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5章拜訪

  科恩臉如死灰,他知道一點,拿下了呂宋,迫令西班牙從尼德蘭七省撤軍,這功勞肯定不會全是他的,會被許多人分走,但現在失敗了,肯定由他負全責,而且不會有人分擔。

  這不!這麼快就有人擔心他自殺逃避責任了。

  科恩道:「你們必須保證,善待我的家人。」

  雷傑森道:「你知道的,我們對公司董事局毫無影響力。」

  科恩道:「這一次,對於公司來說,損失極其慘重,二十年都恢復不了元氣,就是追究我個人財產和家人的責任,也改變不了什麼。「

  雷傑森還是那一句話:「董事局的決定,我們無權干涉,所有的交易,還是你和董事局詳談吧?我們不想干涉,我們只想確認一點,所有的事都是你一手策劃的,而我們只是計劃的執行者。」

  科恩冷冷道:「如果我不同意呢?」

  雷傑森道:「這完全沒有關係,董事會只會相信我們的,因為我們還有利甲價值,公司需要我們,而東印度公司肯定不會需要一個己經嚴重失敗了的總督,你好好配合,我們大家都好,讓大家都成為了你的敵人,對你沒有一點好處。」

  科恩一聲慘笑,這就是眾版親離,失敗者就是這一下場。

  雷傑森命令手下逮捕了科恩,並當場宣布:「現在開始,由我接任總督之位,直至董事會有新的命令抵達。現在全力返航,回去營救巴達維亞。」

  至於攻打呂宋,替白種人出頭,拯救國家的偉業,去他娘的,先保住自己的地盤和老窩再說。

  那個在宿務打得順風順水的葡萄牙人,他們也不顧了,葡萄牙人行,讓他們來打,荷蘭人連自己被包圍的陸軍都不顧了,更不會在乎葡萄牙人的生死了。

  在一夜之間,他們就失去了霸權,現在是如喪家之犬般回去救家。

  大明為什麼會在一夜之間改變策略?這是緣於米柱對葉向高的一次拜訪。

  米柱搞垮了劉一燝,將之逐出朝廷,他們可以說是大獲全勝,一直主政朝廷的文官集團受到了致命的打擊,像孫承宗、魏廣微、熊廷弼、亓詩教、李逢春等也屬於讀書人,但是他們是帝黨中人,與皇室利益一致,願意討好皇帝,從而走進視線,獲得晉升的機會。

  在傳統士大夫眼裡,皇權必須受到限制,媚上就是無恥,人人爭相媚上,就會再次引發土木堡之變,這幾十年形成的士大夫風骨,與皇帝沆瀣一氣被視為媚上,頗為不恥。

  而帝黨的核心,其實是武將商人集團,他們是全新的利益集團。

  新利益集團崛起,必然對舊的利益集團發起衝擊,這就讓他們之間的矛盾不可調和,始有帝黨與仕林之爭,當然,帝黨是自稱,對手稱他們為閹黨,帝黨也將對手從讀書人中割裂,稱之為東林黨。

  現在帝黨取得了決定性勝利,大明文官獨掌朝政二百年的格局將會改變,我是大明仕林千古罪人呀?葉向高長吁短嘆。

  葉向高因為韓爌、劉一燝先後「出閣」而變得空前勢弱,而且內閣票擬也不是首輔一個人獨享,而是四大輔臣都有票擬之權,這也意味著任何一個輔臣願意和皇帝合作,他就可以輕易達到目的。

  作為百官之首,葉向高的威信一向很高,現在名聲和人氣,急劇下跌,一方面是因為他領導大臣,對抗帝黨不力,隨時有可能失去仕權,另一方面,是劉一燝公開指責:「劉某至此,全為葉公所賜,當為天下信葉公者所鑒也!」

  劉一燝是身敗名裂,灰溜溜的離開了朝,而且成為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認為他是一個貪戀權力,道德敗壞的人。

  現在劉一燝承認,全是葉向高所害,若非葉某以政爭為重所脅,某雖糊塗,斷不至此。

  劉一燝為官快三十年,道德文章,一向為人所重,做官沒有什麼輝煌成績,但是也沒有什麼過錯,這年代的閣臣就是如此,出身於清正詞臣,一直在翰林和言路養望,積累足夠人氣後,就可以入閣,治理這國家,他的官聲人品一向不錯,說是被葉向高擺了一道,這也有人信的。

  這就導致了那些與葉向高合作的人心存顧慮,一旦合作,誰知會不會被人出賣?

