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的身子怎麼樣了?」楊承祖低聲問道。
張軒目光與楊承祖的目光輕輕一觸,張軒就知道騙不了羅汝才。因為張軒從楊承祖目光看到了非常肯定的目光。他這一句雖然是問句。但是卻蘊含著非常肯定的語氣。
決計不是枉加揣測的。
張軒知道騙不過他,只是低聲說道「汝國公,有些事情還是不要提好。」
楊承祖點點頭,他的確不是亂揣測的。
楊承祖跟著羅汝才的時日,要比張軒長的多,可以說楊承祖對羅汝才的了解,要比張軒多很多。
而且楊承祖對羅汝才忠心耿耿,羅汝才對他們這些老兄弟,也算對得起。楊承祖知道,以羅汝才的脾氣,如此大戰,羅汝才決計不會留在一百多里之外坐觀成敗。縱然在湖口決戰的時候,羅汝才說是放手讓張軒指揮,其實羅汝才軍陣就在後軍之中,距離戰場根本不遠。如果羅汝才覺得有必要,他能隨時接管指揮。
更讓楊承祖確定的事情,就是張軒帶來的士卒。 .🅆.🄲
大多都是羅汝才的中軍。
這些人一直跟著羅汝才。是羅汝才的老本。羅汝才一般情況之下,決計不會交給別人的,而且宜城現在幾乎是一座空城了,只有萬餘士卒固守而已。可以說羅汝才已經失去了對戰場任何干預能力了。
羅汝才外號是什麼?
是曹操。
很多人的外號,從來沒有取錯的。
羅汝才內心之中,從不像是外表那麼寬仁,講義氣。他心中彎彎繞,張軒很多都不了解,在他眼中,羅汝才是提攜他的長輩。但是楊承祖這樣的老人才知道,羅汝才怎麼肯將自己放到這種地步。
除非,是出事了。
否則來襄陽坐鎮的定然是羅汝才。而且羅汝才的病情,已經纏綿數年,在高層之中,也不是什麼秘密了。楊承祖有如此猜想,也是合情合理的。
聽了
張軒的默認,楊承祖微微一嘆,低聲說道「我知道了,不過宜城如何,襄陽之戰,我定然會打贏的。」
楊承祖知道,不管是羅汝才是重病不能理事,還是已經去世,秘不發喪。楊承祖都知道,他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擊退清軍,而不是管這些事情。只是他心中忍不住輕輕一嘆,暗道「未來是年輕人的時代了。」隨即眼睛瞄了一眼張軒。
張軒見楊承祖情緒平穩,與之前沒有什麼兩樣,心中算是安穩幾分了。但是隨即張軒想道「汝國公能夠想到,那麼其他人也能夠想到。」
一想到這裡,張軒心中一緊。
不是張軒緊張,而是這個消息太過重要了。
聚集在襄陽城的闖營殘部,有一半是看在羅汝才的分上。即便是夏軍之中,羅汝才的威望也是無人能及。絕非張軒與羅玉龍可以比擬。如果消息泄露出去,對夏軍非常不利。
「看樣子,這個消息,隱瞞不了多長時間了。」張軒心中暗道「只能速戰速決了。」
但是速戰速決這個決策,本就有利於清廷,而不利於夏軍。但是不管是外面人的揣測,還是羅汝才的身體到底支撐到什麼時候,這種種變化,都讓張軒不能再拖下去了。
只是這戰略改變之間,就是不知道多少條人命。
張軒因為泄露消息而煩惱的時候。武昌城中,也同樣有人揣測到這一點。
「太子。」錢謙益說道「這數日以來,陛下所有文書都是秦國公主殿下代擬。臣以為」
羅玉龍說道「以為什麼?」
羅玉龍風塵僕僕的從南京來到武昌,立即接管武昌城防禦,將這個所謂西京掌控在這裡。
錢謙益頭上也掛著一個西京留
守頭銜,其實不過是兼著武昌知府的差事而已。因為禮部尚書,大學士的身份,他自然是武昌文官領袖,支撐大軍征戰的事情,大多都落在錢謙益手中。
