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體乾是司禮監的掌印太監,名義上的一把手,而沒有客氏奧援,又缺少東廠加持的魏忠賢,也不是他對手。
只是王體乾為人軟弱,少斷少謀,除了拍馬屁討好皇上,別無所長,對魏忠賢更是言聽計從,予求予得,魏忠賢才是內廷最有實力,最有前途的太監,但與九千歲嘛,還差八千九百五十歲。
大家有得混就好,米柱是不會允許九千歲出現的。
王體乾在管家李福伯的陪同下進來,王體乾未語先笑,連連點頭:「米伯爵治家有道,一妻一妾,坐享齊人之福,令人羨慕。」
說好的人生能有幾多愁,恰似一群太監逛青樓呢?你一個太監,羨慕這個作啥子?還有,你一個太監,葷段子張口就來,開口閉口都是男女之事,六根未淨嗎?要不要再閹一次,米柱拱手道:「人來,上茶,王公請!」
有品級的太監才能叫公公,但在宮外,他們又不喜人叫公公,最喜人稱之為某公某爺。
王體乾笑嘻嘻的道:「初次到來,這是禮單,米大人過目。」
米柱道:「如何使得!豈有收上官之禮之理?」
王體乾道:「初次到來,兩手空空,恐讓人笑不識禮數了,也就一點心意,給夫人們縫幾件新衣裳吧?」
米柱道:「上好絲綢一千匹,還叫縫幾件新衣裳?」
王體乾道:「實不相瞞,王某是有事相求。」
米柱道:「王公!這就是你的不是了,以咱們的關係,但凡有事,挮一張二指來寬的條子即可,何至於用一個求字?」
王體乾道:「咱就知道,米伯爵是個爽快人,重情重義,喜歡幫人,還是為皇上大婚的事,皇上與鄒大人之爭,實是將老王我放火上烤呀!」
米柱沉吟片刻才道:「皇上的閒事,某實不願管,但王公上門相請,又誠意拳拳,不出手實在說不過去。」
王體乾拱手道:「誰不知米伯爵國士無雙,妙計安天下,什麼難題到了手上,都迎刃而解,且指點老王一回。」
米柱道:「皇上立後,這是要統御六宮,母儀天下,立段氏優勢有二,其一,皇上中意,帝後和睦,方後宮穩定,其次有厲害一條,這一條實在是大殺招。」
王體乾被吊起了胃口,連忙問:「怎麼厲害法?」
米柱道:「廠衛乃天子鷹犬,朝廷心腹,某當然查過王氏與段氏三代,段氏實有大優勢矣,段氏好生養,人丁興旺,其曾祖母生四男四女,全養大成人;其祖母更厲害,五男三女,全部養大,成家立業,段氏其母,更了不起,六男三女,全部養大,段氏最小,也到成家之年,而段家三代嫁出之女,全部長壽,人均壽命六十八,人均生子六人。」
米柱取出一份檔案,說道:「自從海選確定了三人之後,本官就派人著手調查,這是調查報告,內有三地官府戶籍的復抄件與調查幹探的名單。」
王體乾喜道:「大人果然深謀遠慮呀!」
米柱道:「大興王氏,詩禮傳家,但是王氏人丁不旺,也是事實,王氏祖有六子三女,養大成人者二男一女,其父一代有四男三女,只有二男一女養成,王氏兄妹四人,養成者一兄一女,而且最大不同者,三代段氏夫人都是一人生八子,而三代王夫人,都是妻妾無數,有鑑於此,在生兒育女方面,沒有可比性。」
王體乾道:「皇上選妃,這生養也是關鍵呀。」
米柱道:「當然,自太祖之後,歷代皇室均是人丁不旺,孝宗獨子,武宗無子,世宗、穆宗、神宗、光宗均是人丁不旺,能成人者更是少之又少,皇后嫡出者也不旺,王公呀!這選後之法,大有問題,必須另僻奚徑,將皇后的生育能力列入考慮,若段氏可秉承三代先人之優良血脈,為皇上生七八九子,還能得了,王公你可就立了大功了。」
王體乾大悅,說道:「想不到米大人有這一手,你瞧這事美的?如果皇后能生這麼大,又都養大,老王的面子大了去了。」
米柱道:「可不是嗎?段氏人丁如此興旺,又長壽,連本官都覺得驚奇,所以派人去段家刺探,發現他們確有法門,所以子孫代代長壽,多子多福。」
王體乾動容道:「什麼法門?」
米柱道:「這一點乃是段氏不秘之傳,連密探也查不到,但從他們子子女女都長壽多子的情況來看,應該是子女相傳,王公呀!試想皇后能為皇室添七八九子,這事美的,日後王公見了先帝,先帝不贊你幾句都不好意思。」
