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先是敘舊情,隨即寫他現在的困境,又以唇亡齒寒之理。求曹營發兵從山東北伐京師。以解闖營之困,乃是一舉兩得之舉,只要清軍回師,闖營願意割河南府縣以謝曹營。
張軒看過之後,對多爾袞與李自成的心思,如掌上觀紋。
先說多爾袞。
一片石之戰後,清廷形勢一片大好,在保定城下,更是將闖營帶著的輜重全部截獲,據說單單白銀就有六千萬兩之多。
可以說,闖營在北京城中一番收刮,都落到了清廷手中。極大緩解了清廷的軍費了。
所以在這樣的優勢之下,清廷並不希望曹營參與進去北邊的戰事之中,寫信安撫曹營,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了。
當然了,這種安撫僅僅是權宜之計。將來闖營滅了之後,清廷會怎麼做,又是另一回事了。
李自成書信之中所說的,唇亡齒寒之事,未必沒有道理。
反過來說李自成。
李自成雖然大敗,喪軍失地,但是說李自成沒有一戰之力,那就錯了。
不過,一片石之戰,李自成嫡系兵力損失嚴重,也有很多後遺症發生了,最大的後遺症就是官軍投降闖營的軍隊,紛紛倒戈。唐通等人先都成為清軍的一部分了。
如果說入關之前,清軍總兵力只有二十二萬上下,但這幾個月以來,清軍的實力每時每刻都在增長,大多數都是降軍。
但是即便如此,李自成百萬大軍也不是那麼容易敗完的。ඏ🍧 ☺👮
只是大敗之後,重整旗鼓,是需要時間的。
而李自成恰恰沒有時間了。
只要曹營北上,不管能不能打贏清軍,只要纏住清軍一段時間。就給闖營喘息之機了。
「你覺得如今這個時候,我曹營改怎麼辦?」羅汝才說道「是聽李自成出兵山東,還是聽東虜的作壁上觀?」
「決計不能出兵山東,過早北上。」
張軒沉吟一會兒說道「我軍的重心在江南,與山東遠隔千里,北上一戰,勝負暫且不說,即便是勝了,山東歸屬於我,但是我們能控制住嗎?」
「以我看,鞭長莫及。」
張軒其實有一些事情,還沒有說。
那就是高傑。
高傑畢竟是半獨立的藩鎮。依靠他抵抗清軍南下,還可以,但是依靠他北上山東,就算他聽話,又能打贏了,有山東半省在手,又有淮安府一帶,這麼大底盤,高傑還甘心為羅汝才之心嗎?
如果因為這一戰,將高傑調開,又是一件麻煩事。
未見其利,先見其害。
北上之事,現在不是時機。
這話,張軒沒有明說,但是羅汝才定然能想得到。
「那麼在南京登基稱帝。🍬☠ ➅9𝔰Ⓗ𝔲X.𝕔Ỗ爪 🐟♠」羅汝才說道「與闖營分割開來?」
張軒正想說這個做法不錯,但是他頓時想起了羅玉龍。
據他所知,羅玉龍身邊的那些文官幾乎無時無刻不想羅汝才登基稱帝。既然羅玉龍來找自己,要勸阻羅汝才親征,自然是這個想法不合羅汝才的心意。隨即改口說道「這也不好,如今北方戰事正急,如果兩雄相持,倒也算了,不爭這一日之短長,但是如果闖速敗,我軍坐觀成敗,恐怕就要失機。」
「不錯,我思來想去。」羅汝才說道「絕對不能坐觀成敗。」
「立足江南者,不可不爭於兩淮,無兩淮者長江。立足江東者,不可不爭於上游,上游不守,則下游坐困而已。」羅汝才說道「這可是你當初勸我的。之前李自成初定北京,我不著急,反正李自成吞下這麼大的地盤,一時間,也沒有精力南下,故此,修整幾個月,也是不錯的,畢竟今年江南的情況也相當不妙,
