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進離開了脫爾不花的住處之後,在遊記的帶領下,又去拜訪了幾戶蒙古人。這些蒙古人因為不知漢語,城內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們並不知道。又沒有人和他們支會一聲,所以個個都如脫爾不花所言一樣,告訴了郭進真實的情況。
簡單的了解一下,郭進就兵分兩路,自己則再次提審了哈爾穆,派出差役則去城內再次打聽情況……
夜色沉沉,趙澤正在自己的書房中,在一個棋盤上不停的演練車步騎組合陣型的攻防方式。趙澤入書房總不喜歡人打擾,所以偌大的一個書房中,只有自己一個人在燈影中走來走去,沉沉夜色中顯得有些落寞。
忽然門外的守衛來報,郭進求見。趙澤心頭一顫,忙叫人將郭進請了進來。
郭進方一進屋,就開到了趙澤神態自若的坐在燈旁,旁邊還有一局推演一半的殘局。一時之間郭進竟然不知道如何開頭。
正在他猶豫時,趙澤卻先開口了,他對著郭進問道:「不知道郭大人深夜來此,所謂何時。在下猜莫非郭大人查我謊報戰功的事情,已經查的有眉目了。」
郭進打了一個激靈,吃驚地道:「本官此時都是秘密進行的,你是怎麼知道的?莫非是遊記和西林村的烏骨力族人事後來報的?」
趙澤哈哈一笑道:「我笑郭大人初入官場還是太嫩啊!難道郭大人幻想著幾個差役盯著鎮撫衙門的一干人等,就能遮蔽我的耳目。難道郭大人不知道這是我的地盤們嗎?只要鎮撫衙門中的人能夠想盡一切辦法,你那兩三個差役怎麼能盯得住。實不相瞞,在你去西林村之前,我就明白了一切。」
郭進驚恐萬分地道:「那西林村烏骨力族人對我所說之言,莫非也是假的,其中有詐……」
趙澤微微一笑道:「這個郭大人你就多慮了,西林村烏骨力族人所說之言全部都是真的,烏骨力部落當初確實是我俘虜而來的。」
郭進道:「那……那……既然你已經知道一切,也知道我去了西林村,為何在我去之前不打理好一切。」
趙澤冷冷一笑道:「此時謊報戰功,你以為我想嗎?我趙澤多大能耐我自己心中清楚,我能打下的戰功會比這大的多。既然我能自己去打戰功,可我為何要冒罪謊報呢?」
郭進痴痴呆呆地道:「那又是為何?」
趙澤啼笑皆非地說道:「難道錢謙益只教你小那章句小楷,錦繡文章,未教過你官場中的學問嗎?看來這個老師不專業啊……」
郭進見趙澤藉此機會挖苦自己的恩師,開始怒了,大聲道:「到底是為何?」
趙澤冷笑道:「難道身不由己四個字,錢謙益沒教過你嗎?」
郭進激動地道:「趙將軍的意思,你之所為是自己身不由己,受人擺控?」
趙澤無語的點了點頭。頓時兩人互相沉默了一會。
郭進又接著話題說道:「本官還有一事不明,既然趙將軍知道我正在查你,為何將軍卻放任自流,不做任何準備呢?」
趙澤打了一個響指,高興地道:「這句話你真是問道點子上去,此事並非我本意所為,趙某也一直耿耿於懷。而撒了一個謊言,往往不得不需要不需要在撒無數個謊言去掩飾第一個謊言。天下又哪有不透風的牆,哪有紙能夠包住火,終究還是欲蓋彌彰,所以我何苦呢?我也正想借郭大人之口,將這件事情轉告聖上,此次歸化到底是什麼玩意兒。」
郭進不可思議地道:「借我之口,轉告聖上。?」
趙澤道:「正是如此,在我說為你解釋這個問題時,可容許我先向郭大人問一句。」
郭進此時頭腦如蒸籠,人猶如在雲中霧裡一般,已經被趙澤三言兩句就牽著鼻子走了。他拱了拱手道:「將軍有何見教,但請直說無妨。」
趙澤微微一笑道:「此案我相信郭大人已經明白一個大概了,不知郭大人下局該當如何?」
郭進咋了咋舌後,開口說道:「此案本官業已查清,剩下只需要收集人證物證即可。但是本官深思熟慮之後,想放棄此案,不再追究。」
趙澤先是一愣,然後趕緊問道:「這又是為何?」
郭進道:「本官在查案過程中,屢受人誤導,再追究清楚之後,無論是平虜百姓還是烏骨力族人,都認為趙將軍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好官,為了替將軍隱瞞,這些人不得而為之。何況我在第二次提審了哈爾穆之後,他不僅感念趙將軍的恩德,自己也直言,起初來時為被俘裹挾而來,但是而今自己是心甘情願的歸化。既然已經歸化何談其先其後,烏骨力歸化,這也是名至實歸,此案還有再查的必要嗎?
