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8章 敵人的火器營

  王德壽的火器營陣型,是非常傳統的三疊陣。

  有前軍,有左右兩軍,中間是中軍和預備隊。

  用這種陣型作戰,在敵人前進時,中間和前軍兩部不動,後隊追上。

  沖在前方迎敵,當敵人再次前進時候,原本停駐的前軍向前捅進,越過後隊軍士跟上。

  如此,在戰鬥過程中,前中後三個隊伍接連不斷往前,能夠保持充足的兵力迎敵。

  這種陣型說起來簡單,但實戰繁難,需要嚴格管控軍士行動,在恰當的時候反擊。

  王德壽看來是個將才了。

  像大部分的明軍將官,基本的旗號都有可能訓練不懂。

  與敵交戰的時候。

  就是領著家丁全部上前,出現敗像的時候,又一陣混亂的撤退,全靠著他們家丁的英勇,完全談不上一點戰術陣型可言。

  這時。

  王德壽擺下陣型後。

  他的兩千火器營,各是被分成了好幾塊,中軍和前軍共一千多火銃兵,兩翼也各分得了四五百火銃兵。

  每軍按照前、中、後三隊排列。

  前軍五百多人最先迎戰。

  看著對面氣勢洶湧,軍陣整齊的青牙軍不斷逼近。

  他們的臉上全部都露出了驚懼害怕之色。

  對面也是以火銃為主,射擊距離破遠,威力很大。

  若是沒有遮擋物在前,該怎麼辦?

  豈不是互相對射,這傷亡定會慘重。

  站在中軍的王德壽,也在急忙思考這事。

  這次建虜來得匆忙,並沒有攜帶什麼盾車,用來防禦的器械。

  所以能作為遮擋物的,或許只有軍中的鐵盾,木盾了。

  這些輜重,隨軍數量還是挺多的。

  然而,持著盾牌,火銃兵要該如何射擊?

  難不成要犧牲一部分人手去前方持盾?