可以說是軍民兩困。」
「但是韃子大敗曹營之後,我就覺得不對勁了。」羅汝才喟然長嘆說道「老李這一次栽溝里了。打當初起兵之後,就知道勝易敗南,打勝仗容易,只要安排得到,兵力到位,一般都能打勝,勝負之數,在開戰之前,就已經有了,但是打敗仗就難了,特別是難的是那些明知必敗仗的,不管是我, 還是老李,還是黃虎,都不擅長。」
「可如今闖營與韃子打得仗,可不是一場場必敗,而不得不打的仗。」羅汝才說道「而韃子打出順風局,老李想翻盤,卻是難了。如果老李不打出一個大勝仗,我估計他在西安也站不住腳了。」
羅汝才雖然沒有張軒預知能力,但是羅汝才多少年廝殺出來的戰爭嗅覺,卻是靈敏的多了,雖然北方戰事還一片混沌,誰勝誰負,一時間還說不清楚。他已經決定李自成支撐不住了。
張軒說道「那么爹,您的意思是?」
「西征,立即西征。」羅汝才說道「在北方戰局結束之前,拿下武昌,最少,不能讓南京,時時刻刻被人窺視。」
水師之上不占優勢,讓南京的防禦一直都有個大漏洞的。
從上游,一兩日之內,大軍就能突擊到南京北面的長江之上。
「爹,那麼水師怎麼辦?」張軒說道。
羅汝才說道「調鄭芝龍過來。這一件事情,也是讓你立即過來的原因所在。」
張軒細想,發現這也是一個辦法。
鄭家水師是相當厲害的,而且曹營需要的不是鄭家水師大敗沈廷揚,而是鄭家水師能保證沈廷揚不能襲擾後勤就行了,陸上的事情,曹營有能力自己解決。
張軒與鄭芝龍之間,算是不打不成交,這個時候,讓張軒想辦法讓鄭芝龍加入未來西征戰場之上,也是應有之理。
張軒微微琢磨一下,覺得這事情不難辦,無非
是鄭氏的價碼而已。
鄭芝龍是一個生意人,既然生意人,就沒有不做買賣的事情。而現如今的曹營,也算是財大勢雄,不怕與鄭氏談條件。
西征之事,張軒也覺得勢在必行。而且是曹營現在最好的選擇。
雖然曹營有這樣那樣的困難,但是咬咬牙,並非不能克服的,無非是以錢謙益為首的士大夫們,不想要承擔太大的負擔而已,江南不是沒錢,而是不想出錢。
壓一壓也就有辦法了。
這也是一場博弈。
張軒又想起了羅玉龍所說的話,說道「爹,你的身子骨要緊,這西征之事,讓大哥來如何?」
「他。」羅汝才搖搖頭說道「他不行。」
「這一次西征,我要全力以赴,準備調集,你,楊承祖,李汝桂,袁時中,鄭芝龍,還有我南京本部人馬,我估計人數在二十萬之上。知子莫如父。」羅汝才微微一嘆,說道「玉龍是統率不了這麼多人馬的。」
「他甚至還不如你。」
「爹你說笑了。」張軒說道
「我沒有說笑。」羅汝才說道「如果統兵千餘,你兩對決,你不是玉龍的對手,如果統兵萬餘你兩對決,你還不是玉龍的對手,但是兵力在三萬之上,你就保持僵持,以上人數越多,你的勝算也就越大。」
「玉龍,僅僅是將才。雖然這一段時間大有長進,但還是將才,不是帥才。」
「而你是帥才。」
「這二十萬人馬,卻不是玉龍可以統率的。更不要說還有鄭芝龍這樣的梟雄。」
張軒聽了羅汝才的話,心中暗暗高興。羅汝才畢竟是天下名將,他如此點評自己,對張軒信心也大有鼓舞,他對羅汝才的話,也有幾分了解。如果兩方交戰的人數少,那麼這還是單純的軍事問題,但是人數越多,這問題就越不純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