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8章 情竇初開時

  王文龍拿著薛素素的花箋正在看時,只聽一聲「相公」,沈宜修突然推門進來

  王文龍嚇了一跳,下意識就把花箋塞到袖子裡。

  「悶在屋裡做什麼,在杭先生叫相公出去賞月呢!」

  王文龍點點頭笑道:「我換身衣服就出去。」

  「夜裡天涼,要找件厚的衣服。」沈宜修點點頭,叫僕人進來幫忙尋找,不一會兒找出一件較厚的袷衣,叫王文龍換了,沈宜修連忙元氣滿滿的拉著他出門。

  王文龍心裡鬆了一口氣,幸虧沒露餡。

  接下來兩天王文龍都想把這花箋給燒了,但在沈宜修一直陪在他身邊,衣服也被收起來,他真找不到藉口去翻那堆髒衣服。

  回到蘇州之後他又被鄧志謨叫走,只能臨走讓王平保將他的髒衣服先堆到書房裡,等他看過之後再拿去洗。

  想來他書房中的東西也不會有人敢去翻動。

  ……

  從東山回來以後,沈宜修好像開了什麼竅,總是想到王文龍和她在草叢中親昵的場景,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

  蘇州,王家。

  沈宜修端著一碗銀耳羹坐在李國仙身邊,李國仙的肚子已經很大,但因為她年紀還輕,行動倒沒受太大約束,倒是懷孕以後胃口大了不少。

  「吃不下了嗎?」李國仙一勺一勺的吃著銀耳羹,看見沈宜修良久沒有動調羹,關心問道。

  「不是的,」沈宜修搖搖頭,突然想對李國仙傾訴,「姐姐,我這幾日不知怎麼了……」

  李國仙仔細的聽著,可下一刻,她突然眉頭皺了一下。

  「哎呦……」

  「怎麼了?怎麼了?」順產婆連忙上來詢問情況。

  「沒事,」李國仙捂著肚子說,「好像在踢我呢,妹妹,你繼續說,這幾日怎麼了?」

  看著李國仙柳眉都疼的擰在一起的模樣。

  「沒事了,我是說好像在東山上受了些風……」

  李國仙自己腹中還有孩子呢,這時怎麼好拿自己的事情去為難她?

  而且沈宜修自己也說不清自己是什麼感覺,要和姐姐開口,也覺得害羞。

  「你年紀還輕,受風不害怕的,在家裡多歇兩日也就好了。」

  「別管我了,姐姐你先歇息吧。」沈宜修幫著順產婆一起把李國仙扶到塌上,告辭走了出來,走進王文龍的書房,見到相公去游太湖的行李和換洗衣物都還丟在房中,人卻已經出去了。

  沈宜修又想起了王文龍寫的那首雜詩。那詩寫的真好,無論是意境還是辭藻,都給人一種磊落之感。

  李日華前天有事,提前回到蘇州城,參加文人聚會時將這首雜詩一說出來,早就已經引起蘇州城中許多文人的討論。

  這幾日此詩已經在蘇州傳開,讚美之聲不絕,估計這兩日江南報紙上都要刊刻此詩了。

  這也是王文龍的目的,王文龍今天剛回蘇州,馬上就出門聯絡刊刻詩集。

  沈宜修對此極為自豪,自己的相公一出手就能引得整個蘇州文壇鬨動。

  沈宜修準備叫僕人將王文龍的髒衣服拿去洗了,自己打開裝衣服的包裹,最上面一件淡青色的衫子正是那天王文龍和沈宜修在草叢中親昵時所穿的衣服。

  看見那衣服就想到那天的事情,沈宜修的臉一下紅了。

  左右見丫鬟沒有進來,她大著膽子將丈夫的衣服拿起,呆呆的看了良久。

  「相公……」沈宜修終於把衣服一卷,正打算塞回包袱里去,突然感覺衣袖中有一張紙。

  沈宜修大眼睛眨了眨,好奇的將薛素素給王文龍寫的詩抽出來。

  沈宜修起初並沒想什麼,讀完薛素素的詩之後她卻直接呆了。

  在東山薛素素也是當著眾人的面做過詩的,薛素素那一筆小楷寫得非常漂亮,沈宜修一眼就能認出。

  那薛素素居然給相公寫了一首詩,還是這種意味芊綿的情詩。

  這個背時砍腦殼的!