  可這樣的話,本來薄弱的火力,因為火器營人手的減少,就更加少了。

  看著青牙軍緩緩逼近,邁著整齊的步伐,毫不停歇的樣子。

  沒有辦法。

  王德壽只能硬著頭皮,下令讓火器營的軍士,裝填彈藥,準備射擊。

  因為是被剛剛俘虜的。

  王德壽的火器營和明軍的火器營,並沒有什麼改變。

  身上披著棉甲,手上持著火銃,腰間挎著腰刀。

  背上背著火藥、彈丸、火繩等物品。

  沒有定裝火藥,他們在裝填上本就頗為繁瑣。

  又看到精銳的青牙軍不斷逼近,他們裝填上更加慌亂,王德壽和一干軍官,不得不呵斥催促。

  可這樣下來,不僅沒有效果,卻又讓部下更加慌亂了。

  好在青牙軍緩緩逼近,保持著之前的速度,沒有加快。

  一番慌亂之下,王德壽的火器營還是裝填好了彈藥,並且也點燃了火繩。

  「前進!」

  齊聲踏步中,青牙軍緩緩逼近到了王德壽的前方三百步的距離。

  眼見對面人臉上的表情,都能看得依稀清楚了。

  王德壽這邊的火器營,呼吸更加粗重,人人握著火銃的手都開始顫抖,心臟砰砰跳著都要從嘴巴里跳出來了。

  一般人若是處於這種緊張狀態下,腦子都一片空白,什麼想法都沒有了。

  不過,王德壽頗有將才。

  在這種緊張的狀態下,他的腦子依舊清醒。

  知道如今這情況下,就怕有軍士緊張,率先開銃,引起連鎖反應,導致敵人還沒到來,己方的火銃就設光了。

  王德壽臉色發狠,喝道:「傳令下去,明軍沒有進入百步距離之前,誰都不准開火,若是提前開火者,就地問斬!」

  他身邊有著一百親衛,聽到王德壽的話,也知道此戰不一般,事關他們的未來。

  親衛們不斷喝令下去,在隊伍中不斷走動。

  「停止前進!」

  青牙軍在距離對面兩百五十步的時候,軍陣中傳來此起彼伏的喝令聲。

  立時,青牙軍停下了腳步。

  由靜到止,似乎就在一瞬間的事。

  那令人心慌的踏步齊聲,也終於消停了。

  一下子,後金軍這邊許多人都不自覺的鬆了口氣。

  「建虜擺出三疊陣,我軍可以先用火炮轟破其陣,火銃兵再繼續上前,建虜必退!」

  第一次,敵人是火器營。

  這讓青牙軍的各將領都有一種大感稀奇的感覺。

  不過也就這樣了。

  如果不是看到對面的敵人,手上拿著威力不小的火銃,其中有許多射程較遠的鳥銃。

  他們都不打算停下腳步,直接再靠近些迎敵。

  「火炮手預備!」

  「火銃手預備,檢查彈藥……」

  一級級的軍官相繼下達命令。

  在命令聲中,軍士們齊聲行動,檢查火銃聲和點燃火繩聲,連綿不絕。

  「試射火炮,預備!」

  「射擊!」

  王鉤前方的一門六磅紅衣大炮,調準了角度和位置後,在命令聲中。

  火繩點燃,轟然巨響。

  一顆滾燙的鐵蛋,在空中划過呼嘯,狠狠砸向王德壽的火器營中。

  而遠遠望見青牙軍火炮在行動的時候。

  王德壽的心裡就在犯怵,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非常後悔,這次出京,因為想到大炮會拖延速度,影響搶功,所以並沒有從京師中調出火炮。

  而現在居然要眼睜睜看著敵人,用火炮轟擊自己。

  這周邊看過去,不論是親衛還是普通軍士,都是面色慘白,心中恐懼。

  「轟隆隆!」

  由不得他胡思亂想,在炮聲巨響後,滾燙的炮彈已經狠狠砸來。

  瞬間,巨大的騷動在軍陣中出現。

  所有軍士都緊緊盯著火炮砸過來的軌跡,想要退縮躲避。

  然而,既然已經排成了緊密的陣型,又豈是那麼容易躲避的?又有多少空間可以躲避?

  火炮狠狠砸下,不偏不倚正砸在火器營的前軍位置。

  直接將一個親衛將官給砸塌了下去。

  滾燙的鐵球不斷跳動,速度不減,繼續往前滾動。

  一陣慘叫混亂的聲音響起,滾燙的鐵球又砸斷了好些個人的手腳,直到又砸翻了幾個人,才終於消去了勢頭。

  聽著被砸中的同伴,不斷哭叫哀嚎,沒有被砸中的軍士,臉色發白,心中充滿了恐懼。

  要說就算是建虜中最精銳的兩黃旗的旗丁戰兵,都不能抵抗青牙軍的火炮轟擊。

  更別說,這些投降的漢兵了。

  僅是射擊一炮。

  就讓王德壽的火器營產生了劇烈的騷擾,陣型變亂。

  王德壽既是心驚,又是恐懼。

  但這戰不能不繼續下去。

  王德壽只能死勁止住軍陣中的騷亂。

  可是,還不等他將騷亂鎮定下來。

  對面軍陣前一陣轟隆隆的響聲傳來,而這次不再是一枚火炮轟來,而是數十顆大小不一的炮彈一起轟擊而來。

  隨即。

  王德壽的火器營里,傳出一片的慘叫和哀嚎的聲音。

  一顆顆滾燙的鐵球,不斷轟入,將一個個漢奸兵打的血肉亂飛!

  兩百多步的距離。

  不論是六磅紅衣大炮還是中型弗朗機炮,都能射入火器營的陣中。

  而且這種距離下,火炮的精準度也可以大大增加。

  王德壽火器營還擺的是嚴密的陣型。

  炮彈一旦射中軍陣,就是一條血肉橫飛的道路形成。

  除非是金剛鐵壁,不然光是血肉之軀的話,是根本抵擋不住的。

  「轟隆隆!」

  一顆滾燙的鐵球在巨大的火藥推力下,從炮管射出,砸入火器營中。

  掃倒了幾個軍士後,又將王德壽旁邊的一個親衛砸塌。

  一股噴射的血霧爆開,撒在王德壽的臉上。

  王德壽不由愣了片刻。

  「啊……」

  慘叫聲響徹不斷。

  青牙軍的一輪火炮射擊完畢後。

  火器營軍陣中處處都是鮮血,到處都是殘肢和屍體。

  不知出現了多少傷者。

  軍陣中搖搖欲墜,崩潰形勢欲顯。

  特別是最前方的,作為前軍的火銃手。

  被轟擊後,他們慌亂至極,許多人已經失去了理智,顧不得敵人還在射程之外,就開始用火銃不斷射擊。

  還有人下意識轉頭就跑,影響著其他人也要轉頭就跑。

  望見全軍就要潰敗了。

  王德壽反應過來了,不斷喝令道:「原地待命,不准騷動!」

  他親自帶著親衛,從原本的中軍位置跳出。

  親手砍翻些個慌亂想要逃竄的軍士,喝令驅趕其他人不准亂動。

  在他和一乾親衛的瘋狂砍殺下,搖搖欲墜的軍陣竟然穩定下來了。

  不過這樣下去,絕對不是辦法。

  對面的青牙軍又一輪的火炮,在開始裝填了。

  如果不阻止的話,明軍第二輪火炮射過來,任憑他再怎麼穩定軍心,都免不了一陣潰敗。

  並且他也在軍中,這一輪火炮沒有射中他。

  可下一輪就不一定了!

