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宋望國剛回客棧,發現他們住的院子裡有四個捕快。Google搜索
其中一個捕快居然少了一隻手,但他們一眼看去,這四個捕快身上的氣息很特別,和他的護衛一般,俱像是百戰精銳,眼神更是犀利無比。
「宋先生宋先生。」他留在客棧里的護衛紛紛上前, 說是捕快上門要登記。
他不明白什麼意思,便問:「諸位捕快大哥,不知有何差遣。」說著拿出十兩銀錠,往領頭的捕快手上塞去。
「叭」那斷臂的捕快一把推開他的銀錠,冷然道:「不用來這套,登州城裡沒人收。」
「。。」宋望國一臉不可思議, 這招在明朝其他地方屢試不爽。
「是這樣的, 你們進來的牌子只能住三天,但你們可能明天才走,還要加一天,把你們牌子拿出來,給你們登記就好,不然明天,你們出不了城。」
哦,原來如此,宋望國沒想到這裡查的這麼嚴。
他拿出一塊牌子,上面有編號,宋望國看著對方用筆登記了下來,那筆還是他沒見過的筆,像木頭似的。
登記完全,捕快把牌子還給他。
「你們幾十人用一個牌子,最好不要分開走,萬一查到沒牌,會很麻煩。」
「不會不會,我們沒事都在客棧,不亂跑。」宋望國笑道。
捕快嗯了聲,轉身而去。
宋望國等他們走後, 拿起手中的銀子,這已經是他進來登州後,第五次給銀遭到拒收。
登州城門口守衛兵士不收,捕快不收,毛掌柜的護衛不收,他們商人進來要交稅,稅吏也不收。
宋望國有點不可思議。
這還是他認識的大明朝嗎?
他一路從西邊過來,大明哪個州府的官軍吏員不收錢的。
果然,這時他身邊有人沉聲道:「掌柜的,這登州有點邪門啊,與我們看到的明人城府都不一樣。」
「我看那些捕快,像是戰場上的軍士退役的,身上皆是精悍之氣。」
「這登州邪門,還是早點走。」
眾人七嘴八舌。
宋望國想了想:「你們在客棧休息,不要亂跑,也不要惹事生非,小五, 跟我出去轉轉。」
宋望國安排好後, 帶著心腹小五,拿著登州發的牌子, 上了街。
前幾天他忙著買馬,也沒心情觀察,這次他仔細觀察。
發現登州大街井然有序,建築也很簡單清楚。
據說很多重要的商鋪都遷到了商業街。
他所在的這條街上,主要是當地人居多,街道寬約八米,比起一般的府州可寬不少。
街道是東西向,南面全是民宅,住宅,北面是各種商鋪、倉庫。
街上最大的亮點就是乾淨。
每隔一百步左右,他能看到在街邊角落,有一個大桶,他開始不知道這桶是幹什麼的。
後來發現,有百姓從家中走出來,拿了一堆垃圾,往那桶里一扔,又蓋上桶蓋。
有人不小心把垃圾扔到桶外,嚇的左右看看,又趕緊揀起來,重新扔了進去。
宋望國很快明白了,那桶後面還寫了字:「垃圾桶。」
呵呵,有意思,不過,他看百姓們都不敢亂扔,扔在外面又趕緊揀進去,他突然很想知道,扔在外面會怎麼樣。
宋望國左右看看,拍拍小五:「走,買只燒雞腿吃吃。」
小五也是個年青人,二十歲都不到,聞言大喜。
兩人來到賣燒雞的攤子,發現登州百姓生活條件很好啊,買燒雞腿居然要排隊。
排隊就排隊吧,百姓中居然在談論剛剛不久發生的戰事。
「聽說我登萊總兵徐總兵,此戰立下大功,重創韃子七八千人。」
「還有原登州游擊王衛忠呢,都是我登州出去的名將。」
「韃子遇到我登州兵,自然落花流水。」
「不知朝廷會如何封賞他們。」
百姓們在說著軍國大事,宋望國和小五再次有點失神,再次感覺自己不是在大明朝。
大明朝其他地方的百姓,只想好好活著,有口吃的,誰還有功夫談這軍國大事,況且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啊。
兩人買了燒雞腿,邊吃邊走,走到一個垃圾桶旁。
小五明白宋望國的意思,手上抓了一大把骨頭,嗖,扔到垃圾桶里,但故意有幾塊扔在外面。
然後關上垃圾桶就想走。
「站住。」邊上突然一個在賣菜的老頭站了起來。
兩人目瞪口呆。
「把垃圾扔在外面就想走?罰錢。」老頭吱牙一笑,從菜藍子裡拿出一個紅袖帶,套在袖子上。
合著他在這裡賣菜,還是個兼職。
宋望國在想,我們兩是逃跑,會怎麼樣?這登州真是有意思。
不過他還是沒選擇跑,便笑問:「老人家,要罰多少錢?」
「二十文。」
「這麼貴?」小五驚叫,燒雞腿都不要這麼多。
「你們不是本地人吧。」老頭一臉高深莫測。
「我們外地來的。」
「外地人十文。」
宋望國呵呵一笑,痛快的把錢罰了。
但老頭還要他們揀起來,扔到垃圾桶,還提醒他們,吃東西不要在街上亂扔,最後還開了張單子給他們。
宋望國說,我不要單子,這單子有什麼用?