錢謙益做的沒有張質好。但也不差,雖然前線有些緊張,但是該有後勤都沒有短缺。
只是羅玉龍剛剛一來,正想問錢謙益戰事如何。畢竟現在整個天下都在關注襄陽城下。可以說襄陽城下,關乎著大夏與大清之間,彼此消長。而羅玉龍本身對戰事也比對政事關心,第一個問的自然是這個,卻不想錢謙益說得第一個卻不是這個。
錢謙益低聲說道「宜城有變。」
「胡說八道。」羅玉龍冷哼一聲,說道「孤在父皇身前,也常常代擬文書,不過秉筆而已,秦國公主在御前伺候,這些僅僅是本分而已。」
錢謙益說道「公主豈能與殿下相比?」
「勿需多言。」羅玉龍冷笑說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錢謙益話在嘴裡轉了一圈,本來準備添油加醋的話,撤回了一半,實話實話說道「陛下親征之後,在漢陽駐節後,就深居簡出,很少見大臣,臣三次過江請見,都被當回去。臣固然知道公主與陛下,兄妹情深。但是秦國公主與鄭國公,一掌控禁中,另一個掌控大軍,若有不測,殿下可以自處。」
羅玉龍冷笑說道「如果皇妹真有此心,就不會讓孤坐鎮西京。勿需多言,直接說戰事如何。」
雖然羅玉龍刻意迴避了這個問題,錢謙益心中卻為之動,他知道羅玉龍心中已經有所芥蒂了,也不敢多說,唯恐多說多錯。只是將情況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羅玉龍聽完也沒有什麼表示,就將錢謙益打發出去了。
他孤零零的坐在椅子之上,仰頭看著陰影之中的房梁,心中暗道「張軒啊,張軒,你到底讓我怎麼辦是好?」
一時間,羅
玉龍心中無數滋味交錯。一股火氣不知道從何處發出,將一個杯子重重的砸在地面之上,摔得四分五裂,稀里嘩啦了。
不僅僅是錢謙益的話,羅玉龍看戰事安排,就知道前線數十萬大軍,已經掌控在張軒手中,羅汝才決計不會如此,定然是出了問題。不過,他還相信羅玉嬌。
他相信羅玉嬌決計不會對他隱瞞喪信。
但是僅僅是這樣,就讓他不好受。
一來,老父生病的時候,可以瞞任何人,但不應該瞞他這個當兒子的。
二來。他才是大夏太子,他才是曹營繼承人。從亂軍之中,一刀一槍殺出來的羅玉龍,再現實不過,太明白一件事情,那就是天子兵強馬壯為之。曹營最大權力,並非他什麼六部尚書,什麼太子殿下,而是掌控曹營主力的權力。
這才是最大權力。
而這個權力現在在張軒手中。
讓羅玉龍這個當兒子的何以自處?
而且又該如何對待張軒。
談不上功高不賞,但此刻羅玉龍對張軒在軍中朝中的影響力,感到十分的頭疼。朝中有張質為首的汝寧派,軍中張軒本就是一方軍頭,如果這一次大勝,豈不是軍中第一人?
但是這個位置,羅玉龍決計不想讓給別人。
「我必須想辦法。」羅玉龍思來想去,終於決定了,立即將王龍召來,讓他帶萬餘人馬督促物資北上宜城。不管現在情況發展到了什麼地步,他都要在羅汝才身邊安插一個信得過人手。
王龍與他從小一起長大,不是兄弟勝似兄弟,一度他還想讓王龍當妹夫。如果不是張軒突然出現,說不定就成了。此刻他新任的將領之中,也唯有王龍可堪大用了。
後方的種種情況,一時間也傳不到前線之中。張軒無心多想,因為一場大戰已經迫在眉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