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伏牛山上有驚喜
李信凝視著李自成,心中覺得很可笑。一個流寇,卻說出這番大話,就流寇的所作所為,可不像是治國安邦,更像是毀滅一切。李信到底是年輕,考慮事情不像李精白那樣全面。
很快,有些揶揄的冷笑道:「李將軍可否解釋下南陽府的事情?可不可以告訴下在下杞縣發生的事情?屠戮南陽,致使十室九空,生靈塗炭。搶掠杞縣,至財帛一空,李將軍就是這樣再造朗朗乾坤的?你說這番話,不覺得很可笑?」
李自成的眉頭瞬間擰了起來,雙眼一眯,銳利的目光如刀子一般刺過。李信挺直腰板,沒有絲毫躲閃的意思,「李將軍難道在下說錯了麼?還是你有什麼不同的見解?」
李信極盡諷刺之能事,他就是想激怒李自成,把所有的注意力都引到自己身上來。一死而已,又有什麼可怕的?可是,讓他倍感意外的是,李自成錦州的眉頭慢慢舒展開來,猙獰的神情也化作一縷溫和的笑容,好一會兒,李自成起身鼓了鼓掌,「好好好,這麼久,你小子是第一個敢跟我這麼說話的。」
「你說的都沒錯,可是有一件事情你搞錯了,南陽府的事情跟本將沒有太多關係。至少,本將沒讓人屠戮杞縣,不是麼?至於搶掠杞縣,也實屬無奈,本將自認為沒法在杞縣久待,總要籌集足夠的物資才行,否則麾下幾萬兄弟怎麼辦?你說,本將不讓兄弟們去搶,那些人會乖乖把物資送出來麼?」
「本將承認,自從入中原之後,各部義軍做了很多錯事,可本將已經竭盡所能在約束部下了。也許,依舊有許多不妥之處,這也是本將需要你的地方。本將願意改,願意將麾下大軍變成一支能征善戰的正義之師,你願意幫我麼?還是說,你只會嘴上說說?」
李信有點發懵,他雖然聰明,可是一時間還是被李自成的話弄的腦袋嗡嗡作響。李信沉默無言,李自成卻嘴角含笑。
李自成覺得自己沒有看錯人,李信這小子絕對是個不甘寂寞的主。看到李信那一刻,仿佛看到了年輕的自己。在李信眼中,看到了一股野心,一股想要建功立業的狂躁之心。也許,連李信自己都沒發現這些,但李自成確信自己沒有看走眼。一個甘於平庸,沒有其他想法的人,怎麼會糾集鄉里青壯,當成士兵來訓練呢?
李信的內心最深處一直渴望著什麼,他還年輕,看不透也看不清,那他李自成就幫忙推一把。李自成等待著,他很耐心,而李信怔怔的坐在椅子裡,考慮良久,才緩緩站起身。
「李將軍,若是在下不跟你走呢?」李信對流寇終究是有些牴觸的,雖然他內心有一絲火熱。真的不想承認,當李自成說出那番豪言壯語時,自己的心臟竟然砰砰直跳,而且越跳越厲害。
「李信,你是聰明人,應該知道本將會告訴你什麼!」李自成輕輕地拍了拍李信的肩膀。雖然沒有正面回答,但是李信卻想的明明白白。果然如父親所說,再回來就由不得自己了。不跟李自成走,那麼整個青龍崗鎮會變成一座沒有呼吸的荒涼之地。
「將軍,在下跟你走不是不行,但你必須答應在下一個條件!」李信握緊雙拳,目光堅定。他心裡有一條底線,如果突破了這條底線,他是說什麼也不會投靠李自成的。
條件?李自成雙眼一亮,不過瞬間變恢復如常。他並不怕李信提條件,只要肯提條件就證明李信已經認命了,「說說,只要合情合理,哪怕十條,本將也答應你!」
「從今往後,不得屠戮百姓,否則,在下就是與青龍崗葬送於此,也不會跟將軍走的!」聽完李信的話,李自成眉毛一挑,倍感意外。幾乎沒有多想,便點點頭大笑道:「即使你不說,本將也會約束好各部兵馬的,本將跟你說過了,我與別人不一樣。」
次日,青龍崗的農民軍撤了,而李信也跟著李自成離開了青龍崗。任憑李精白如何哭嚎,李信也不可能回來了。也是同一天,為了與青龍崗徹底斷絕關係,為了不影響到族人,李信還給自己改了名字,叫做李岩。
.......