  這讓葉首輔威望大跌,聲勢大不如前,借在家中養病,以避鋒芒。

  當朝首輔,那是萬人關注的人物,平時提著禮物,在門房外排隊等見的人物,不知有多少,現在一朝失勢,那是庭前清冷,門可羅雀。

  人們爭著去拍李相公、魏相公、亓天官的馬屁去了,這才是朝中新貴,有財有勢,得他們青睬,飛黃騰達,指日可待。

  葉向高感嘆:「人心不古也!」

  葉向高為官三十年,官聲很好,至少比前任方從哲好,萬曆十一年進士。進編修。歷南京禮部右侍郎,改吏部,數上疏言礦稅之害。以忤首輔沈一貫,久滯南京。三十五年,入閣,任禮部尚書、兼東閣大學士。次年為首輔。數陳時政得失,帝輒不省,所救正者不過十二三,遂累章乞休,四十二年,得歸。康熙元年,復為首輔。

  他作為大明政壇的風雲人物,在萬曆年間,即為首輔,領導群臣,宰輔天下,但遇上萬曆這種坑爹的皇帝,誰也討不了好,大臣逆了他心意,他即以懶政、不上朝相待。

  萬曆末政局病入膏肓,從中央到地方的各級官吏,貪污腐化,行政不作為,葉向高入閣之後,看到內庫金銀堆積如山,對邊防缺餉置之不理,兵餉無人發放;各地解來的餉銀無人簽收;國外使節來訪無人接待;獄囚積至千人無人問斷;一些官員罷免、致仕後多未增補,造成官署空虛。至萬曆三十七年,中央六部僅尚書就缺了五名,都御史缺員長達八年以上,布政司、按察司缺員五六十名,錦衣衛長期沒有一個法官,地方政府缺員更在一半以上,國家的行政機關處於癱瘓、半癱瘓狀態。為了使內閣能有效運轉,葉向高絞盡腦汁,從萬曆三十六年起,請求增補閣員的奏疏多達一百本以上,疏言詞十分痛切,直陳國家危機,請求皇帝增閣臣,補缺官,整頓吏治,剷除積弊,在葉向高的強烈要求之下最終獲得到皇帝勉強應允。

  不過這也是表面敷衍而己,最終他是心累請辭,遇上這種千古不遇的坑爹貨,誰也干不出人樣事來,只能自嘆倒霉。

  不過他為官這麼久,從來沒有以權謀私,貪污受賄的信息傳出,官聲相當好,在萬曆幾任首輔,比上不足,比下有餘,泰昌帝乃他弟子,他復出有意重振朝綱,奈何泰昌福薄命短,康熙倒是振興了朝綱,大振了國威,但新皇的執政理念又與他的格格不入,現在更是將他逼至了牆角,退無可退,他只好再次上書請辭,他葉向高並不是棧戀不去的人。

  不過卻在此時,卻是傳來了米柱求見的消息。

  作為朝中風頭最勁的人物,他聯繫各方,左右逢源,權傾朝野,前日在朝廷之上,壓迫劉一燝,滅李華竹全家,天下震動。

  葉向高現在才明白,帝黨的核心不是熊廷弼米禮義,也不是魏忠賢、魏廣微、孫承宗,而是這個廠衛提督米柱,他在不動聲色之間,幹了許多的大事,讓葉向高也為之擊節。

  魏廣微名聲很差,為什麼呢?因為他為人極其好色,堂堂翰林庶吉子出身,卻是流連於青樓楚館,恨不得住在裡面,趙南星卑視於他,連他老爹都恥於提起,但令人驚訝的是,全京城都知道這個魏廣微好色之極,流連於青樓楚館不可自拔,但是在真正追查之時,卻是沒有什麼實質的人證物證,這一切只是浮於表面,只是流言。

  流言當然傷害不了這吏部天官,更加不可能扳倒他,皇帝也不會聽聞。

  這一切,全是米柱在幕後為魏廣微擦屁股,否則以這貨得意忘形的隨地拉屎的傢伙,只怕會是早就讓人搞死了,但是有米柱護航,誰也搞不了他。

  這個少年陰柔、冷靜,宛如一鄰家安靜的讀書少年,但是他陰柔文秀的外表之下,擁有強大的力量,細細數來,他的敵人都被他打倒了,不但是朝中的政敵,在野的福王,盤踞貴州的安氏和宋氏、滿洲的建奴,蒙古的韃子,一一被他打倒,這個陰柔冷峻的少年,才是最可怕的人。

  不過現在他輕車簡從,一身蟒袍,擔著四色禮物,前來拜訪:「看見葉公無恙,下官這便放心。」

  葉向高道:「文能提筆安天下,武能馬上定乾坤,國士無雙,名不虛傳。」

  米柱笑道:「葉公,這是捧殺呀!」

  葉向高道:「以前葉某說這話,是有捧殺之心,但是現在看來,這是名符其實也,米提督當得起這讚譽,當真是英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