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3章 洛陽亂局

  第863章洛陽亂局

  第二天,王左掛還是騎著馬去了洛陽,至於鐵墨,也沒有閒著,丁路言所部殘兵已經退到洛水河畔,伊陽城裡的杜福沖則虎視眈眈,如果沒有人幫忙,別說退到永寧縣城,估計連洛河都過不了。【STO55.COM更新的章節最完整全面,無錯內容修復最及時,由於緩存原因推薦瀏覽器訪問STO55.COM官網】

  臘月二十七日午時不到,丁路言終於退到洛水東南二十里處,此時洛水在望,再加把勁兒就能退到永寧縣了。經一日一夜急行軍,所部三千殘兵早已累的上氣不接下氣,如果這個時候杜福沖趕至,那情況可就危險了。自從流寇經歷了商洛慘敗之後,越發的覺得騎兵銳利,於是李自成搜刮民財,耗費重金打造了三千多名騎兵,而此時伊陽城裡就有兩千。

  有時候怕什麼來什麼,剛想原地休息下,就看到南邊暖陽之下飄來一片青色雲彩,那是一群戰馬,馬上騎士頭纏青巾,揮舞著手中鋼刀,喔喔作響。是賊人的騎兵,丁路言雙臂顫抖,臉色慘然,想他丁路言出身名家,征戰幾十年,臨老了,就要死在賊兵手中了麼?

  丁路言恐懼死亡,卻不會逃避,也曾想像過如何死,但那當征戰北地,死於戰陣之下,可死在賊人手中,當真有些不甘心。

  此次領騎兵追殺丁路言的乃是李自成親信兄弟,上黨清河人劉黑虎,這劉黑虎一把鋼刀罕有敵手,如今劉黑虎儼然成了杜福沖麾下第一猛將。

  劉黑虎眼尖的很,縱兵前來,只一眼就看到了陣前站著的丁路言,丁路言實在太好人了,一頭灰白的長髮,蒼老的臉龐,大明朝幾位領兵作戰的老將軍,除了种師道种師中,就只剩下丁路言了。

  面對流寇騎兵,丁路言強自鎮定,令所部迅速集結,擺起方形陣要與賊兵死戰。丁路言領兵幾十年,自然應對騎兵最好的方法就是集中兵力正面硬憾,當然這種方式贏的可能性非常低,但至少有希望,要是散開逃跑,恐怕騎兵們做夢都能笑醒的。

  劉黑虎很興奮,因為他可以殺掉丁路言了。對洛陽來說,丁路言就是一個傳奇,他不僅僅是一個人,更是河南府官兵的精神支柱,他受人擁戴,威望十足,殺了他,勝過斬敵萬千。一份天大的功勞就在眼前,所以劉黑虎大意了。不過這也怪不得劉黑虎,他本身出身貧苦,未受過什么正規薰陶,哪懂什麼行軍布陣,無論是騎兵作戰,還是地上交鋒,就一個字,沖。

  劉黑虎沖的很快,如風捲殘雲,勢不可擋,只是,突然間大地顫抖的更厲害了,一片銀色光芒從北邊撲來,就像泛著粼光的潮水,與此同時,劉黑虎發現地上多了一片影子,隨後簌簌聲不斷,許多淮西子弟還沒弄明白是怎麼回事就從戰馬上跌了下來。

  是晉北軍騎兵,他們槍法嫻熟,即使行進中,依舊能像蒙古那樣肆意散射,彈雨之下,淮西兵攻勢受阻,就這麼一點時間,大批晉北軍騎兵已經衝到了近前,一員黑甲大漢打馬向前,朝著丁路言拱了拱手,「丁總兵,錢某來遲,讓你受難了。」

  丁路言哪會嫌晚,如今生機在望,高興地哈哈大笑道,「錢將軍,你來的正是時候,哪有晚的說法,正好,正好哈哈,督師可來了?」

  「督師正在澠池,老將軍自去便可,此處交給錢某!」錢敏指了指洛河方向,丁路言也沒矯情,拱拱手下令趕緊向洛河方向撤,也不能說丁路言不講義氣,實在是留下來也幫不上什麼忙。

  丁路言一走,錢敏一聲令下,兩千多名晉北軍輕騎以小股兵馬分散開來,游斗一番,沒有半個時辰就將劉黑虎所部折騰的夠嗆。

  流寇雖有騎兵,但不得訓練之法,到現在這些所謂的騎兵也局限在能在馬上順利揮砍而已,至於如何騎射,如何配合,如何行進,如何組陣根本不曉得,更遑論像晉北軍那樣隨時隨地變化戰法。都是騎兵,卻是天壤之別,不是步兵騎上馬就能變成騎兵的,騎兵講究的是軍陣配合,進退有度,攻要如狂風閃電,退要果決。

