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艱難的鏖戰

  第311章艱難的鏖戰

  張大受幾萬農民軍來勢洶洶,很快就掃清了南岸渡口外圍防禦。洛陽方面礙於高迎祥方面帶來的壓力,沒法調集援兵。此時,所有的壓力全來到了鐵墨身上。

  鐵墨也沒想到張大受竟然這麼拼,為了奪回南岸渡口,把所有的兵馬都壓了上來,他就不怕到時候丟了夫人又折兵?眼下的局面,是王左掛等人沒有預料到的。茅津渡南岸渡口土質鬆軟,地勢也不開闊,簡直就是騎兵的噩夢。無法動用騎兵,宣府大軍的戰鬥力大打折扣。

  因為是來河南作戰,考慮到機動性,主力大軍只有少量的火槍兵和盾兵。當然,騎兵下馬也可以當步兵用,但是鐵墨還沒蠢到這種程度,讓騎兵下馬跟流寇搏命,被驢踢了吧?

  援兵,如果有援兵就好了。如今能調來援兵的除了河南府,就只剩下函谷關了。但是對函谷關,鐵墨不敢想。丁路言手底下的兵馬不多,固守函谷關已經不容易了,這種情況下,指望丁路言打破常理,從背後偷襲張大受,有些異想天開。

  如果丁路言手裡的兵馬夠多,相信函谷關一定會發兵救援的,但是,函谷關真正可戰之力不足六千。

  在鐵墨和王左掛的連番命令下,宣府兵馬已經逐漸收縮,集中到了渡口處。現在只能看看能不能依靠炮兵和火槍兵,靠著渡口地形能不能打退張大受了。打不退,那自己就得退回北岸去。從未想過,渡過黃河第一戰,便如此的艱難。

  張大受的兵馬還沒壓上來,但是鐵墨的臉色已經難看至極。從自己起兵於微末,到崛起張北,還從未打過這麼窩囊的仗,仿佛被束縛住了手腳。

  自己可是有著三萬精銳騎兵,要是放在地勢平坦的地方,便是十萬流寇,自己都不會怕。現在倒好,讓一個張大受打得如此憋屈。渡口以南十里處,張大受所部大軍分成四部分,養精蓄銳,準備著對渡口發起總攻,一舉將官兵趕回北岸去。而此時,河邊碼頭也是一片忙碌景色。

  一身紅色罩甲的海蘭珠站在船頭,凝視著岸邊,在她身後站著幾名書吏,一名書吏苦著臉勸道:「夫人,你就別為難下官了,督師讓你先回北岸,也是為你好啊。如今戰事對我們不利,你若是稍有差池,督師的心神就亂了。」

  「閉嘴,我是回北岸了,那些輜重怎麼辦?」海蘭珠咬著銀牙,絕美的臉龐掛著一層寒霜。好不容易將物資運到南岸,卻是這種情形。那些物資可是好不容易籌集來的,為了這些物資,自己和常閔月幾乎是四天四夜不眠不休。

  幾名書吏一句話不敢多說,輜重?這時候,多少輜重也不如夫人重要啊。這要是不把夫人安全送回北岸,真出什麼事兒,督師肯定先把他們幾個跟班的砍了。

  沒過多久,常閔月冷著臉上了船,見到海蘭珠後,輕輕地搖了搖頭,「沒用,那傢伙鐵了心讓我們回北岸了。」

  「那就回去吧,接下來的事情,我們也幫不上什麼忙,既如此,就讓他少點顧慮!」海蘭珠輕輕嘆了口氣。

  .......

  崇禎三年八月初一,臨近午時,休整完畢的張大受終於下令對渡口發起了總攻。這一天,茅津渡南岸殺聲震天,地動山搖。袁馬為了一雪前恥,率領著自己的吃人部隊當起了急先鋒。有時候真的必須佩服下袁馬,他愣是靠著一股子狠勁,打造出一支可怕的野獸部隊。這支不到三千人的吃人部隊,嗜血瘋狂,不懼死亡,鮮血只會讓他們變得更加興奮。

  袁馬提著血淋淋的腦袋,雙目赤紅,咧嘴狂笑:「殺.....兄弟們,衝過去,活捉活閻王,老子要把他煮了,分而食之......」

  「嚯.....嚯.....」許多人發出野獸般的咆哮,他們似乎早已經忘記了當年米脂城發生的事情。耿仲明指揮著一千人馬組成的防線,竟然在不到半個時辰里,便被袁馬沖開一道口子,無奈之下,只能下令往後撤。