  「傳令,全軍前進,迎上去,阻止敵人繼續開炮!」

  王德壽瘋狂大喊,知道只有主動迎上去,才是唯一辦法!

  ……

  另一邊的山崗上。

  努爾哈赤等人,眼睛不眨一下地看著下方的動靜。

  見王德壽止住了欲要崩潰的部隊,並且快速地主動迎上去。

  努爾哈赤點點頭,對左右道:「王德壽此人,是為將才,日後組建漢人旗可以任他為固山旗主。」

  說到這裡,努爾哈赤又道:「傳令下去,令賴突率兩百名巴牙喇兵,壓在火器營的身後,若有火器營的漢人逃跑,就地斬殺!」

  ……

  青牙軍後。

  曹文詔看到後金軍中,出動了一些騎兵,說道:「溫將軍,建虜出了一些騎兵,以防萬一,我領一千騎兵過去護住你青牙軍的側翼。」

  溫越點頭:「那曹將軍去吧,我領大軍在此守住中軍。」

  兩人商議完畢,曹文詔下了山崗領著一千騎兵去了。

  青牙軍軍陣前。

  三十門火炮射擊完畢後,白色的硝煙瀰漫在軍陣之前。

  透過硝煙,青牙軍將領便已聽到了對面傳來前進鼓聲。

  隨後便從逐漸消散的硝煙後,看到了王德壽的火器營,往這邊衝擊過來。

  這倒讓青牙軍各將領有些意外了。

  沒有預料到對面的火器營居然敢主動迎過來。

  這雙方的距離再次接近。

  火炮的作用就沒有用了。

  該是青牙軍的火銃兵上前了。

  趙率教眯著眼睛,看著對面的王德壽的火器營逼上來,喝令道:「擂鼓,上前!」

  在密集的鼓聲當中。

  青牙軍停下的腳步再次行動。

  他們跨過王鉤的炮兵隊,義勇向前。

  相比於青牙軍整齊的軍陣,對面王德壽的火器營一塌糊塗。

  經過青牙軍的炮擊,他們的軍陣就已經變得松亂,現在又在喝令下不斷往前,更是保持不住嚴密的軍陣了。

  許多軍士找不到自己軍官在哪,而軍官又找不到自己的軍士在哪。

  全憑王德壽的親衛,不斷呵斥,穩住陣型。

  「快停下來,就地整隊!」

  看見自己喝令火器營上前後,對面的火炮便沒有繼續裝填射擊。

  王德壽鬆了口氣。

  但又看見對面的青牙軍逼近,距離再次縮短。

  王德壽趕緊命令部下,停止前進,全軍趕緊整隊預備射擊。

  在他著急整隊的時間中。

  青牙軍已經保持整齊的隊形,逼近到了百步距離。

  「射擊!射擊!」

  好不容易停下混亂,整好陣型的火器營前軍,看到前方的敵人越來越近了,接近百步了。

  他們驚恐不已,兩百多個前軍,舉起鳥銃,就是開火射擊。

  而這個時候,他們又發現。

  經過剛才的炮擊,己方損失的人數不少。

  前軍所部只有兩百多人,而對面的青牙軍一排就有近小六百人!

  「停止前進!」

  在距離王德壽火器營一百步距離的時候。

  趙率教喝令下去。

  立即,擂鼓聲停下,整齊的踏步聲音再次停下。

  「第一排火銃兵,準備……」

  「是!」

  青牙軍最前方的一排,近六百個火銃兵轟然響應。

  一起往前踏上一步。

  靠在肩頭的火銃放下,密集的火銃口對準了前方。

  每個人的臉色淡然,絲毫不懼。

  他們是勇猛無雙的戰士,攻無不克,戰無不勝。

  即便對面同樣是火器營,使用的火銃的射程威力不弱自己多少,他們也有勝利的信心!擁有著充足的銳氣!

  而看見對面的青牙軍,一下子舉起了數百杆火銃。

  黑壓壓的火銃口朝著這邊,每個火器營的軍士心中充滿了無邊的恐懼。

  許多人臉上毫無血色,腦海中一片空白。

  甚至還有許多人,沒有得到王德壽的命令,就扣動扳機,擅自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