雖然此案對於我前途來說關係重大,而今天下鼎沸,四處皆是用人之際,像趙將軍這樣武能建功,文能安內的能人不可多得,郭某雖不才,但是也懂得為朝廷惜財啊!」
趙澤微微一笑道:「算你聰明,雖然你只不過陰差陽錯之舉,但是這也算救了你的命?」
郭進驚恐而帶著不解地道:「將軍這是何意?」
趙澤道:「何意?你自己救了你自己的命?」
郭進道:「救了我……自己的命?」
趙澤道:「正是,我朝雖然謊報軍功,必定會嚴懲不貸,但是我這事只不過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所做之事,完全為了朝廷的臉面。如果你在昭告之前揭發了此事,或許我等之人還會真不好過,不過你也知道,這件事情看起來源頭在我,其實會是我一人所為嗎?此時正是朝廷用人之際,聖上無非是輕則申斥我們一頓,重則降職留用,還會怎麼辦。可此時已經昭告了天下,你現在去揭發此事,那就完全不同,那就是在打聖上的臉,丟的是朝廷的威信。你猜聖上會如何處理?我估計最多會留中不發,暗中申斥我們一番。如果你能識相此時不再過問,那也就玩了,如果你對此時一直耿耿於懷喋喋不休,那麼自會從你這兒開刀,以一個誹謗濫用職權將你治罪。你治罪後那麼假的就會成真的,這件事也是鐵板釘釘了。」
聽完趙澤的話後,郭進有一種不寒而慄的感覺,惶恐不安地道:「依趙將軍地意思,我這次 是在往火坑裡跳。」
趙澤點了點頭。
郭進有點恍惚了,喃喃自語地道:「不會的,不會的,恩師絕對不會將我置於叵測之地。」
趙澤微微一笑道:「這只不過是我個人淺顯的推測而已,置於你們東林到底是何用意,我不得而知,不過我很清楚你對於東林來說,只不過是一顆棋子而已。當然了我也不過是他人的棋子。」
郭進回想了一下自己的處境,沉思了一會,經過了趙澤這樣的點破之後,他也實在是想不到東林對他有何巧妙的用意,對於他這隻棋子退路是如何安排,他忽然意識到了自己不僅是一顆棋子,還是一顆棄子。心中不禁惆悵若失。
趙澤饒有滋味地望著他道:「對了你剛才說過此案對於你前程來說意義重大。這話又如何來說,說於我聽聽,或許本官來能幫幫你!」
說完趙澤就走到了桌前,沏上了兩杯茶,自己拿起了一杯,將另一杯送到了郭進的跟前。郭進受寵若驚的接過了茶杯,誠惶誠恐的輕呷一口。嘆了一開口氣後愁容滿臉地說道:「我本寒門子弟,十年寒窗終於金榜題名,供職與都察院,將軍身在官場應是也深知像我們這樣無門無路,又無錢財打點前程的寒門子弟上升之難。幸虧恩師相助在東林眾人的運作下,我能脫穎而出出京巡查,對於我來說,這是我建功的大好機會,然而誰料我竟然一事無成,若無功回京,往後便再也沒有這樣的好機會了,估計我這一輩子也就從此碌碌無為。」
趙澤莞爾一笑,拍著郭進的肩膀說道:「郭大人你也不必心灰意冷,雖然此時暫時無功,並不代表往後就再也沒機會,是金子遲早會發光。你也不想想,朝廷每個部門也都是需要人來辦事的,莫非全都是那些無才無學之人充斥其中,他們能幹什麼事!所以郭大人還是有機會。」
郭進慘然一笑道:「實不相瞞,下官一直也以為自己天資過人,自命不凡,可是進京之後,這才發現京中人才濟濟,郭某在於其間只不過是一常人罷了。眼見比郭某才識還高之前輩皆是碌碌無為,想到於此,更是黯然傷神!」
說到這裡趙澤突然靈機一動,根據他的觀察這個郭進雖然是來查自己的,但是他還是一個有原則的可靠之人,便說道:「我見郭大人本性樸實,手上倒是有一件大功之事,要贈予郭大人,只不知郭大人有沒有這個膽。」
郭進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眼睛中光芒一閃,忙問道:「何事?只要不是犯法之事,將軍儘快給我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