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後湖黃冊二

  張軒指著兩個數字問老差役說道「這裡都是這樣嗎?」

  老差役被張軒忽然大怒的樣子嚇了一條,顫顫巍巍的說道「小的不識字。ඏ🌷  🐸💀」

  張軒說道「我的意思說,這些黃冊全部都是照著上年抄得,對不對?」

  老差役一聽話,頓時放下心來,說道「正是,據祖上說,太祖成祖那會兒,還有人因為黃冊不符而貶官,嘉靖爺的時候,有人因為擅自出入後湖,更改黃冊而入罪。到了如今這根本沒有人管了。各地的黃冊上繳也不過虛應差事而已,不知道從那年開始,各地都不千里迢迢的從各地送黃冊來南京,而是派人到南京之後,找一些書手。從這裡弄出一些底本,然後抄寫一些,應付差事就行了。」

  「呵呵。」張軒忽然大笑,說道「大明不亡,才是沒天理。」

  大明收稅的依據是什麼,是黃冊。現在大明的情況,是公帳是一個擺設,各地方官收稅都是用得白冊,白冊是什麼,白冊本質上就是地方官的私帳。也就是說,就朝廷來說,收稅的標準根本沒有。

  按憑本事了,收稅收多了,只需按照往年的舊例,上繳稅銀子便是了,收稅收少了,卻一定要按照往年的成例上繳。

  為什麼帳冊之上,每一年的戶口數目都變化不大,甚至是一模一樣,因為這個數目對應著是上繳數目,萬萬不能變動的,對官僚來說,他們最討厭的就是變化本身了。

  政治體制崩潰到這個地方,甚至說大明實行的是包稅制了,每一個地方官承擔一地的稅收,中央收走的是有限的,而地方徵收的卻是各自分潤。

  更不要說明萬曆之後,白銀的大量湧入,某一程度上來說,白銀貶值了。✌🎁 ❻9Ŝ卄𝓾᙭.cØм 👍💲國初的數百萬兩白銀,與明末的數百萬兩白銀價值上要相差太多了。

  這種情況之下,還有很多清官免稅,自稱收到該收的之後,剩下的不收稅,卻不知道是真不收,還是下面收的沒有朝廷的分。

  張

  軒這聲大笑,不僅僅笑大明朝廷,也是笑他自己。

  明知道,大明已經爛到什麼樣子了,還想從這裡找到一些幫助。難道他來後湖黃冊庫,就是看南京城中不知道值幾文錢的抄手,寫得這些東西嗎?真是刻舟求劍。卻不知道時與事移,如果放在洪武年間,能得到著黃冊庫,自然大有用處。不過反過來想,如果這黃冊庫還能大有用處,黃冊與實際相照應的話,不,不用完全照應,哪怕只有五成照應。張軒也不可能有進來的一天。

