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柱立即清醒,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這孔德興道:「中官令錦衣官傳十三位大臣連夜入宮,分別是:方從哲、劉一璟、韓爌、張維賢、周嘉謨、李汝華、孫如游、黃嘉善、黃克纘、張問達、范濟世、顧慥、楊漣。」
米柱立刻意識到,這一刻最終還是來了,泰昌帝油盡燈枯,自知無幸理,在迴光返照的那一刻,他連夜召重要大臣進京,欽命輔政,這是交待後事了,米柱驚出一身冷汗,大變將生,大亂將起呀!
米柱在書房裡踱來踱去,沉吟片刻,他大聲道:「請洪承壽、徐光啟、李逢春三位大人過府議事,快馬。」
這個孔德興立即安排人去做。
米柱跑去灶間燒水,準備燒水泡茶,這個米夫人披衣而起,問道:「維新來廚房何事?」這時代的讀書人,講究的是君子遠離庖廚。
米柱道:「有幾位大人要來,燒水泡茶。」
米夫人道:「你從來沒進過廚房,那裡會生火?讓娘來吧!」米夫人手腳麻利的接手,很快生起了火,在爐子上燒水,她問道:「深夜約幾位大人過府,有十萬火急的大事?」
米柱道:「宮裡只怕是出大事了,皇上連夜召十三位大臣入宮,恐是有大事發生。」
米夫人道:「有什麼大事,不可以明天再說?」
米柱道:「在早朝之前,我們詹事府的意見必須一致。」
洪承壽、徐光啟、李逢春很快就到,米柱捧上熱茶,介紹了情況。
這個洪承壽道:「這皇上的情況居然惡劣至此。」
米柱嘆道:「恐怕是不行了,否則絕對不可能連夜召重臣入宮,有什麼事不可以在早朝時說。」
現在距早朝還有一個半時辰,三個小時,這個泰昌帝在病後就不再上朝,但這個文武百官,有資格上朝的,還是準時到午門報到,有朝上朝,無朝則是往各部當值辦公。
現在連一個半時辰都等不了,這真是形勢危急之極了。
洪承壽沉吟道:「也可能是其它的事,比如遼東,這建奴正集結兵力,準備進攻遼陽……。」他閉嘴了,這軍情是緊急,但還是可以等兩三個時辰的。
李逢春嘆道:「自皇上萬壽節不過,本官就有種不祥的遇感,嘆!皇上命運多桀,他是可以成為有為之君的。」
米柱道:「我們可以做一個預演,假設皇帝駕崩,我們的應對策略?」
李翰林道:「維新此言,大逆不道耳。」
米柱道:「只是一個假設,我們應該不惜一切代價,讓太子登基,如此便大事可定。」
他們由於手上缺乏準確的信息,這是不敢大張旗鼓的搞,這事很危險,稍有越線就是謀反,誅九族的大罪。
所以他們也只是私大的商量,做一些表面的工作。
天剛亮,他們便飛奔午門,等這守衛交班,正式的打開午門之時,他們第一個進宮,飛奔這乾清宮。
天才剛剛亮,皇城是沐浴在一片晨霧之中,燈籠和蠟燭還沒有撒下,昏黃的燈下,竟是有一種蒼涼冷肅之意,空氣清新,還有一涼意,這才八月,白天還是艷陽高照的時侯,居然給人一種秋天的肅殺。
他們趕至乾清宮宮門,這宮門緊鎖,米柱大聲道:「當值的李將軍何在,下官米柱等要求見太子殿下。」
這個李將軍是乾清宮的四大守衛將領之一,向皇上負責,值夜班,與米柱有點頭之交。
李將軍走上宮牆城頭,說道:「盧公公有令,非他本人同意,乾清宮禁止任何人出入。
米柱等頓時覺得大事不妙,米柱道:「勞煩將軍代為向太子殿下通傳一句,說米柱求見。」
李將軍拱了拱手,說道:「好!米大人請稍等。」
米柱他們鬆了一口氣,見到了太子,一切就好說。
誰知過了一會兒,這李將軍回來說道:「太子昨晚伺侯皇上很晚才睡下,還沒有起床,李進忠公公說了,爾等午後再來吧!」
米柱頓時覺得不妙,這個朱由校從來沒有拒絕過他的求見,特別是這風頭火勢的時刻,米柱和洪承壽交換了一個眼色,他們己可以確定,宮裡出大事了。
米柱強笑道:「也罷!下官想求見李進忠公公,他是我姥爺,我想請他吃飯。」
李將軍道:「你這個人有完沒完,好生無趣?」
徐光啟靈機一動,說道:「都己到開宮門時間,這裡還大門緊鎖,誰給你的權利,封鎖宮門?」
