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大理寺是有權利覆審全國的所有案件,這也包括了這個東廠的,這個東廠主薄馮東前去東廠分部調閱這個案件宗卷,這也是正常的流程。
這個馮東和兩個長隨乘坐著馬車,來到了殺胡堡,這軍事要塞是戒備森嚴,給人一種生人莫近的感覺,這堡門兩側的城牆貼滿了布告,這布告無非是處決某某犯人的信息,上面還掛有該犯人的首級,地面上坑髒不堪,到處都是香寶紙蠟的殘跡,現在這馮東還看見有人在此披麻帶孝的祭拜。
這個東廠是處決犯人後,屍體有人認領的,交還家人,沒有人認識的,扔後山餵狼,這令馮東十分行憤怒,這處決了這麼多人,沒有一宗案轉交這大理寺覆審,這受害者也沒有時間和權利向大理寺上訴,因為東廠一旦判決有罪,立即處決,根本是不留餘地,讓他們沒有自救的空間。
這就是東廠和錦衣衛詔獄的厲害之處,他們可以自行審判處決,不經三法司,這讓他們的權力無限放大,凌駕在三法司之上,如果是主事者陰險惡毒,喜歡陷害大臣,這簡直是一個災難。
這個馮東找到了東廠值班校尉,說明了來意,這校尉奇怪的道:「這人都砍了,你們複查宗卷還有什麼用?」
馮東道:「這是我們的工作。」
校尉道:「大人!請稍等!我們的長官稍後到。」他還讓人奉上了熱茶,這樣的禮遇,讓這個馮東有些意外,他認為對方會刻刁難呢?
這一次來的是一個總旗,這個東廠的軍銜普遍偏低,這個老大米柱才五品千戶,所以這總旗算是他們的高級軍官。
這總旗叫李國安,他說道:「本官是主審軍法官之一,我們逮捕了許多人,任務非常的重,還有一批人未審,扣押在監獄裡,大理寺有沒有興趣接手!」他將名單挮給了馮東。
馮東一看這名單,上面有二十三人,都是東廠扣押的官員,最高的是太原府推官,也有一些縣令、府丞、縣丞什麼的,都是一些有功名的人。
現在這東廠處決的,多是軍隊裡的將官和商人、商販們,都是一些沒有功名的人,對於有功名的人,他們是上報內廷,內廷則是根據需要自行處決和轉大理寺。
馮東拱手道:「下官是奉命調閱宗卷的。」
李國安道:「大人!此言差矣!這些己定案的,沒有什麼好審的,為什麼不覆審這些沒結案的?這是要找我們東廠的麻煩嗎?」
這個馮東道:「下官只是奉命行事。」
李國安道:「你們的人手夠不夠!」
這個馮東道:「什麼意思?」
李國安道:「東廠與大理寺不存在從屬關係,這東廠的存檔文件不可能交給你們大理寺,以防最後有爭議,無法核對,你們可以安排書手前來抄錄。」
馮東道:「你們只有一份宗卷?不多抄一份?」
李國安道:「我們的人手不夠,只是抄了兩份,一份用於存擋,一份用於上交,大理寺要用,自己來抄吧?」他冷笑道:「馬後炮,名不虛傳。」
馮東只好讓大理寺安排人來抄錄。大理寺的主要權力,是對案件進行覆審,這是為了限制地方官員的權力,讓他們不要隨意處決人犯,正常的流程,這個縣令、知府判處死刑後,必須報備大理寺,這大理寺呢則是因為人手資源的問題,只會對一些案件進行覆審,他們是有權利推翻這原判。
但這只是一般的案件,如果是不涉及政爭,這個大理寺一般不會動這個東廠的案子的。
現在東廠己擴大這打擊範圍了,他們現在開始逮捕一些官員,並對一些官員發出駕帖,要求他們協助調查,這是由原先的十六家大商行及其保護傘,擴大到了這其它的人,他們就對這個巡刑按察使胡蘭芳發出了駕帖,要求他上門協助調查。
這個東廠並不怕這傢伙逃,離開了這個官位子,不再執掌一省刑獄司法,他什麼都不是,再者這個胡蘭芳是山東濟寧人,在當地有巨大的親族和財產,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這年頭的官員,被誅滅九族都跑不了,也不跑,更不用說這樣的官司了。
但這東廠的魔爪伸向了當官了,這引起了官場上更大的不安和動彈了,之前殺的是一些當兵的丘八和商人,現在可是向當官的下手了。
有鑑於此,這個布政使馬天成趕往了這個右玉成,會見這個聶正。
布政使卻是一省的行政長官,故也稱為方伯或藩台,都是一方之長的意思。