  沈宜修頓時心中又氣又苦,忍不住暗罵王文龍。

  當天下午王文龍急急忙忙從編輯部回來,放下刻樣先溜進自己的書房,找到那張薛素素的花箋,在油燈上燒了,還刻意打開房門通風散氣,自以為天衣無縫。

  這一切沈宜修都看在眼裡,當天晚上沈宜修在床上輾轉反側,總覺得胸口堵得慌。

  沈宜修沒有什麼感情經驗,只覺得王文龍和薛素素已經有了私情,這讓她萬分難受。

  沈宜修已經習慣了和李國仙共有一個丈夫,卻實在不願家裡再來第四個人。可從小的教育,卻又讓小姑娘害怕如果自己說出這樣的感受,會讓王文龍覺得她是個妒婦,甚至今天晚飯時小姑娘還主動幫王文龍瞞著李國仙。

  只能說沈宜修的性格實在是太逆來順受,但凡她能開口問問王文龍真實情況,都不至於這麼讓自己焦心。

  此時的沈宜修感覺很苦惱,她告訴自己她的相公是個名士,受到名妓喜歡是正常的事情,卻總是控制不住那種煩悶,想要項人排解傾訴。

  沈宜修終於從床上坐起來,沒有吵到自己外面睡著的丫鬟,悄悄放下帷帳,挑亮了油燈。

  胸中萬分委屈,最後都變成了詩詞之中的意向,沈宜修緩緩的斟酌,詞句就仿佛是從筆尖流露出來一樣。

  「河畔草,一望盡淒迷。今勒不嘶新寂寞,青袍難覓舊葳蕤。野燒又風吹……」

  花費大半個晚上,沈宜修寫完了一首閨怨詩。

  第二天等王文龍出門後,她悄悄跑進王文龍的書房,將詩稿放到了王文龍的書桌上。

  王文龍晚上回家,看見自己書桌上鎮紙壓著的詩稿,頗為驚訝。

  「宛君,這是你填的詞?」

  沈宜修正對著鏡理晚妝,雙手忙碌不說,嘴上也不閒著,紅唇銜著一支金釵,沒法回話,只「嗯」了一聲,大眼睛悄悄注視著王文龍的反應。

  王文龍誇獎說道:「這詞寫的越發有味道了,再不像以前一樣為賦新詞強說愁,越發有個才女的樣子了。」

  背時砍腦殼的……

  沈宜修發現王文龍居然真的只是在品評她的詩詞,一點背後意味都沒讀出來,不禁心裡暗罵王文龍蠢笨,但又不好明說,終於只能嬌俏的冷哼道:「我也知道!」

  王文龍對沈宜修的這首詞非常滿意,過去沈宜修的詩詞雖然工整,但也不過是意境優美、典雅婉麗而已,這些都屬於沈宜修基本功練的好,可原歷史上讓沈宜修獨步明代女詞人第一列的那種哀艷沉迫的味道,以前的沈宜修卻總寫不出來。

  王文龍還以為是沈宜修終於長大了,心思也不再像小孩子一樣。

  放下詩稿,王文龍就見沈宜修已經理好了妝,夕陽餘暉中,容貌俏麗的少女一頭朱翠,竟是在瞪著他,眼神之中似嗔似怨,伴著那一點的瓊鼻,寇丹的嘴唇,不禁讓王文龍愣了一下。

  他突然意識到:自家的沈小妹妹也已十六歲,不能再當小姑娘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