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爾濟面色陰沉,這一支明軍久攻不下,他手下最精銳的巴牙喇都打不下來,只能靠著人數優勢去磨。
自己五千多兵馬,打一支不足一千人的明軍竟然都打得這樣艱難,交換比達到了1:1。
不,甚至逼近了1:2的交換比!
明軍一,建奴二!
怎麼這支明軍戰鬥意志這麼強?都這樣了還不潰敗?
博爾濟不禁也有些煩躁,他從未遇到過這般難打的明軍!
難不成是哪家總兵的核心部眾?
這個想法很快就被博爾濟自己給拋棄,倒不是他覺得這股明軍人數少,不可能是一個總兵的兵馬。
而是這支千餘明軍的戰鬥力太強,就連那些總兵的實力都不如這一支明軍強!
還好這麼強的明軍只有這一支,不然他大清如何敢在明國的領地肆意往來,如入無人之境?
「為何都到這種地步了,還不肯投降?」
「難不成還有明軍肯死戰為國的?」
「圖什麼?」
博爾濟百思不得其解,只得把這得不到答案的問題拋在一邊。
反正這支明軍也就這麼將近一千餘人,再怎麼能打也不妨礙大局,他大清可是有近十萬騎兵!
我帶清十萬鐵騎所向披靡,無人能敵!
這明國萬里江山唾手可得!
就在博爾濟在腦海中大展宏圖時,又一隊建奴步卒集結完畢,向著十里舖內再次開進!
十里舖內,各種死狀的屍體遍布街巷之中。
鮮血橫流,青石板上濕噠噠的,李老三踩開一攤血水,手握著刀,朝著一具建奴屍體狠狠刺下去。
「噗嗤!」
血水湧出,李老三沒了力氣,一時癱坐在建奴屍體上,建奴脖子上的破洞出血量頓時變大,然後又緩緩變少。
李老三大口喘著氣,他的臉上滿是汗水,李老三用手擦了擦汗,一個親衛兵朝他走了過來。
「千總大人,您還好吧?」
親衛兵把李老三扶了起來,李老三搭著他的肩膀站起來。
「還好,兄弟們怎麼樣?」
李老三嘴唇已經乾涸,嗓音也有些沙啞。
「還好,兄弟們都還能堅持,不怕狗建奴再來,攻幾次就打退幾次。」
這親衛兵為了表現勇氣,還用力地拍打著胸口,臉上雖然疲憊,但一雙眼睛還是炯炯有神。
李老三隻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問道:「還有多少人?」
親衛兵眼神一暗,沉默了片刻,說道:「還有四百人。」
李老三也沉默了,原先八百人到現在只剩下四百人,還各自負傷,可以說他們到此時,已經彈盡糧絕,步入絕路了。
箭矢用光了,刀刃砍崩了,甲冑上還插著箭支。
李老三抓住一支插在肩頭的箭支,用力拔出來,箭頭帶著些許血跡。
李老三悶哼一聲,把箭矢放進腰間的箭筒里。
他向著殘破的軍陣走去,在地上或坐或臥的士卒看見李老三走過來,紛紛站了起來,士卒的眼神中滿是堅毅,似乎並未有因為死亡將近而面露恐懼。
街巷之中,建奴步兵方陣的腳步聲再次從黑夜中傳來。
李老三回頭看了眼黑夜,火把的微光映照得他的臉龐越發的立體。
李老三的身後那數百殘存士兵的身影也在微弱火光中閃動,所有人都握緊了手中的兵器,擺出了迎戰的架勢。
沒人想逃!
唯有死戰!
建奴的軍陣再次出現在青石道路上,一排排冷厲的兵器閃著肅殺的寒意,直直迎面而來!
這剩下的四百人已經不足以防守十字街的各個方向。
李老三隻能再度收縮防禦,在街巷中憑藉兩側的房屋屏蔽兩個方向,將這四百人組成兩列,背靠著著背,構築起最後的防線!
建奴的步兵陣列推進過來,照例是弓箭先射,箭矢打過來,再次往明軍士卒身上掛箭支。
有人悶哼一聲倒下,有人腿部被射中,半跪在地上。
隊列中不時有人倒下,已經沒有人能再填補空缺,陣線漸漸空洞,漏開幾個口子。
建奴軍陣的前排已經到達,近距離搏殺再度開始。
刀光劍影之間,喊殺聲在厚重的擂鼓聲中也遲滯下來。
李老三揮舞手中的刀劍,抹過眼前建奴的喉嚨,揮砍,捅刺,身體不斷重複著這一過程。
體力在迅速流失,身邊的戰友一個個倒下,李老三的刀「嘭」一下砍在建奴兵的甲冑上,刀鋒崩斷,竟是從中間斷成兩截!
建奴兵兇狠地撲過來,與李老三扭打在一起,帶著鐵甲的拳頭互掄。
絲毫不在乎防禦,死命而戰!
比的就是誰不怕死!
顯然,是李老三贏了。
最後一拳砸在建奴兵的頭上,身下的建奴兵終於是沒了氣息。
李老三從屍體上站了起來,手上血淋淋的,往下滴著血珠。
李老三雙目赤紅,整個人殺意凌然。
一波建奴被打退,下一波攻勢再度湧來,李老三顧不得喘口氣,再度從地上撿起一把鐵骨朵,帶著悍不畏死的勇氣上前拼殺!
此時已經沒有陣列可言了,各個明軍士兵混亂地與建奴戰成一團!
鐵骨朵一下一下在手中揮舞,李老三也不知道幹掉了多少個建奴,他的力氣幾乎耗盡,脫力地倒在地上。
眼前一陣黑一陣白,世界顛倒而混亂。
「我要死了嗎?」
意識迷糊之際,一個念頭傳來,可死亡之前的疼痛又沒有如想像中那般到來。
耳中再度傳來聲響,這聲音忽遠忽近,似乎又有一陣驚雷般的喊殺聲響起。
嗒嗒的腳步聲傳來,李老三勉強抬頭去看。
卻不是建奴的軍服,而是十分精神的,火紅色的軍裝。
「江大人?您來了?」
迷離之際,李老三干啞的嗓音傳出。
「這裡!千總大人在這!」
來人發現李老三後,立即驚喜地大喊,四周很快有人趕來,但李老三已經失去了意識。
十里舖的戰場上,數之不盡的火把從東面而來,鐵蹄的踐踏,再度攪動這處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