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鬼哭狼嚎的大臣們是尷尬非常,狼狽不堪,這樣坑爹的事,自三皇五帝以來,聞所未聞。
更坑爹的是這鼓樓鐘鼓齊鳴,好像全城的百姓都知道,萬曆皇帝駕崩了,這不,正在哭喪呢?
饒這方從哲老奸巨滑,尚書周嘉謨、趙秉忠、李汝華、黃嘉善、黃克纘等見多識廣,這也不知所措了。
臉上猶帶淚痕的他們,也不知這是什麼操作,這該如何操作。
還是鄭貴妃反應快:「呀!皇上!沒有駕崩!」她這是歡喜得哭了,結果還是哭。
太子朱常洛道:「祖宗保佑,剛才幾乎嚇煞兒臣。」
萬曆可不吃這一套:「你這逆子,但凡有半點孝心,就應該封鄭妃為皇太后,讓朕走得瞑目。」
朱常洛道:「祖宗禮法,不可違。」他必須堅持呀,如果不堅持,這立國本之爭中最大的倚仗,變得不可憑持,這皇位指不準是誰的,再說親娘不封為皇太后封鄭妃,天下人的口沫子可以將他淹沒,還有這鄭妃,一直欺凌於他,這還封她為皇太后,這是噁心死他的節奏。
這個萬曆皇帝無奈,再次向首輔方從哲使眼色,道:「朕待卿不薄,非得氣死朕,讓朕死不瞑目才甘心?」
方從哲字中涵。浙江德清人,隸籍錦衣衛,家京師。其遠祖名方覺亮,籍貫浙江湖州府德清縣,永樂時任錦衣衛指揮使,成祖遷都北京,他隨駕從南京遷來,後家大興方家莊。
歷來人們都說從哲是浙黨,其實盡不然,他久居京師,除了門生外,主要組織順天人為自己的人脈網絡。而沈一貫的「浙黨」比如趙煥等,則盟友而已。
方從哲雖然起初屬於無黨派人士,但他曾任國子監司業、祭酒,門生眾多,因此自然極容易運用師生間的人脈關係,來建立起政治網絡。實際上,在他出山以前,其門人,擔任給事中的亓詩教就已經組織了齊黨。由於亓資歷較淺,為了能夠達成擴張勢力,就力推從哲出山。
但是他的這個首輔,當得並不愉快,簡直是老鼠入風箱,兩頭受氣,皇帝千方百計馴服他,而言官則是指責他票擬過於軟弱,沒有原則和立場。
這個朱由校看見這等,妙由太子跌回太孫,身價暴跌,忙悄悄的退了回去,米柱和李翰林連忙上前,問:「為何?」
朱由校道:「皇爺爺還活著!」
「我艹」!這應該是殿外群臣唯一的想法,像是上萬匹馬從腦際呼嘯踐踏而過,身為國家重臣,應該是成熟穩重的,但是他們這是真的在風中凌亂了。
這個米柱看見鐘鼓樓的太監還在拼命撞鐘,忙提著下擺,飛奔過去,制止了繼續撞下去。
這聲震全城的鐘聲一停,闔城百姓也尷尬了,咋個沒了?沒了鐘聲助興,這要不更哭?
這吏部上書周嘉謨速令錦衣衛指揮使駱思恭分派錦衣衛,曉渝各方,解釋誤會。
在米柱的提點下,朱由校道:「誤會!八十一下鐘聲是為祖父祈福的。」
眾臣盡皆稱善。
至於這鐘聲有沒有八十一下或者是一百零八下,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這群臣知了情況,以為是萬曆皇帝的詭計,目的是迫令太子及閣臣屈服,這屎可忍,尿不可忍,許多言官揚言,要參他一本,理由是:「茫顧禮法,視國事如兒戲,耍弄大臣。」
這就是大明言官厲害之處,連皇帝的事都敢管和約束。
連皇帝都敢罵,閣臣、尚書、侍郎們更是個屌,照噴不誤。
米柱看見這幫人戰鬥雞般的樣子,這是非常的心驚,頗有後世某國議會的樣子,這議員們上管天地,下管拉屎放屁,一言不合,大打出手。
以後如果進入朝堂,收拾不了這幫人,就沒有好日子過。
這個朱由校也嘆道:「祖父何苦如此?」
這個萬曆皇帝,也像是世宗嘉靖一樣,比較信奉皇家二龍不相見的傳統,這樣一樣,父子之情就淡漠,更不用說親自教導治國之道了。
而且,皇家奪嫡之爭,最是殘酷不過,這個朱由校即使再傻,他也知道,讓福王得了勢,他們會怎麼樣,這是一個勝者全拿的遊戲,現在皇祖父及鄭妃所為,令他憋屈不己,氣憤不已。
偏生這個米柱毫不識趣,湊上前邀功請賞:「太孫異日登上大寶,維新向太孫討一個位子,維新先看中的,不可讓給別人哦!」
朱由校不耐煩的道:「何位?」
米柱道:「東輯事廠掌刑千戶,維新可以保證,今日鄭妃所鬧,異日會全部吐出。」
這個朱由校相當的感動,這些人說得好聽,君憂臣辱,君辱臣死,但現在他們父子受辱,又有誰敢出來主持公道?