朱仙鎮,如今奧爾格的騎兵已經在鎮上駐紮,見到李正乾的慘狀,奧爾格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本就是蒙古人,性情直爽,哪會說軟話安慰人,於是乎,臨近傍晚,直接拉著李正乾找了個地方喝起了酒。李正乾正鬱悶的慌,那是有酒便喝,喝著喝著就多了。
「奧爾格兄弟,李某沒怪罪你的意思,畢竟繞道的計劃是我們提的。李某氣的是兵部那些人,老子捨生忘死的在朱仙鎮跟流寇死磕,就因為損失大了,他們直接一紙公文,把老子的位子給拿下了。說什麼不顧開封安危,私自出兵。呵呵,真當老子看不明白呢,不就是怪老子帶兵跟督師合作?可是.....我們不指望督師,還能指望誰?南直隸幾萬大軍在汝寧府,就是不發兵馳援開封.......現在好了,流寇去了杞縣,馬上要打陳留,所有罵名全讓我背了......」
李正乾醉醺醺的發著牢騷,話匣子一打開就有收不住的趨勢,他越說越多,最後自己都不知道在說些什麼了。奧爾格也有點同情李正乾,這傢伙著實很倒霉,在朱仙鎮重創流寇的計劃落空後,不僅朝廷問責,現在開封城內的士紳百姓也全把苗頭對準了他。更有甚者,大罵李正乾無能,害的開封遭難。
開封城百姓發火,可人家李正乾也有委屈啊。開封衛所兵是什麼尿性?讓他們打硬仗,他們打得了麼?這會兒兵敗,責任全讓他李正乾一個人背,心裡能沒火氣麼?
話說開封衛所兵真的很爛,很靠不住,可暫時奧爾格還必須要靠這些人擋一擋農民軍。陳留是必須要保住的,陳留要是丟了,不僅開封城受到威脅,自己去歸德府也得繞路。汝州那邊又鬧疫病,暫時援兵上不來,一切都得看他奧爾格自己的。哎,想想都愁人。
八月末,整個河南地界都亂成了一鍋粥,南陽府那邊高迎祥被疫情鬧得焦頭爛額,同樣來勢洶洶的宣府邊軍也被疫病搞得寸步難行。躲在伏牛山的王自用和張獻忠同樣不好受,本以為躲在山裡就沒什麼事兒了,可是山上也出現了病症,這下弄的張獻忠和王自用有些慌了神。
張獻忠這邊出現好幾個病人,根據病症也不知道是不是疫病,但為了穩妥起見,張獻忠直接下令把這些人給關了起來。山上不比山下,缺醫少藥也沒郎中,關起來幾乎是等死了。
張獻忠這種行為,讓許多人心生不滿,但大家都是敢怒不敢言。天色將暗,一支兵馬從山下走來,領頭的正是孫可望。前些日子孫可望奉命去房州徵集物資,所以這段時間都不在山上,對山上的事情也缺乏了解。到了山上,孫可望進了道觀,卻發現道觀里空空如也。他提著幾個紙包,繞著小小的道觀轉了兩圈,也沒看到人影,頓時有點急了。恰好一隊巡邏的人從門口走過,他攔住那些人問道:「三省和他娘呢?」
三省,大名錢飛來,是錢卓的兒子。自錢卓死後,孫可望便盡其所能照顧錢卓的妻兒,時間久了,關係越來越親密,如今已經像是一家人了。
見孫可望問起,幾個人猶豫了下,誰也沒開口。孫可望看出了點什麼,不禁怒道:「別墨跡,難道逼老子動手你們才肯說?三省母子到底出什麼事兒了?」
「這.....孫頭領,三省母子被關到山上的菩提廟去了。你走後沒幾天,花姐就開始咳嗽,最近疫病鬧得厲害,張頭領便下了嚴令,但凡有症狀的,全部關到菩提廟去。」
「什麼?」孫可望頓時大為光火,將幾包食物扔給巡邏兵,心急火燎的朝山上跑去,沒多久便來到了菩提廟。此時菩提廟四周守得密不透風,房屋窗戶也被封死了,走近一些,便可以聽到裡邊傳來的怒罵與哀嚎。
孫可望陰沉著臉,一步步走到門口,守衛大都認識他,也沒人敢攔著。拍拍門口的木板,朝裡邊喊了喊,「花姐,在麼?」
