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可喜站在炮兵邊上,看著下面,內心五味雜陳。
丁毅的兵馬打仗方式與他以前見過的完全不同,無論是明軍還是後金,都不是這樣的打法。
但他用事實證明,這樣的打仗方式很適合東江軍,至少在防守的時候,可以把死傷降到最低。
而且,無比可怕。
眼下他正站在最高處,上面是炮兵陣地,每門炮都被牆和沙包包裹,只有炮口露在外面。
在炮兵下面,在尚可喜腳下,又是三層沙包,再往下,是一棵棵砍伐下來的大樹。
大樹架在壕溝上,形成了很好的防護,所有的銃兵,戰兵,眼下都在這壕溝里休息。
「尼娘的。」尚可喜左看右看,突口而出,對面的炮再多也沒有用,根本打不著炮兵和銃兵。
近距離後的弓箭拋射也沒有用。
眼下仗剛打完,東江兵正在到處揀對方的炮彈,還有拋射在沙包上面的箭。
簡直和草船借箭似的,丁毅這工事,不但能保護住自家兄弟,還能揀對方的炮彈和箭為自己用。
他從炮兵陣地下來後,來到丁毅身邊,正有幾個工匠拿著聯軍的炮彈在和丁毅說。
「他們這是鐵和鉛混合的炮彈,比咱們口徑略大,加熱後打磨下,咱們也能用。」工匠們圍著丁毅道。
丁毅含笑點頭,心裡相當高興。
因為自己做了正確的防守戰決定。
石見銀山是個好地方,鐵爐,匠鋪啥的都有,這也是丁毅為什麼要占據這裡的原因。
只要糧食不斷,這邊有工匠和人手打造炮彈,鉛彈,配製顆粒火藥。
任憑日軍來攻,他幾千兵馬,守上十年二十年都可以。
在踏上日本之前,他也好好考慮過,是直接和日本野戰,還是堅守銀山,等日軍來攻。
思索再三,還是決定以守為攻。
這是他從幾個方面慎重考慮過的。
首先日本經過戰國時代的洗禮,到最後關原合戰之後的統一,還能活下來的兵馬都是百戰精銳,善於野戰,基本在明治維新前,日本歷史上最強的部隊就在這個時期。
德川家光也正是靠著他的強軍,在幾年後完成統一天下的偉業,征服全國所有的大名和藩主,成為日本明面上的皇帝。
而他在之後的閉關鎖國,並且國內戰爭越來越少,原本能征善戰的精銳都逐漸老去,死亡,日本再也沒有比這批更強的兵馬了。
這和中國各代皇朝都差不多,也就是開國時候的軍隊是最強的,然後一代不如一代,越來越差。
而丁毅儘量要減少傷亡,所以野戰的損失,肯定會遠遠超過防守戰。
其次,他打仗喜歡在自已選擇的地方設置戰場,而在日本,他人生地不熟,雖然有日奸嚮導,但肯定不如主場作戰的幕府聯軍,戰場的選擇就是個難題,他倚仗的火炮更適合防守,運動能力不強,帶著這麼多炮到處逛著,找地方與日軍野戰,肯定不現實,萬一再遇到雨天,到時想防守都未必找的到地方。
第三,一旦戰場在平戶之內,或其他藩國,必然影響到日本太多的百姓。
他這次出兵是以商船被打沉為藉口,更在松蒲面前保證要照顧日本百姓,都是為了告訴全日本,我只打幕府,不想騷擾百姓,為自己贏的名聲,然後進一步加強在日本的活動能力,發展日奸,布置據點,為以後更大規模,全面伐日做準備。
若現在因為和日軍野戰,弄的當地民不聊生,日本的百姓也會痛恨丁毅,百姓們都會認為他們是入侵的敵寇,很容易站到幕府那邊,那這場戰役,可能會打的更長久,達不到丁毅速戰速決的目的。
事實上,丁毅在登上矢筈城之後,就發現自己的決定是對的。
石見銀山歷史上就多次發生戰役,上面建有三個城堡,守著三個方向,全都是一夫當攔,萬夫莫開的堅城,(其中在西側的矢瀧城,可以不用守,因為他們水師占據了鞆浦,日軍要進攻的話,需要翻山過來,非常艱難,幾乎不可能。)
要不是德川幕府統治這幾年沒有戰事在這邊,當地兵備松施,加上丁毅用水師登陸,丁毅也不可能一擊而破。
丁毅要是帶兵出去尋聯軍主力野戰,必須要留兵守著石見銀山,留多了,他野戰的兵馬就少了,留少了,萬一再被對方奪回石見銀山,那丁毅再想攻破,就非常之難。
就在丁毅思索這些的時候,尚可喜等諸將來到丁毅身前。
「丁大人以守為攻真是英明。」尚可喜笑道:「先前我還覺的,主動攻出去,野戰中打敗聯軍會更好。」
「好個毛啊。」趙大山喃喃道:「鬼子要是輸一次就到處跑,我們是追不追?帶著這麼多炮,怎麼追?」他聽丁毅叫鬼子,居然也學著叫鬼子。
「野戰帶多少兵也是問題。」西勞經也點頭:「若他們兵分幾路,一部纏住我們,一部來攻銀山,我們很難兩顧。」
趙大山又道:「咱們騎兵比他們的少,野戰打贏了,戰果也未必有多好,但只要守著,他們攻的越多,必然死的越多。」
趙大山這說到關鍵,無論是與後金還是日軍,丁毅現在騎兵少,就算野戰打贏了,對方也能從容撤退,保證主力完好。
但是如果防守戰,對方攻的越猛,自然死的越多。
丁毅聽著諸將的議論,感覺大夥都能明白自己防守的道理:「尚大哥剛才打的很好,你再給大夥說說,今天打完,有啥心得有什麼想法?」
尚可喜認真想了想,他知道自己半路加入旅順部,暫時肯定算不上丁毅的心腹。
今天丁毅讓他指揮已經算是非常優待。
「咱們炮火犀利,火銃打的遠,又密集,聯軍在陸地拿咱們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尚可喜道:「但是我看他們剛剛在四周挖坑,可能想學大凌河後金之役,把咱們困在這裡。」
「我看今天打下來的情況和死傷來看,咱們七千兵馬好像多了,若是只需守石見銀山,兩到三千就足夠,穩協一點,三千差不多。」
「人多消耗大量的糧食不說,如果日本國截斷了咱們海上的補給,咱們就不得不撤。」
丁毅聽著他的話,點點頭,尚可喜,果然是能獨擋一面的。
這次他上岸了七千多兵馬,守在三個城和一條道,把石見銀山四個能道都守住。
剛才打起來時,也就用到一千多人,其他方向都沒動靜,這邊的兵馬最多,也只有一半左右上了戰場。
理論上,三千兵馬不說一定能守住,守個一兩個月肯定是沒什麼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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