  在親兵護衛下,耿仲明一言不發的往後撤,偶然間回過頭看了一眼,頓時頭皮發麻。只見一名賊兵抓著一條胳膊,張開了嘴,牙齒露在外邊,嘴角滴著血。他.....他在吃肉,眼中那瘋子般的獰笑是如此的瘮人。

  耿仲明還是頭一次碰到袁馬,雖然聽說過吃人的事情,可真正看到,依舊覺得有些反胃。在遼東的時候,什麼事情沒見過?可是像這種在戰場上直接吞人肉的,聞所未聞,便是林子裡的野狼,也干不出這種事兒啊。從某方面來說,這支吃人部隊,比韃子還可恨。

  忍著噁心,耿仲明加快了後退的腳步,退到第二道防線後,推開面前的人,趴在地上哇哇吐了起來。直到把胃裡的酸水吐出來,才算好了一些。

  劉國能拍拍耿仲明的肩膀,苦笑道:「看來耿兄弟已經見識到袁馬的可怕之處了,當初為了打垮袁馬,督師可沒少吃虧,差點葬送在米脂城下。」

  劉國能從來不敢小瞧袁馬,可以不恥其為人,可是這個人聚攏起來的一群野獸,絕對是張大受麾下最能打的兵馬。轉眼間,大量的農民軍已經衝到了第二道防線,好在渡口南岸地形不開闊,農民軍無法將所有兵馬展開,否則,只會壓力更大。可即使如此,劉國能與周定山拱衛的兩個防區依舊岌岌可危,尤其是周定山把守的東北方田坡高地。

  田坡高地,其實就是一個土丘,可惜,土丘太狹長,張一川以衛陽、杜文三人合兵一處,從東西兩個方向進攻,搞得周定山首尾難顧。說到底,周定山手底下只有兩千多名火槍兵,這些火槍兵若是組成火槍陣,威力無窮,可是散在田坡高地上,就無法形成火力覆蓋了。

  槍聲不斷響起,不斷有農民軍哀嚎著倒下,可是這些槍聲卻無法阻擋農民軍前進的腳步。周定山實在沒法子了,只能下令把所有兵馬集中在東邊,以密集的火力,暫時打退了杜文的進攻。杜文被打退,但是西邊卻被農民軍搶占。

  「陳耀峰,你領一半兵馬看住東邊,不管如何,一定給本將扛過兩個時辰,若是把賊兵放過來,本將砍了你的腦袋!」周定山無比嚴肅的下著命令,陳耀峰心裡一震,頓時覺得壓力無比的大。

  張一川和衛陽手底下可還有著近萬戰鬥力,自己手底下一千火槍兵,能擋得了倆時辰麼?可是軍令如山,陳耀峰不敢說不行。

  「將軍放心,要是頂不住倆時辰,末將這殘軀就扔這裡了!」放下狠話,陳耀峰轉身去督戰了。看著對方的背影,周定山心中不忍。他知道這個命令有多殘酷,更知道這個任務有多麼的強人所難。可是,他周定山也沒辦法啊,手底下的兵馬就這麼多。

  田坡高地的爭奪戰已經進入了白熱化階段,打了半天,賊兵已經腦袋充血,好多人都不知道死是什麼東西了。陳耀峰親自督戰,率兵廝殺,可是看著另一邊不斷湧上來的賊兵,他心裡嘆了口氣。這次,八成是完蛋了,沒想到他陳某人會死在這地方。

  渡口指揮處,傳來鐵墨憤怒的罵聲。田坡高地的戰況非常慘烈,周定山手底下的兵馬折損過半,如果沒有援兵,陷落只是時間問題。奧爾格站在一旁,大聲道:「督師,讓末將帶著人上去吧,再不去,周將軍就真的撐不住了。」

  鐵墨雙手撐著桌面,一言不發,他眉頭緊鎖,雙肩顫抖,似乎在做著艱難的決定。良久之後,他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狠色,「奧爾格,你的人分出一半,給我去田坡高地。」

  「喏!」奧爾格站直身子,大聲道。這時王左掛急了,趕緊衝上來攔住了奧爾格,「督師,不行啊,那可是久經戰場的騎兵啊,讓他們去守高地......這仗怎麼打我們都虧了啊......」