老頭說,你一定要拿走,不喜歡就找地方扔了,不要扔在這,不然上頭還以為我私吞了這十文。
他注意觀察,這單子原本是一張長方形黃紙,老頭撕了一半給他,留下一半。
大概這是罰錢的證據。
宋望國感覺更有意思了,兩人很快又走回街道上,小五暗罵:「登萊巡撫瘋了?搞這麼幹淨幹什麼?」
亂扔垃圾還罰錢,簡直恆古未聞。
「我倒覺的,這裡的明人官員很有意思。」宋望國長嘆道。
他在街上走了沒多久,已經明顯感覺到這裡的老百姓生活比較好,而且絕大部份都挺高興的,和其他明人城州冷漠和死氣沉沉的氣氛完全不一樣。
這邊的老百姓自信,熱情,並且快樂。
這才是百姓真正該過的日子啊,宋望國內心受到很大的觸動。
此時他們走到一家酒樓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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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就看到酒樓里有個少年捧著一壺剛買的酒出來,這時從東來了兩個男子,走路很快。
這兩男子一個穿著錦衣華服,一看就是非富即貴的,另一個好像是跟班。
前面的走的有點快,正好撞在那少年身上。
砰,少年手中的酒直接摔倒在地。
街道兩邊一片轟然,很多人看過來。
「狗東西,不張眼睛啊。」錦服男子大怒,破口就罵:「弄髒了小爺的衣服,你賠的起嗎?」
少年被罵的一臉蒙,表情驚恐。
小五一看臉色大變,伸手就按到腰間的刀上。
「幹什麼?」宋望國一把按住他。
「宰了這個仗勢欺人的惡人。」小五厲聲道。
「你瘋了,也不看這是什麼地方。」宋望國狠狠瞪了他一眼。
小五這才省起,不甘的收回手。
「小哥兒別怕,趕緊報官,撞了人家酒,還這麼凶?」邊上有路人冷然道。
錦服男子一聽報官,刷,臉色就變了。
「哎,有話好說,有話好說,小兄弟,這壺酒我們陪,我們陪。」錦服男子的跟班趕緊上前打招呼,先扶起少年。
然後柔聲道:「你這酒多少錢?我們賠。」
錦服男子也不敢哼聲,好像很怕報官。
少年說我不要錢,你們幫我買壺一樣的就行,回頭指了下酒鋪。
兩人也不多說,走進去重新買了壺,賠給少年。
「這些人啊,只有劉巡撫治的住他們。」
「那當然,大明朝的官,哪有咱們登州的官好啊。」
百姓們交口稱讚,紛紛夸講登萊巡撫劉元和登州府的官員。
當天宋望國在登州轉了一圈,所見所得十分震憾。
這裡是他見過全大明吏治最嚴明,百姓滿意度最高的府城。
他無法想像這裡的官員怎麼做到的。
之前他從來沒想過,大明朝也有好官。
但現在,他的三觀已經被震塌了。
之前他還想著,將來有機會帶兵打過來,好好教訓那些奸商。
現在,他突然不想破壞這裡美好的環境。
當晚他們那裡也沒去,就呆在客棧,第二天一大早就出城門,在城門口被要求交回牌子。
出城後沒多遠,就看到大量的馬匹在路上,他們數了下,兩千差十五匹,對方說在船上生病了,今天起不來。
只差十幾匹,宋望國當然算了,手下護衛是紛紛大罵。
對方笑笑,又遞給他一塊牌子,讓他們從南走,從棲霞到萊陽,從萊陽官道走,別走西邊黃縣那邊,那邊軍堡多,收買不了。
宋望國半信半疑,想自己收買派人走前,他帶著大量的馬從後面跟著。
沒多久前面有騎兵回來,告訴他,前面不通,沒有牌子不能走,這牌子沒用,給錢也不行。
這樣沒辦法,他們能只從南面走,稍微遠了點,但果然一路通行無阻。
經過各堡時,宋望國偷偷打量,突然發現,以後如果想領兵打過來,挺不容易的,而且這種地方,又何必破壞他呢?