王體乾大喜,像母雞般咯咯笑了起來,說道:「全憑米大人指點,有什麼功勞,全是米大人的。」
米柱道:「米某身為情報長官,為皇上收集各種有用情報是本份。」
王體乾道:「咱家就拿這個去,告訴皇上,瞧鄒大人還有什麼說詞?」
米柱道:「對!皇室人丁興旺才是關鍵。」
王體乾道:「可不是嗎?」王體乾以大禮一拱手,說道:「告辭!」
米柱連忙閃避,說道:「讓下官送一送王公!」
王體乾道:「米大人呀!以你我的關係,就不要來這些虛頭巴腦的了,您這樣,嘻嘻,還是在家多休息幾日吧?您也不要怨恨皇上,大人的聖眷還是最好的,皇上這是愛之深,恨之切,別人呀!求也求不來。」
米柱道:「咱不怪皇上這一頓打,但還召下官上朝,讓百官笑話羞辱,這過了,某一片丹心,可昭日月。」
王體乾道:「大人這是過猶不足呀!國朝郡馬納妾,大人是頭一個,皇上是不得以而為之,留步!就送到這裡。」米柱將王體乾送至大門前,王體乾堅持不授,不讓他送至門外。
米柱道:「管家!代本官送客!」
「喏!」在一邊侍立的李福伯道,他領著王體乾出門,侍俸他上車,從袖口取出一份禮單,說道:「這是大人的回禮,請王公笑納!」
王體乾看見上面的數字,心裡樂開了花,卻是臉現不悅,說道:「咱與米大人什麼關係?何必整這些虛頭巴腦的!」在推辭再三之後才「無奈」收下。
王體乾坐在馬車上,一看這禮單,全是玻璃製品,時下最時髦的高級貨,估了一下值,大約是他送出的2倍,王體乾笑道:「論起禮數,沒人比得上米伯爵呀!」
王體乾回到宮中,馬上求見皇帝,添油加醋的說了一番,朱由校聞言,又驚又喜,說道:「當真?」
王體乾道:「當真!」
朱由校再次確認:「果然!」
王體乾道:「果然!」他雙手呈上一份宗卷,說道:「有調查報告為證!」
朱由校仰天大笑,說道:「維新從不令朕失望!」
王體乾笑嘻嘻道:「可不是嗎!米伯爵有國士之風,咱們想破腦袋的事,他信手拈來,迎刃而解,皇上呀!米伯爵這一頓打,是必須的,但召他上朝讓百官羞辱,這是過了,這畢競是咱內廷內部矛盾,內部事內部解決,讓朝廷插手,這味兒就變了。」
朱由校道:「朕是打壓打壓這小子,這才出去兩月,就納了兩房,長此下去,這還得了?他要學張續我那賤人否?召鄒尚書。」
鄒元標就在禮部辦公,聽聞皇上有詔,馬上前來,他一揖為禮,朱由校就馬上擺手,說道:「鄒尚書免禮,賜座,上參茶!」
鄒元標道:「謝皇上!」他撫須而笑,皇上禮遇老臣,令人欣慰,經歷過坑爹的萬曆朝,才會明白,這多麼難得,萬曆那會,皇帝二十八年不上朝,就是朝中幾位閣老,一年也難得見上一次,有朝中為官二十年而不見過皇帝的,至於賞賜禮遇,那是不存在的。
鄒元標道:「皇上急詔老臣前來,不知所為何事?」
朱由校道:「還是為了皇后人選。」
鄒元標道:「大興王氏,端莊靜淑,詩禮傳家,正是母儀天下最佳人選。」
朱由校道:「皇室自孝宗開始,一直人丁不旺,有鑑於此,朕認為選後立後之時,也應該考慮這個因素。」
鄒元標道:「然也!皇上如果認為人選不足,可增加數名妃嬪嘛!」
朱由校道:「自孝宗開始,歷代皇后所出,一直不多,皇家嫡脈人多,皇位傳嗣無憂,這裡有一份東廠的調查報告,是三位的世家生育情況調查,這鷹揚衛段氏,才是最佳人選。」
朱由校一邊說,一邊命人將調查報告交給鄒元標,鄒元標接過,一頁頁的逐字逐句念,念完之後,他又仔細的看了所謂的抄件和調查人印押,他說道:「東廠真是無所不在,無所不管呀!」
朱由校道:「這是朕讓東西查的,地方所附的秀女背景調查方面,許多資料都沒有,不清不楚,不盡不實,有個別者,家族中有盜竊之男,再嫁之女,也敢堂而皇之自稱清白,禮部在這方面尚需加強。」
王體乾道:「幸虧皇上讓人復勘,否則笑話鬧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