「張明福,將軍百忙之中抽時間主持公道,問你話,是什麼就說什麼,敢說半句假話,小心法不容情,小心把自己搭進去,知道什麼叫誣告反坐嗎。」
張明福只是一個小族長,平日看到一個衙役也要客客氣氣,
先後被陸長樂和許慶樂訓斥,膽子都快嚇破了,
也不敢再隱瞞,把事情一五一十全說出來。
反正張明善已經死了,臉面、律例這些也沒所謂了,
最重要是先把自己摘出去。
陸長樂故作為難地說:「雙方都有錯,這下為難了,許同知,你對大明律倒背如流,依你所看,此事應該如何處置?」
一時間,場上的注意力再次落在許慶樂身上。
許慶樂長長吸了一口氣,很快一臉正色地說:「回將軍的話,依大明律,張明善逾越養奴,情節還很嚴重,論罪當誅,抄沒家產,不過他受到反噬,正所謂死者為大,准許其家族為其收斂下葬,入土為安。」
「楊大為了護妻,糾集同夥殺害張氏一家七口,其情可憫,其罪當斬」
「那些飽受張家欺凌的義男義婦,很多只是出於義憤,只能算是從犯」
「下官以為,楊大、楊二牛、陳金樹三名主要行兇者,手段殘忍、罪無可恕,對他們實施斬立訣」
「餘下那二十一人,算是從犯,也是走投無路、飽受欺凌的可憐人,死罪可免,活罪難饒,把他們打入苦力營,讓他們為福建百姓重建家園出一分力,也算是戴罪立功。」
「張氏族長張明福,既為族兄,亦為族長,不僅知情不報,還妄想為族弟隱瞞,按大明律,戴十斤枷示眾三日,流放五百里。」
從陸長樂邀請自己坐下旁聽,許慶樂就知自己要做工具人,
或是替罪羊,
很明顯,要是陸長樂偏向張氏,
不用審,直接就可以處死,
他沒這樣做,反而公審,明顯是要還那些私奴一個公道,
有些事,他不好親自說出口,讓自己替他說,
有得就要有失,要想抱住陸長樂這條大腿,肯定要有所付出,
名聲算什麼,亂世有所作為才是根本,
陸長樂一年多時間,已經把整個福建都拿下,
麾下的保鄉隊,一萬多人,奇蹟般把鄭氏兄弟都滅了,
聽說手裡有威力巨大的武器,
許慶樂很看好陸長樂的前程,一開始就全力配合。
「小老糊塗,做出錯事,將軍開恩啊。」張明福嚇得臉都白了,連連磕頭認罪。
別說流放五百里,光是戴十斤重的枷示眾三日,
這麼熱的天,自己這把老骨頭估計一天都扛不住。
張氏族人也嚇得不輕,一個個跪在地上求饒,
剛開始來時,一個個怒火衝天,發誓要為族人報仇,
沒想過族人原來就做得不對,
看著情況一步步變壞,
眾人早就沒了那個心思,能全身而退就謝天謝地了。
陸長樂讓人扶起張明福,大聲說:「本將相信張族長受到張明善的矇騙,再加上年事已高,不能再折騰了,張族長請起吧。」
「將軍英明,將軍英明。」張明福連連感謝,一臉後怕地站起來。
陸長樂等他站起,大聲宣布:「這件案子已經清楚了,現判決如下」
「楊大、楊二牛、陳金樹為主犯,手段殘忍,影響惡劣,考慮事出有因,也在張家被欺凌多年,賞毒湯三杯,留其全屍」
「餘下義男義婦皆為從犯,死罪可免,活罪難饒,全部打入苦力營,戴罪立功」
「張明善嚴重逾越,觸犯大明律,按律例抄沒家產,考慮人死為大,從家產中撥出三百兩,用作殯葬之用」
「爾等可服?」
楊大掙扎跪起來,一連磕了三個響頭,大聲說:「小的服,服,服」
沒想到能保住妻子一命,楊大喜出望外,連聲叫服。
楊二牛、陳金樹知道自己肯定活不了,
