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大官僚

  管家李福,李家的家生子,跟了李三才四十多年,是李三才的親信,李三才對他十分信任,大事小事都由他操持,李三才以當世名士自居,是不會管這些俗事閒事的。

  如果說李家是一間公司,李三才入是老闆和股東,李福就是CEO,他還花錢捐了一個五品郎中,也是一個有官身的人,可以見官免拜,在北直隸,誰不知他李福爺是手眼通天的人物。

  李福在十多名家丁的簇擁下,前去問封住他們村路口的錦衣衛校尉:「你的長官是誰?叫他過來說話。」

  誰知校尉冷冷道:「你是什麼東西,競敢命令老子!」

  李福碰了一個冷丁子,只好說道:「你們不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嗎?競敢在這裡撒野?」

  校尉冷冷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這裡是大明的地界,咱們在此執行公務,有何問題?」

  李福道:「你們的頭子是誰?」

  這時大隊人馬簇擁著一頂小轎而來,當先的旗手,高舉大旗:東廠掌班李國安。

  小轎停下,一身飛魚服的獨臂軍官李國安從轎內走出,瞎了一隻眼,用一塊皮布包著,而另一隻則是寒光閃閃,十分嚇人。

  李福抱拳道:「李大人!下官李福,李府管家。」

  李國安道:「名單上有,拿下!」他們早有一份秘密名單,讓他們按單拿人。

  他們第一批逮捕的,是李三才手下的管家、帳房、掌柜們,有了河東打虎的經驗,在對付這些大官、管家方面,他們十分有心得,拿下了這些主要的爪牙,他們的事基本冒出來了,這麼大的盤子,不是李三才一個人可操,他光是管家,就有十二個之多。

  一旦拿下他身邊的幹將們,李三才的真實財產就會冒出來。

  李三才是官場老油條,他深知權力才是牢固和堅不可破的,有了權力,其它什麼都有,為了一點小錢,貪髒枉法,草菅人命,這是極其愚蠢的事,他醉心於人脈,專心仕途,生意上的事另有人為他打理,這個人就是李福。

  李三才任漕運總督,這是天下肥缺之一。

  李三才總督漕運,掌握的是大運河的重要樞紐,這個位置相當於什麼呢?雖然相當於一個守門人。

  但有人要從大運河這兒過,要帶點什麼不好說的東西,都得經過李三才同意。同樣的李三才也有權決定,這貨物是好是壞,運河是黃金水道,南北貨運全繫於此,上百萬人靠運河刨食,李三才掌握大運河,簡直就像是坐在聚寶盆中了,但凡是要過大運河的商人,不可能不討好李三才,這其中的油水,就多得令人髮指。

  加上李福組織自己的商隊,大舉光明正大的做免稅生意,李家擁有運河上最大的船隊,最大的商行,生意做得極大,憑著李三才的勢力,誰敢管總督大人的閒事?沒有他們不敢做的生意,即使李三才退下後,他的門生故吏,遍布運河要津,生意依舊是做得風生水起。

  李三才的錢,不是貪髒枉法,草菅人命得來,是特權之下的產物。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如狼似虎的錦衣衛立即沖了上來,將李福拿下,他的家丁們正要制止,被當場用火統打死三個,余者嚇得屎尿齊流,都不敢動。

  這就叫如敢抯擋者,格殺勿論。

  黑水衛隊大軍,直接包圍了李圍,即使是出動了三千人,也做不到五步一崗,十步一哨,因為李府實在是太大了,建築用地十多畝,加上花園等地,居然達百畝之巨大,占了幾個山頭,內有小樹林和人工內湖,這地方裝修也是豪華精緻之極,有精美的裝飾,也有山水自然之美。相對比之下,米柱的伯爵府,差多了。

  黑水衛隊直闖入內,按圖素驥,拷掠人員,主要是李府的管家、掌柜,帳房們,李三才父子孫和妻妾等重要人物,一個未捉。

  但就是他們全部被押往一個指定的院落,李府的家丁下人們,則被押往另外一院落,下人們有三百二十這麼多。

  因為門口有三具屍體擺著,血淋淋的教訓就在眼前,沒有人敢暴力抗法。

  李三才十分憤怒,他怒吼道:「東廠狗奴,競敢如此欺侮老夫。」

  李三才在當朝是毀譽參半人物,譽之者欲傾盡天下紅汁漆染其風采,毀之者欲放其心肝鮮血染其掛彩,譽之毀之,對陣對歌,雙方先比理大,後比喉嚨大,再比權杖大,朝朝野論壇,硝煙瀰漫,熱鬧得很。