  晉北軍騎兵勇猛非凡,但所有人都看到了他們銳不可當的一面,卻沒看過他們平時訓練時吃的苦頭,尤其是這鐵索連環馬,開始訓練時哪個騎兵不被刮傷幾次,甚至還有些人訓練時因為步調不一,只是戰馬朝前或落後,人也跌落馬下,被隨後趕來的戰馬踐踏而死。

  可以說晉北軍騎兵每一個動作,每一個配合都夾雜著平日血汗,但淮西騎兵,哪裡受過這種苦,所以洛水河畔這一場廝殺也是公平的。

  最終,劉黑虎敗了,他發現自己的兄弟們如何努力就是傷不了晉北軍,反倒是自己人一個個倒下,兵敗則逃,這是劉黑虎畢生法門,這次卻成了他的勾魂令。劉黑虎逃得快,卻抵不住箭矢的速度,不查之下被兩支狼牙箭刺中後背,透體而入,悶哼一聲人就跌落馬下,一名晉北軍騎兵從後趕來,一刀斬了劉黑虎的腦袋。

  洛水河畔一戰,李自成耗費巨資建立起來的騎兵一下子就去了三分之二,可惜,李自成也只能心疼一下,因為他還要急著攻打洛陽。雖然永安和穎陽在自己手中,可關中晉北軍依舊是個不穩定因素,那人也說過,一定要趕在鐵墨之前趕到洛陽,如果讓鐵墨先進了洛陽城,事情可就麻煩了。

  臘月二十八,李自成、杜福沖、上官文、劉宗敏四路兵馬共計六萬餘人圍困洛陽,而來洛陽試圖說服孫傳庭的東方大夫君也被困在了城中。鐵墨倒是不擔心王左掛的安全,洛陽城裡本就有暗堂和情報處的人,王左掛也不是光杆司令,他現在擔心的是如何打退李自成,如今洛陽還藏著一大批財寶呢。突然間眉頭一跳,似乎想到了什麼,難道李自成如此專注洛陽的原因也是因為那批財寶?

  鐵督師愁得慌,但也不全都是壞消息,下旬,溧陽方面終於有了進展,尚可喜讓人堵死幫源洞東面各個路口,又調兵封死西邊,時間一久,糧草耗盡,張獻忠所部許多士兵都是食不果腹,到了十一月二十三日,終於有十幾個賊兵從幫源洞裡逃了出來。在這些賊兵叛徒帶領下,官軍順利找到了梓桐洞入口,雖然洞中地形複雜,但賊兵餓了那麼久,大都沒有戰心,被官兵一舉奪下了梓桐洞。

  次日,官軍越過梓桐洞,圍困幫源洞,雖然張獻忠還誓死抵抗,但終究擋不住官兵進攻,在陸通等人戰死後,辛國忠破幫源洞,活捉張獻忠。

  至;挨餓二十五日,官兵清剿殘餘勢力,非常順利,同日,張獻忠被押送京城交由陛下親自處置,至此,席捲鳳陽府,對整個中原造成沉重傷害,勢頭強勁的張獻忠義軍宣告失敗。楊嗣昌自然高興得很,可尚可喜卻高興不起來,因為他知道洛陽方面的情況不太美妙,於是隨著周定山、呼延寶山和尚可喜領騎兵先行後,余者盡數離開溧陽,不再參與清剿殘餘的事。

  崇禎八年臘月二十八日,周定山所部三千多騎兵順利抵達穎昌府,可現在賊兵占據穎陽和登封,再想向前,順利到達洛陽,也絕非易事,無奈之下,周定山一面讓人執信去通報鐵墨,一面與尚可喜等人商議如何突破賊兵阻擋。

  洛陽,如今賊兵圍城,整個洛陽城已經變得焦躁不安起來,街上多了許多趁機搶東西的人,許多巡防兵也幫著忙維持治安,百姓們心驚膽戰的,即使白天,路上也少有行人。曾經繁花似錦的東都洛陽,時至今日,竟落到如此地步,大有大明將亡的跡象。