現在不用千刀萬剮,還能留個全屍,值了,
其它人更不用說,都說服了,
張明福生怕陸長樂不高興、反悔,
不僅應得大聲,還帶領族人大叫將軍英明。
於是,一件慘案在陸長樂的長袖善舞下,
還算完滿地解決。
張家滅門案只是一個引子,
很快,閩南快報開始刊登這次慘案,還有最後判決的結果,
戶房派人調查各家各戶的長工、義男義女情況,
理由是加強管理,防止命案產生,
暗地裡,陸長樂讓情報組散播消息,
義男義婦只要到官府登記,也能分田分地,
然後就是朝廷為了增加稅收,嚴查隱匿人口,會大力清查養私奴的情況,
也有人信誓旦旦地說,保鄉隊傷亡太大,需要很多錢銀撫恤,
平賊將軍陸長樂嘗到甜頭後,
想用私自蓄奴的方法來斂財,
消息越傳越廣,越傳越離譜,
還有人信誓旦旦地說,有保鄉隊戶房的人暗中找那些義男義婦達成交易,
合夥要抄沒那些私自養奴的主家的財產,
有張明善的前車之轍,
那些私自養奴的士紳富戶爭先恐後釋放家裡的長工、義男義婦,
怕啊,一代代積累下來的家財,就怕一朝散盡,
再說那些家奴,聽說可以分田分地,哪裡還有心思伺候別人,
越來越多的家奴怠工、故意頂撞主家,
看著主家的眼神也不同了,綠綠的,好像要吃人一樣,
哪裡還敢留,早點打發走算了,
就怕哪天發狠,像楊大那樣弒主,到時連小命都保不住,
前去保鄉隊辦事處打探消息的人越來越多,
陸長樂看到火候差不多了,主動表明態度:自己是大明忠臣,只要眾人沒做錯事,肯定不會沒事,士紳富戶不許私自養奴,不過可以僱傭像婢女、護院,只要按規矩行事就行。
不管怎樣,效果達到了,
各地到保鄉隊戶房登記,要求安置和分田分地的青壯大排長龍,
都是從士紳富戶里得到自由身的人,
陸晉青和楊正樹不斷抽調人手幫忙,都快忙瘋了,
據楊正蒲估計,前來登記的青壯,人數在十五萬以上,
後期的數目估計還要多。
一下子多了那麼多青壯,很多荒廢的土地有了人手,
甘輝和陸晉遠也高興,趁機吸引了不少新鮮血液,
那些從小培養的護院,體格壯、底子好,
妥妥的兵苗子,省去很多打底子的功夫,
還有不少眷養的工匠、經商人才,被商房和後勤房搶去,
這次策略可以說完美。
好處還不止,鄉紳富戶本來人手就不足,
釋放了大量的私奴後,家裡的田地更加沒人耕種,
就是不種,稅賦還得如數上交,
鄉紳富戶沒辦法,忍痛把田地便宜出售,
鄭氏當權時,一畝上好的水田能賣十五兩白銀,
陸長樂把官田、軍囤田和無主田分給沒有田地的百姓耕種後,
迅速滑落到九兩銀子左右,
這次釋放私奴後,價格進一步下降,
六兩銀子就能買到一畝上好的水田,
消息傳出後,福建四周很多百姓、富戶、大家族跑到福建買田置地,
田地這麼便宜,買到就是賺到,
再說福建現在時局也穩下來,有些地方都夜不閉戶了,
政令通明,胥吏衙役也不欺負、敲詐老百姓,
比起那些又怕兵又怕賊的地方,簡直就是世外桃源,
福建的人口再次激增。
在陸長樂的籌劃下,福建有種百廢待興、欣欣向榮的景象,
然而,遠在千里的京城,愁雲密布,
整座城市都瀰漫著一股哀傷的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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