  李三才名副其實,才是比較多的。任職機關,是大吏才。萬曆橫征礦稅,他將皇上也罵了一頓,「今闕政猥多,而陛下病源則在溺志貨財。」不避領導討嫌,反覆諫言;空降地方,多有建樹,「遷山東僉事,所部多大猾積盜,廣設方略,悉擒滅之。」

  在安徽為政,其進行稅務改革,也不錯,在淮久,以折稅監得民心。與一般官員不同的是,他在官場裡混,你可說他有點正直,但不能說他狷介,你可說他在任兼濟了天下,卻未必能說他獨善了其身。能幹或也能貪,持正或也會混,要言之,跟平常所見的那些存爭議的官員差不多。

  李三才做官,是愛與輿論搞好關係的,他當官法子是,不做要說,做了更要說,邊做邊說,請別人說,他在地方做了十多年官,名聲較大,因為輿論宣傳做得好,許多人當他是清官和名士。

  但得罪了皇帝和內閣,終歸是沒有好果子吃,他削職為民,但他並不甘心失敗,在家養望,積蓄力量,以圖再起。

  李三才久在官場,規避了三法司,但是避不了東廠,東廠並不在乎他是否有罪,只要你巨額財產來歷不明,這是罪,即使你這錢並不是犯罪得來,也是罪,這叫懷璧之罪。

  李三才這種人,保護他的是道德名氣,剝去了這道德君子,就是他赤身果體之時。

  東廠都不要找什麼犯罪證據,只要抄出四百萬兩,就可以剝去他的道德偽裝,然後為所欲為,在後世這叫巨額財產來歷不明罪。

  李三才可以解釋,這是做生意賺的,但是天下官員這麼多,就你一個掙了四百萬?誰信呢?即使是真的做生意賺的,百姓也會不服,許多人會憤然道:「我全副家產才一百兩不到。」

  四百萬絕對是嚇死人的數字,在任何一個時,都有大量的人是仇富的,一個人高中進士,升官發財,官居三品,有幾十萬兩銀子,這很正常,但有幾百萬兩,這就不正常了,聯想到自己的貧窮,物品價格居高不下,政治又腐敗,絕對是貪官污吏所為,這李三才的保護色民意盡去,任東廠漁肉了。

  面對李三才的咆哮,李國安冷冷的道:「欺你就欺你,去通州告還是順天府告,率聽尊便。」

  錦衣衛的特權,連官員都是說拿就拿了,更不用說這個削職為民的李三才了。

  李三才是一個驕傲的人,他自中進士之後,就一直處處受人尊重,乃是天下清流名士,何曾受過此等侮辱,他怒道:「自古以來,作人鷹犬者,豈有好下場的?老夫拭目以待。」

  李國安道:「然也!自古以來貪官奸臣,也不會有好下場,無論他們隱藏得多好,最終都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李三才傲然道:「天下誰不知我李三才孤高,恥於曰錢,說老夫貪污,會有人信嗎?」

  李國安道:「以李某人你鳳陽巡撫加漕運總督的俸祿,只怕是經營不起這樣的場面,這宅子,比之王府,不遑多讓。」

  李三才道:「錢是我們家做生意賺的。」

  李國安笑道:「你且繼續編吧!反正是沒有人會信。」他陰惻惻的道:「風光了五十年的通州李家,完蛋了。」

  李三才被對方的陰笑滲得寒毛倒豎,他說道:「朝中正義之士,豈會容爾等奸臣胡來。」

  李國安說道:「如果朝中大臣擋得住,廠衛就不會來這裡了。」

  李三才一凜,他也是擔心這一點。

  這時,有校尉來報:「大人!通州知府求見!」

  李國安冷冷道:「轟走!」

  「報!外面聚集了上千百姓,他們正準備鬧事。」

  李三才一喜,說道:「百姓可證我清白。」

  李三才很擅長包裝吹噓自己,離任回籍之日,那天,淮、徐一帶百姓老幼提攜,填街塞巷,擁輿不得行。已而相與頂輿號泣,一步一吁,及抵舟,又挾兩岸號泣,奪纜不得行」。

  現在淮、徐一帶百姓為了紀念李三才給他們帶來的好處,集資修建了生祠,聚族為之肖像其中,朝夕起拜於其下不絕這是他良好政績和威望的體現。

  回籍後他是當地第一大地主不假,但他根本不靠地刨食,買田只為傳與子孫,所以佃租低於別家一成,當地人人稱頌,呼之曰:「善長仁翁。」

  現在好了,百姓在聲援他了,這是一種力量呀。

  李國安冷冷道:「往人群里派坐探,讓他們向黑水衛隊扔石塊,捅死幾個人。」

  校尉略一猶豫道:「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