  張軒甩手說道「鄭廉。」

  「下官在。」鄭廉說道。

  「你將江南府縣,洪武永樂年間的資料,特別是田畝數量給詳細查查,出一分文字材料,叫給我。」張軒說道「還有張居正丈量天下田畝的數據,也給我一份。」

  後湖黃冊固然讓張軒大為失望,不過,也不全是廢紙,至少前期的文檔之中,還有一些有用的,別的不說。戶數說不準,地總是跑不了的。有土地的在,總是能收上來稅的。

  張軒將鄭廉留在這裡,氣沖沖的離開的後湖黃冊庫。

  這一次他不去找別人,就去找張質。💣☆ 6➈sⒽᑌ𝔁.ςᗝ𝔪 🍩♤

  張軒不得不承認,在政務之上,張軒是比不上張質的。而且張軒也知道,張質來過這裡,自然要問一問張質的意思了。

  張質辦公的地方沒有在皇宮之中,而是戶部衙門之中。

  張軒一到南京戶部衙門,就看見不知道多少人來去如奔,一路小跑,忙碌無比。在張質的辦公室,應該叫籤押房外面,張軒看到無數人正排著隊求見。其中有一些人,張軒認識。

  不是別人,正是從汝寧過來的文人,這些人早已不復當初狼狽的樣子,看上去人模人樣

  的。這些人見了張軒,紛紛行禮說道「拜見張大人。」

  張軒點頭示意。

  張質見張軒來了之後,頓時將所有人都趕出去,與張軒對談。兩人坐定之後,賀虎頭想要順手將門關住,卻被張質阻止了,他微微一笑並沒有說什麼。但是張軒卻瞬間明白。

  在他面前的並不是之前,臨潁張氏族長,張軒名義上的族兄。而是吳王長史,未來的吳王丞相。

  羅汝才的病情雖然保密,想來瞞不過張質。

  張質如此做,不過想表明光明正大,與張軒並沒有私情而已。

  張軒頓時心中覺得有些不是滋味,顯然張質看到羅汝才的遠大前程,將寶壓在羅汝才羅玉龍身上,而不願意與張軒牽扯太深,讓羅氏父子起了別的年頭,以影響到張質在文官之中的地位。

  如果說之前,張質與張軒的關係,是張質坐穩曹營長史助力,畢竟出現了吉珪等人叛變,羅汝才需要一個信得過的人,張質應該有張軒的擔保,絕對信得過,他才有今天。

  羅汝才身體有恙。為了面對將來政權交替的局面,如果張質與張軒抱在一起,或許還有反效果。

  張軒明白是明白,不舒服是不舒服。但也知道有些事情,並不是自己想怎麼樣就怎麼樣的,他心中微微一嘆,準備與張質說的話,回想一遍,覺得事無不可對人言,才說出來。

  也知道,像之前的那樣密談,是決計不可能了。

  「張長史,後湖黃冊庫,你也去過了。」張軒說道。

  「哦,張統領也去了?」張質說道「感覺如何?」

  「盛名之下其實難副。」張軒冷笑一聲說道。

  張質說道「早就是這樣了。」

  隨即張質隨即將一些事情,講給張軒聽了。

  不是別的,正是一條鞭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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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說一條鞭法是張居正的政績,其實不是,一條鞭法與黃冊崩潰是有因果關係的。正是因為黃冊崩潰,不能用了,才有一條鞭法的出現了。明前期稅收差役都是以里甲制為中心。

  可以清楚的控制到每一個人。

  一個莊子有多少壯丁,官府按著花名冊收稅,讓百姓承擔勞役。

  讀書人的福利之一,就是免徭役。就可見一般。

  而黃冊的崩潰也是一個逐漸的過程。朱元璋見元末教訓,他感到元亡,就在賦稅徭役不均,故而黃冊制度重要思想就是平均,大家都出力,那麼每個人承擔的壓力也就小了。

  而黃冊崩潰,就是有一些逃離黃冊的控制之外。

  當然明中期黃冊名存實亡之後,很多地方徭役都無法徵用了,如此一來,就有人想到收錢,然後花錢請人幹活。

  這就演變成了一條鞭法。

  只是明末官員的德行,一旦沾上錢的事情。不好好的刮上幾層,就對不起頭上官帽子,如此一來,各地的徭役效果可想而知了,明代末年大大小小的水利失效,也就是理所當然了。

  大型水利,如黃河,淮河,運河,有國家拔款,大抵還是能保障的,但是小地方的水利,就不用提了。

  所以黃冊早就成為一個面子活了。

  「不過,太祖成祖,與張江陵在時,田畝丈量大抵還是有一些譜,故而我去就是準備按這數字向各縣徵稅。」張質說道。

  張軒一聽「徵稅。」兩字頓時大喜,說道「張長史準備在江南收稅?」

  「正是。」張質說道「雖然闖王在北方有三年不納糧,讓百姓紛紛來投,但是江南與北地卻是不一樣的,我準備鳳陽鎮各縣免稅三年,但是揚州及江南照常徵稅。」

  說到這裡,張質帶著幾分苦笑說道「否則我撐不起這個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