這布政使專管一省的財賦和人事,具體職權是:承接上級指派的政務、法令宣達到各府、廳、州、縣,督促其貫徹實施;管理府、州等各級官員,按期發放俸祿,考核政績,接得上報督撫;負責徵收全省各地賦稅,負責財政收支。國朝每省設布政使一員,不分左右,均為從二品,但這山西的布政右使正出缺,是這個馬天成一人獨掌的時代。
本來是不該他這個布政使出馬的,但是這個按察使收到了駕帖,這個左右參政(從三品;左右參議,(從四品),都收到了東廠的駕貼,他們是躲在了官衙里,龜縮不出,就怕一不小心就讓東廠拿了。
馬天成是地方大吏,從二品,而這個聶正則是三品,只是他們並不從屬,談不上誰大誰小,這聶正是九卿之一,論地位還在這個馬天成之一,這當官不但要看幾品,也要看坐的是那個實缺。
這馬天成這一次不藏著掖著,說道:「這個東廠的魔爪伸向山西官場了,這是按察使、左右參政,左右參議等都收到了駕帖,這是將山西官場一鍋端了,官不聊生,大人作為朝廷特派欽差,就此袖手旁觀,不問世事嗎?」
聶正道:「東廠與大理寺,互不從屬,他們可以查他們懷疑的對象。」
馬天成道:「東廠查案,一向是大刑伺候,屈打成招,他們會有他們想要的口供,本官希望這一部分由大理寺接手,這山西官場,永感大人大德。」
聶正沉吟:「這個大理寺一向負責覆審,提審這個東廠的案子,並不符合流程和規矩?」
馬天成道:「這是在保護同僚們,他們需要一個公平公正的審訊,在東廠手裡,這只會是一個結果。」
聶正道:「這己是超出本官的權力了,本官馬上讓人飛馬回京,請示這個內閣吧?」
馬天成拱手道:「謝大人!」
這個馬天成剛走出欽差行轅,還沒有上轎子,他就對師爺道:「聶正見利忘義,見大利又惜身,不足以為憑,只能靠我們自己了,動手!不要等了。」說完,上了他的轎子。
他們是盼星星,盼月亮,盼望這大理寺來,但這聶正過於奸滑,只是明哲保身,無所作為,這馬後炮,真是沒有叫錯,他是死心了。
這個東廠也是知道厲害的,他們是希望大理寺負責審這官員的案件,這樣大家都有退路可退,他們將燙手山芋扔了,或許是一個解決方法。
東廠的目標現在還是集中在拷打八大蝗商,追討髒物方面,對於官場上的,對於他們軍隊內部的,他們是殺無赧,而這官場之上,他們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興趣不大,他們目前逮捕的官員,都是先發駕貼,讓你自己來,不來的話再派緹騎拿人。
這東廠動輒數十數百人的出動,聲勢浩大,地方官員不敢抗拒,這官是說抓我抓了,扣押在獄中侯審。
這個馬天成等人認為,這是東廠在大理寺來人以後,向他們表示退讓的形象,也是在自劃地盤,希望可以割裂這個山西官與商關係的做法。
但這個奸滑的聶正,並不接招,他只願意按流程行事,不會為山西官場背鍋,對於他們通過中間人送的十萬兩白銀,他又不敢收,這是說明,這貨是來打醬油的,不用指望他會為山西官場出頭。
所以這個馬天成決定,行險一博了。這個巡撫陳所學駐兵寧武關,這是坐山觀虎鬥,他但凡有上進之心,就不可能全面的站在東廠那邊,如果是被冠以東廠鷹犬之名,他的官位也到頭了,他也無法維持他的清名,不會被清流們所認同,所以他也是畏手畏腳的。
自從東廠突然出現在山西,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現在他們是調整了過來,開始布署這自保和反擊之道。
他們當然是不會束手就擒,坐以待斃,他們這是動員了可以動員的力量,準備這絕地一博。
這師爺馬上對長隨吩咐了幾句,這長隨馬上飛馬而去。
這個馬天成冷笑的看著這欽差行轅:「左右逢源,那裡有這樣的好事!」
這個馬天成作為一省布政使,他的力量是相當大的,他與商人們的關係又密不可分,不可割裂,他可以升官這麼快,離不開商人們銀子鋪路,而且他這百萬家資,在商人們出事後,不可能獨善其身,這隻好一條路,走黑到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