  每個朝代,都一個規律,當都城搖搖欲墜時,那也預示著這個王朝已經走向了末日,今後再怎樣,也不過是苟延殘喘罷了。洛陽天洛樓里,王左掛凝眉喝著小酒,桌上擺著幾碟小菜,雖然洛陽城裡混亂不堪,但對大夫君來說,有跟沒有一個樣,眼下再琢磨跟孫傳庭討價還價已經沒必要了,現在賊兵圍城,孫傳庭就是想放晉北軍入城也不可得。

  蹬蹬蹬一陣腳步聲傳來,天洛樓掌柜的童大元邁著小碎步跑了上來,「王先生,督師讓人送來了信!」

  王左掛拆開信看了看,隨後就皺起了眉頭,督師會不會料錯了?李自成是衝著那批財富來的?雖然覺得這種可能性不大,但提前做好預防還是很重要的,「最近王家那邊如何?」

  「自李自成領兵北上以來,王家人就開始存積米糧了,現在王家人一直緊閉大門,很少外出,表面上看,倒不像有什麼異常的!」

  聽童大元這話,王左掛就有些不樂了,「什麼好像?是就是,不是就不是,難道沒派人到裡邊盯著王家麼?哼,要是出了差錯,你我誰也擔不起責任。」

  當年王左掛曾經潛伏洛陽,叫洛陽府庫財富秘密藏在北邊的王家大院地底下,雖是聰明之舉,但風險也是極大地,那地方屬於王家,洛陽又不是晉北軍的勢力範圍,也就是說晉北軍無法保證這批財寶的安全,一旦此時被別人堪破,想方設法轉移走錢財,他王左掛也只能幹瞪眼。這次一直想法設法的領兵進洛陽,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想借著李自成攻城的時機,讓大軍轉移走這批財物,一直放在王家大院地底下,想想都睡不安穩。

  洛陽方面的局勢非常奇妙,看近日李自成的作風,大都是一陣猛攻,靠著靈活調度,節節勝利,可這次在洛陽城下,明明有著絕對兵力優勢,李自成卻顯得很有耐心。宣和四年十一月二十八日,李自成圍困洛陽,卻沒有進攻,如此安安穩穩的過了一天,第二日洛陽城外就發生一件讓人心驚膽戰的事情。

  辰時,當朝陽照耀大地時,洛陽城頭的士卒才發現洛陽四周多數許許多多的人,那些人太多了,烏壓壓的就像螞蟻一樣,雖然數不清,但只看規模,估計得有二十多萬人。李自成有通天之能,能一夜之間變出二十多萬大軍?他如果有這麼多人,整個京畿西路早就是他的地盤了。

  這當然不是賊兵,而是一群穿著百姓衣服的人,這些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不是別人,正是上官文等人在汝州等地抓捕的百姓。

  曾經沒人能弄明白為什麼李自成讓上官文等人抓捕平頭百姓,當李自成領著這些百姓行軍時,甚至還有的人說李自成有點傻,大軍行進,最忌諱跟著一群累贅,你李自成又不是劉備,幹嘛沽名釣譽,假仁假義的?

  是的,很多人都說李自成傻,可這一刻,大多數人都覺得自己很愚蠢,就連鐵墨都覺得自己蠢,李自成這一招真的太毒了,用百姓攻城,虧他想得出來。

  洛陽兵馬,大多都是當地子弟兵,來源無外乎鄧州、唐州、汝州、穎昌府、孟州等地的人,而李自成縱兵搶的百姓大都是這些地方的,也就是說西京士卒大部分親人都在這些百姓中,如今李自成讓這些百姓開路,讓那些守衛洛陽城的西京士卒怎麼辦?

  李自成這次就像一條瘋狗,可這條瘋狗再一次咬對了地方,當那群百姓靠的越來越近後,城頭守兵拿起的不是刀槍長弓,他們一個個顫抖著,有的人已經哭出了聲,「爹娘」

  仿佛是一個開始,無數喊聲從城頭響起,一個稚嫩的小兵一下子趴在城頭上哭了起來,因為他看到年邁的阿公也被人攙扶著走了過來,阿公衣衫襤褸,神色灰白。阿離哭得傷心欲絕,一口一口叫著阿公,爹娘死得早,是阿公將他拉扯大的,本以為當了兵能給阿公買些好吃的,哪曾想當兵兩個月,阿公就被賊兵綁了。

  阿離寧願自己死,也不希望看著阿公死,所以,他只是哭,至於手裡的槍已經落在了身旁。

  洛陽城頭一片大亂,哪怕那些守將也沒勇氣去責怪那些士卒,因為就連他們的親人好友也在人群之中,面對他們,如何拉弓,如何持刀,如何揮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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