  「哎,先生,你以為本督師不曉得其中的道理麼?可有時候打仗不是單純的做買賣,騎兵的命是命,其他人的命就不是命了麼?現在,他們需要本督師調援兵過去,如果我們什麼都不做,那些還在浴血奮戰的兄弟會怎麼想?為了保住珍貴的騎兵,枉顧那些兄弟的生死?」

  鐵墨神色沉重,一拳捶在了桌面上,「不,我做不到,奧爾格,去吧.....扛過兩個時辰後,便撤回來......」

  隨著鐵墨的命令下達,奧爾格麾下一半騎兵變成了步兵,被推上了田坡高地。之所以做出這個選擇,也是無奈之舉,如果真要動用援兵,只有奧爾格麾下的兵馬最合適。奧爾格本部兵馬有相當一部分是原來的奈曼人,這些奈曼人弓馬嫻熟,上馬是騎兵,下馬提刀近戰也不輸於他人。

  將騎兵當步兵用,這絕對是最愚蠢的行為,但凡懂點軍事常識的,都知道這個道理。很早以前,就有人給計算過,一個騎兵,頂至少五個步兵,騎兵的命要比步兵貴重太多了。騎兵訓練與培養,所耗費物資是火槍兵的十幾倍。

  火槍兵,訓練起來簡直比以前的步兵還簡單,基本操練加上操作,半年就能有模有樣,但是騎兵不行。正因為明白,所以當奧爾格的兵馬衝上高坡時,前線將士感覺到心裡又一股暖流划過。督師並沒有將他們當吸引火力的炮灰,這種被人重視的感覺,真的很美妙。

  隨著奧爾格的加入,田坡高地上的農民軍攻勢頓時被擋了下來,更讓張大受無法接受的是,剛剛被打的熄火的官兵,突然爆發出一股力量,竟然把自己把握很大的攻勢給擋了回來。

  渡口指揮處,鐵墨等人焦急的等待著,奧爾格的兵馬已經推了上去,但誰也不知道會對戰局產生多大影響,因為,及時有了這股援兵,總體來說,張大受依舊是優勢的一方。

  倉促的腳步聲響起,一名傳令兵腳下發軟,跌了一跤。跌跌撞撞的闖進指揮處,喘著粗氣說道:「督師.....賊兵退了.....退了......」

  鐵墨雙目一瞪,愣了一會兒,這才騰地一下站起身,虛空揮了一拳,「太好了!告訴賀靖遠,再給他一個時辰的時間,一個時辰以後,要是炮彈還落不到賊兵頭上,老子就把他的腦袋擰下來塞炮筒里去。」

  王左掛長長的鬆了一口氣,與此同時,對鐵墨之前的決定也有些佩服了。直到現在,他才發現自己跟鐵墨有什麼區別。

  鐵墨或許無法做到面面俱到,可他有魄力,對於人心的把握,是他王左掛遙不可及的。

  軍心士氣,有時候比什麼都重要啊!

  另一邊,張大受並沒有氣餒,在他看來,無論官兵做什麼,都是無用的掙扎。進攻了半天時間,各部也已經疲憊不堪,或許是因為太過自信了吧,張大受這個時候做了一個愚蠢的決定。甚至後來,每每想起此事,他都會有種想自殺的衝動。

  農民軍後退休整,這讓宣府兵馬有了難得的喘息之機。張大受想著養精蓄銳,明日一舉把官兵趕回北岸去,可他哪裡知道在這短短的十幾個時辰里,死神的手正在慢慢張開。

  八月初二,清晨,陽光趕走了薄薄的霧氣,休整完畢的農民軍懷著無窮的信心發起了新一輪進攻。

  如張大受預想的一樣,銳氣正盛的農民軍,以推枯拉朽的方式,衝破了防線,尤其是田坡高地,昨日那支難纏的官兵,也被打得抱頭鼠竄。

  勝利,似乎唾手可得!

  無數的農民軍從田坡高地衝下來,人山人海,猶如黑色的螞蟻。袁馬哈哈大笑,不斷舔著嘴角的鮮血,沖吧,勝利的潮水,將淹沒活閻王的陣地。

  忽然,一聲巨響從遠方傳來,緊接著,人潮之中仿佛盛開一朵火花,地動山搖,天地失色......

  轟轟轟,巨響不斷傳來,一幕幕血色煙花在眼前綻放,每一朵煙花下,預示著幾個兄弟喪了命。

  炮,火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