就在宋望國離開登州的同時,登州某個衙門,丁毅和部下文武正圍坐一堂。
宋哲,路超,杜如海,嚴雄,楊端,方多台,周有根,劉元等都在。
劉元最近心情有點不好。
清兵入關時,朝廷突然下旨,調他去山東任巡撫。
當時山東巡撫顏繼祖被調往德州,朝廷其實是讓他去濟南守城。
劉元以清兵縱掠,無法上任為藉口,推託。
這和朝廷調祖寬去濟南,祖寬推託不前是一樣的性質。
沒多久崇禎就以這藉口把祖寬給斬了。
現在劉元也害怕朝廷秋後算帳。
當然了,這時朝廷還沒斬祖寬,劉元是怕丟官,也沒想到朝廷會殺人。
說起來,劉元在登萊已經當了好幾年巡撫,算算在明末,已經算是破紀錄的存在。
明末各省,能當兩年以上巡撫的,都算是崇禎的好兄弟。
而劉元能當這麼長,就是靠二點,一是交的稅多,二是收稅的田多。
他像張居正一樣量人家的田,現在內閣大佬們,誰敢派他去其他省。
加上他每年上繳數萬兩稅銀,無論崇禎和閣臣們,都不想失去這塊大肥肉。
所以他這登萊巡撫,已經破紀錄的當了好多年。
現在突然要調他走,張元自然害怕。
丁毅見他心情不好,也知道原因,便安慰他:「若朝廷再調你去別處,你便辭官,到大員去做巡撫。」
「。。」劉元。
他當然不想去大員蠻化之地。
「若調你去濟南,還能再留下乾乾。」丁毅笑道:「你在山東境內,我定能保你安全。」
「你要想保命,只能去大員,要麼濟州,東江鎮也行。」路超道:「你是登萊巡撫乾的最長的一個,真要丟官了,你以為朝廷能放過你?」
此時別說登萊巡撫,整個大明皇朝的巡撫,劉元乾的時間最長,從登州之亂後,一直干到現在。
這次清兵入關,肯定要被殺一批官員,到時自然有缺職,而且崇禎現在知道他是和丁毅一夥的,估計想拆分兩人。
劉元雖然不想過苦日子,但想想還是老命重要。
「丁總兵若不嫌棄,下官也只能去大員度度晚年了,大員巡撫可不敢當,下官也老了。」劉元苦笑道。
「劉大人可別這麼說,兄弟們都在這裡,難道我是御磨殺驢之輩?就這麼定了,到大員當巡撫,那邊條件,現在不比這裡差,你去了就知道。」
劉元大喜,他也是假巴意思下,沒想到丁毅還願意用他。
當然,他希望能到濟南去,那也不用去大員了。
他以前是有點貪,但這幾年跟了丁毅後,一來財富不停增長,二來也知道丁毅為人,漸漸收斂,穩妥了很多,再做幾年巡撫是沒什麼問題的。
「那宋望國到底什麼來頭,一下子買這麼多馬,還真有錢,他運的走嗎?」路超這時問丁毅。
「我要沒猜錯,應該是張獻忠的部下李定國。」丁毅當時聽到宋望國的名字就笑了。
孫可望,李定國麼,必是兩人中的一個,李定國的年紀輕,應該就是他。
張獻忠上次被打的招安,現在正在谷城附近休生養息,他一邊打造兵器,一邊招兵買馬,一邊集屯糧,幾個月後就會再次造反。
丁毅不記得他什麼時候反,但張來買馬,肯定是為再次造反做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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