很快,屋內就有了回應,一個女子柔弱的哭泣道:「孫兄弟,是你麼?你總算回來了,快想辦法把我們救出去吧,奴家只是染了風寒而已,並非疫病啊。就算是關,一人足矣,莫讓孩子跟著受罪啊。你想想辦法吧,三省.....三省快不行了!」
花姐語聲柔弱無力,仿佛幾天沒有進食一般,孫可望不由得大怒,朝著旁邊的守衛吼道:「這是怎麼回事兒?」
「這.....孫頭領息怒啊,並非小人的意思啊,是上邊下了嚴令,為了防止疫病擴散,不許接觸。孫頭領,你冷靜點,這可是張頭領的意思,你要是想救人,趕緊去找張頭領.....莫讓小的們難做啊.....」
孫可望冷哼一聲,也沒有繼續糾纏,他也知道錯不在這些人。安慰花姐兩句,孫可望離開菩提廟,沒多久找到了張獻忠。此時張獻忠正與劉文秀等人商量著什麼,見孫可望風風火火的闖進來,眉宇間露出幾分不悅之色,「可望,你心急火燎的,可是出了什麼大事兒?」
「義父.....孩兒剛回來就得知三省母子被關了起來,此事不妥啊。當初錢卓兄弟以命相搏,才能換回眾兄弟活命,如今我們卻如此對待三省母子,兄弟們會怎麼看待咱們?還請義父開恩,把三省母子放出來吧!」
張獻忠大皺眉頭,怒道:「糊塗,你可知疫病有多可怕?萬一控制不住,咱們這支兵馬可就完了。把三省母子放出來,萬一染上別人怎麼辦?把那些人關起來,也是為了大家好。」
「義父,孩兒向你保證,三省母子不會亂走動,會一直待在道觀里!」孫可望還欲再說,劉文秀以及艾可奇趕緊使眼色,示意他別再說了。
孫可望鬧了半天,張獻忠沒答應也沒否定。等著孫可望走後,張獻忠氣的狠狠地捶了下桌子,「這個臭小子,竟然為了那對母子,跟老夫頂上了。」
劉文秀和艾可奇面面相覷,自從錢卓死後,孫可望一直照顧那對母子,如今處的像一家人一般。也不怪義父生氣,孫可望為了外人跟義父衝突,能不生氣麼?
「義父,孫大哥回來了,那咱們之前的計劃.....」劉文秀有些猶豫的問道。
張獻忠哼道:「計劃照舊,為了全軍安危,這樣做是最穩妥的......難道因為他一個人,全軍上下幾萬人都要跟著冒風險?」
「可.....可要是孫大哥知道真相的話,怕是會......」
「知道就知道,事情已經發生了,他還能怎滴,難道他還敢為了那對母子跟老夫翻臉?」
......
入夜,一場大火突然瀰漫開來,吞噬了整座菩提廟。菩提廟大都是木質結構,遇火就著,當孫可望趕到時,看到的是一片廢墟。大火過後,瓦礫中裹著十幾具焦屍,早已分不清誰是誰。
孫可望只覺得一股劇痛傳來,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花姐.....三省.....是孫某對不住你們啊......」
憤怒的孫可望,逮住那些守衛一陣暴揍,可是怒火哪裡發寫的完,因為人死不能復生。
孫可望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住處的,躺在榻上,只要閉上眼便會浮現出三省母子的樣子,尤其是花姐淡淡的笑容。
不知何時起,心裡早把三省母子當成了家人。
突兀的腳步聲響起,孫可望騰地一下坐起身,伸手抓住旁邊的刀,一雙虎目盯著門口處,厲聲道:「誰在外邊?」
房門被人慢慢推開,一個身影蹣跚著走進來。月光下,她衣衫襤褸,可是借著亮光,依舊能看清那姣好的五官。
看著這張臉,孫可望心臟急速跳動,這張玉容,太熟悉了。
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