這個李將軍不卑不亢的道:「末將只是奉命行事。」
徐光啟道:「奉誰的命令?誰人可以下令封鎖乾清宮?」
「何事喧譁?」一個駝背的頭髮在白的老太監出現在城頭,說道:「爾等聚集在此喧譁,所為何事?」正是司禮監的掌印太監盧受,內廷一號人物。
這是一個能人,萬曆時就是司禮監掌印太監,現在新皇登基,他依然坐在這位置,可見他是多麼受泰昌皇帝的信任。
米柱道:「下官有十萬火急的大事,求見太子殿下。」
盧受冷冷道:「太子殿下現在有要事在身,沒空接見爾等,諸位在金鑾殿等著吧,待會宮裡自有交待。」
米柱冷冷道:「敢問公公,發生了何事?太子可是約了下官,今早一早覲見?」
這盧受乃是司禮監掌印太監,內廷之首,品級不高,但地位卻是與首輔對等的,米柱一個小字輩如此咄咄逼人,如果是平時,他肯定會大怒,但今時今日,他忍了,說道:「內閣大臣,六部諸公皆在宮內,共商國事,爾等且在這個金鑾殿上等著吧?」
米柱道:「讓下官見太子一面,立刻走人。」
盧受不耐煩的道:「你以為你是誰?太子是你說見就見的?再不退下,小心廷杖。」
米柱道:「皇上現在如何?」
盧受一怔,說道:「小小一個校書郎,競然對咱家大呼小叫,詹事府的人如此目無尊上?」說完,拂袖而去。
米柱說道:「壞菜了!宮裡出大事了。」
洪承壽道:「盧公公首鼠兩端,有鬼呀!」
徐光啟臉有憂色,說道:「我們應該怎麼辦?」
洪承壽道:「當務之急,這是確定皇上的狀況?然後是找到太子。」
現在真是危急的時刻,為什麼這麼說?就假設這皇帝真的駕崩了,太子登基,他們也必須呆在太子身邊,這才有擁立之功。
現在太子勢孤,這時在身邊,才是肱股之臣,等他當上了皇帝,他們這些舊臣,就會飛黃騰達。
如果此時被排除在外,以後也就沒有他們什麼事了。
皇帝在位,他們任何越軌的行為都會被視為謀反,但如果是皇帝不在了,他們為太子奮力一博,做事越多,這就越顯忠心。
米柱道:「下官與太子約定有緊急的聯繫方式,一旦太子有事,他將會傳訊於御馬監家父處。」
徐光啟道:「為什麼是御馬監?而不是詹事府?」
米柱道:「如果國祚有變,有心人重點關注的將是詹事府,御馬監可生奇兵之效。」他沉聲道:「洪大人趕去御馬監與家父匯合,而下官則和徐大人,李大人趕回詹事府,以掩人耳目,安定敵人之心。」
眾人盡皆稱善,便依計行事。
朱由校睡得迷迷糊糊,忽然被李進忠叫醒,他說道:「太子殿下!太事不妙,皇上夜裡驚醒,吐血不止,急詔太子和五王子(朱由檢)進見,同時派出錦衣衛,緊急召見顧命大臣。」
朱由校驚出一身冷汗,顧不得穿衣穿鞋,往泰昌帝寢宮飛奔而去。
當他剛進入寢宮,看見面色如蠟、氣若遊絲的泰昌帝,他傷心驚恐得放聲大哭:「父皇呀!」
泰昌帝現出一絲欣慰的笑容,說道:「我兒長大成人耳,父皇為保太子之位,實在是冷落了你們,有負於你們,皇兒異日登基,應該遠離女色,勤政愛民,做一個有為之君。」
朱由校哭道:「兒臣不想當皇帝,只要父皇好過來。」
泰昌帝嘆道:「朕一生緊慎小心,誰知還是走錯,一步步錯,步步錯,朕現在是油盡燈枯,時日無多,皇兒要堅強起來,接過這權柄,做一個有為之君,朝事不決,可問閣臣,內事不決,可問王安,切記要親賢臣,遠小人,勿讓朝中一黨獨大,勿讓內帑空虛,內帑不在,皇權不再,廠衛乃是家臣,可一言升、一言貶,可堪重用,朕後宮妻妾尚未來得及冊封,可依舊例擬定名分。汝五弟可封信王,切記兄弟相親相愛。」
泰昌帝朱常洛自幼不得其父喜愛,13歲才出閣讀書,又長期輟讀,經歷坎坷。即位前的幾十年中,他孤僻、壓抑,遂沉湎酒色,恣情縱慾,這無疑影響到他的身體健康狀況,誰知會這麼虛弱,競然會過到一病不起的地步。
朱由校哭道:「兒臣遵旨。父皇好好休息,不要胡思亂想。」
泰昌帝嘆道:「朕知汝與李妃有恨,全是父過,看在朕和八公主的面上,封她為皇貴妃,讓她頤養天年吧?」
朱由校哭道:「兒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