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2章 衣錦還鄉

  五月初五,端陽節,王文龍一家也在風風光光中回到了泉州。

  沈宜修被安排在泉州的李家修養,王文龍卻不能休息,謝過迎接的泉州士紳,王文龍帶著李國仙還有王平保就急急忙忙趕回老家建陽——他在泉州上岸才知道,朝廷給他修的牌坊就要完工了,他沒回福建還罷了,回了福建就必須親自到場,以示尊敬。

  王文龍回到建陽,先在建寧府城受到由知府帶領的全府士紳歡迎,當晚便在府衙排宴,第二天由知府安排轎子,送王文龍一家趕奔老家建陽縣。

  到老家時天色已晚,一行人連夜趕到王平保家去敲門。

  當年收留王文龍的老叔王金貴如今已六十多歲,去年放下了福州的事情,回到建陽老家做富家翁。王平保跟著王文龍做事,他老婆則帶著小虎在福州給王文龍看房子。

  回到老家的王金貴除了為自己家和王文龍家修房子外,順便還翻新了家後頭的祖宅。

  如今一見,王金貴帶扳指,撐鳩杖,整個人胖了一圈,一副老太爺的模樣,連原本顯得蒼老的白頭髮此時看起來都仿佛是帶著壽。

  王張氏更是富態不少,穿金戴銀,金燦燦的大耳紺子左一右二地掐了三個,護額上都鑲著玉,活脫脫一個地主婆。

  一見到王文龍,二老臉上帶著笑,卻又侷促的不敢上前。

  王文龍搶先一步握住王張氏的手,道:「嬸娘近日裡身子可好?文龍在北邊可是想念二老的緊呢。」

  他這兩句話說出場上氣氛一下溫馨起來。

  「好好,」王張氏手被王文龍握著,瞬間臉上有光,拍著王文龍的手笑道:「好孩子,見著瘦了,吃了不少苦吧?腿腳可好了,聽說你在北邊受了傷,你老叔急得幾天睡不好覺呢。」

  「現在已無什麼大礙了。」王文龍笑著回答。

  李國仙也連忙帶兒子那上來見禮,她知道二老是當年最早收留王文龍的親戚,和旁人不同,自然跟隨丈夫一起對兩人高看一眼。

  王平保連忙說:「爹,快叫人把東西接進去,好多著呢。」

  王金貴點頭道:「你們放下就是,我叫人來卸車。」

  一群人亂烘烘的走進院中。

  王金貴家那幾間板房如今已是擴成了四進院落帶花園門房的豪宅,玩家後邊的祖宅更是修的雕樑畫棟一般。

  王文龍這次回老家,人到了建陽只是剛剛開始,接下來幾天要給御賜的牌匾揭幕、要全家祭祖,還要把王阿難的名字添上王家族譜。

  往上倒三輩沒有一個讀書人的王家出了王文龍這麼一個子弟。雖然丟了官,但功名還在,且著作等身,門徒眾多,更不要說因為為朝廷辦事而受御賜牌坊,府縣上下誰不說王家祖墳冒青煙?

  為王文龍這次衣錦還鄉,王家為了配合王文龍的時間,連祭祖都直接提前到了五月份。

  這年頭做族長是有好處的,每年大祭祖添了男丁的門房,便要到族譜上「添丁」,照例添一丁便要交十五斤米果、五斤雞蛋、五斤老酒給族長。族長把一部分雞蛋米果做進在大祭祖這天宴席里,大家吃了,剩下的部分就是自己的好處。

  現在這點銀子王金貴早就看不入眼,但王文龍衣錦還鄉,總不能丟了面子,早在聽說王文龍要回泉州時,王金貴算著日子知道他可能回老家看牌坊,就已經開始準備了。

  這年頭家族子弟在外頭有了出息,回到老家都要操辦一番,王金貴勸王文龍說隔壁建甌縣陳家的兒子考中了舉人都重修族譜,王文龍有了這麼大出息,回到老家不大操大辦會被人說閒話。

  當時王文龍覺得沒多少錢,便也點頭同意。

  於是這次回到老家,王文龍要添丁、祭祖、重修族譜,還把其他房頭今年的祭祖添丁費用全包了。

  當時王文龍卻沒想到這玩意兒有多麻煩。

  王文龍也是路上聽王平保說才知道,這樣大的祭祖,光是米果就要出七八百斤,紅雞蛋的染一千多個,至於所用的肥雞、老酒、肉粽、鹼粽、紅糖也是不計其數。

  所耗費的錢財對王文龍來說不算什麼,但著實麻煩,光是籌備東西就得把半個縣城給買空。

  王金貴一家早在王文龍到達建陽前就忙碌起來了,三進院裡排滿了爐灶和石臼,玩家僱傭的婆娘們蒸米飯點紅蛋,長短工們則打著赤膊舂米果。

  王文龍也只是淺淺的睡了一覺,天還沒亮就被舂米果的聲音吵醒,院子裡的忙碌從傍晚到天明就沒停過。

  王文龍不禁慶幸有王金貴這個老叔幫忙操持,要不然就憑他一個人做,只怕會忙的連眯眼的時間都沒有。

  王金貴睡得比王文龍還少,卻是精神滿滿,一大早就激動的讓人給王文龍沖了紅棗雞蛋,吃過早飯,他先帶著王文龍去見族中三老四少。第一進院子裡早就坐滿了人,全是趕著縣城開門從周圍村子進城來看王文龍的族親。

  王文龍追在王金貴後頭,學著王金貴用建陽方言叫人,一下來了一百多親戚,下午還要來二百多,記得住個鬼?跟個寶似的被人端詳了半個時辰。

  日上三竿,眾人又熱熱鬧鬧來到王家祖宅巷口,給御賜的牌匾揭幕。

  萬曆和他孫子天啟的楷書都寫的不錯,牌匾上「忠義無雙」四個大字是萬曆的親筆,彩綢落下,由知縣帶頭眾人跪倒一片,叩首之後起身,吹鼓手便賣力的操弄起來。王家眾人紛紛上來同王文龍道喜。

  王文龍則忙著回禮,他和王平保一人袖子裡揣了一摞紅包,晚輩的道喜由王平保送紅包,對於長輩的道喜則由王文龍親自送。

  眾人熱鬧之時,縣裡的班頭急忙忙的跑到王文龍身前:「王老爺,您家岳丈李老太爺來了。」

  王家的親戚們議論紛紛。

  「嘶……」

  「李老太爺是誰?」

  「文龍的岳丈,姓李,還能有誰?」

  「李旦!」

  「天爺呀,他來建陽了?」

  「文龍受了御賜的牌坊,他便是大海商又怎的不來?」

  「乖乖,咱們王家真是出息了!」

  「日後在縣裡還有誰敢欺負咱們家人?」

  王文龍連忙將紅包遞給王平保,跟著那班頭去。

  不一會兒就見李旦在一眾手下簇擁之中走來。

  王文龍連忙上前道:「泰山大人來了。」

  李旦抬頭看了一眼那「忠義無雙」的御賜牌坊,對王文龍道:「好歹掙了個牌坊……待我先行了禮再與你說話。」

  他帶著手下先跑到牌坊面前對萬曆的手書行禮,王金貴這時也跑出來迎道:「李老兄裡面坐吧。」

  「好,賢婿同我裡面說話。」李旦拍拍膝蓋上塵土,在眾人簇擁下走進院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