以米柱現在的起點,應該是入詹事府,轉六部言官或清流,逐步累積資歷和人氣,以他們君臣的相得,就是日後官居二品,入閣拜相都有可能。
但如果去了這東廠,永無進入朝堂的可能,大明二百多年,還沒有一個可以進入朝廷機樞的東廠中人,只能是皇帝鷹爪了。
這東廠督主雖然是位高權重,但一向由太監擔任,屬於內廷,而且權力來自皇帝,皇帝一句話就可以令你丟官去職,但如在朝廷,沒那麼容易。
這前途無限的米柱,偏是選了最無前途的工作。
朱由校道:「維新何至於此?」
米柱道:「為的是讓太孫做一個真正的皇帝呀!」
殿內又陷入僵持之中,這個萬曆皇帝在數天前,己被御醫診斷,油盡燈枯,所以才會命這個大臣臣工前來見最後一面。
如果是別的皇帝,此刻考慮的是物色顧命大臣,成立治喪委員會,討論自己的廟號和諡號,而這個萬曆,無愧是戰鬥帝之名,居然為了自己的愛情和人生理想,戰鬥了最後一刻。
可惜這位帝皇己到了風燭殘年的最後一刻,他的意志力強大,戰鬥欲望高漲,但是耋耋殘軀並不支持他這麼做了,看見群臣沉默以對,以時間拖,他長嘆一聲,撤手而逝。
人力可以勝天,這指的是意志,並不是肉體。
這一次,大家謹慎多了,鄭貴還要撫屍大哭,這個太監崔文升和李選侍將他拉開,說道:「娘娘節哀。」
這個禮部尚書趙秉忠指使三個御醫,再三確認,再三確認之後,這才正式的宣布:「皇帝真的駕崩了。」
這個鄭妃再次撲了上去,撫屍大慟。
這是真的悲慟呀!最終的盤算還是落空了,伴她二十多年約男人,還是走了,更要命的是她與新皇的仇恨如此之大,以後難保秋後算帳,她這是真的害怕淒涼呀。
這一次他們慎重了許多,在請示太子朱常洛後,正式宣布了死訊。
剛才這一鬧劇,搞到許多人都不爽,這一鬆懈下來就尿急,許多人跑去廁所交水費,連這朱由校和米柱都不例外,在沒有紅牛的年代,要提神只能靠茶葉了。
這尚膳監剛提來了大桶的濃茶提來,這大臣們正在排隊領取。
這太監崔文升滿臉悲蹙的跑了出來,大聲道:「皇上駕崩了!」說完掩面嗚嗚而哭。
皇帝大行,他這個鄭貴妃宮裡的太監還能有好日子過?
這令外面的大臣們一愕,紛紛望向了外面的領軍人物周嘉謨。
周嘉謨道:「此話當真?」再來一次剛才的鬧劇,這可是真正的笑話了。
崔文升哭道:「千真萬確呀。」
這個大臣們在略一停頓之後,一起的放聲大哭。
朱由校在大臣的簇擁之下,進入了殿內,這個米柱是不夠格的,但是在朱由校的堅持下,拉著他進去了。
大殿之內,哭聲一片。
這個李進忠確是會鑽營之人,在這樣的關頭,這樣的場面,他居然緊隨這李選侍身邊,可見他是相當受重用的,一如這米柱於朱由校。
明萬曆四十八年七月丙子朔,帝不豫,十有七日大漸。外廷憂危,從哲偕九卿台諫詣思善門問安。越二日,召從哲及尚書周嘉謨、李汝華、黃嘉善、黃克纘等受顧命。
現在皇帝駕崩,當務之急是讓新皇登基,再以皇帝的身份,為大行皇帝舉行國葬。
群臣簇擁這個朱常洛前往皇極殿,也就是民間俗稱的金鑾殿,它是皇宮三大殿之一。它是皇帝登基和舉行大典的地方,是明代第三個皇帝明成祖永樂十八年建成的,初名為「奉天殿「,嘉靖四十一年更名為皇極殿。
這個朱常洛在群臣的簇擁之下,一步步走上了王座,面南背北,接受文武百官參拜,成為新一代皇帝。
隱忍38年,才登上了皇位,所有的困難和壓力在這一刻消失無蹤,這一刻,朱常洛是意氣風發的,但父皇新去,怕御史參不孝,這才面無表情的道:「眾卿請起。」
這登基當然是有登基大典,只有一場盛大的慶典,才能顯示受命於天,昭告四方,令天下臣服。
他們現在先是確立名位,確立君臣之位,接掌了權力,絕了有些人的念想之後,這才從容的舉辦其它事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