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聲桓抬起頭來,看日頭有些毒,他頂盔貫甲,只覺得身處蒸籠一樣,時近五月,又是日中之時,自然讓人覺得熱不能耐,回頭一看,麾下將士也都滿頭大汗,於是下令說道「傳令下去,就地休息,待避過日頭,再趕路不遲。」
「是。」
金聲桓一聲令下,士卒紛紛駐馬休息,金聲桓被親兵簇擁在一顆大樹之下,大樹枝葉繁茂,將周圍數丈的空間,遮掩的嚴嚴實實的,金聲桓來道陰涼之處,才鬆一口氣。
「這楊繩祖跑到什麼地方去了?」金聲桓耳邊聽著知了的初鳴之聲,心中有幾分煩悶之感。
他固然沒有想與楊繩祖真正分個高下的想法,但是如今連楊繩祖的尾巴都摸不得,讓他也有一些鬱悶。不過隨即他就將有關楊繩祖的想法拋到一邊去了。他更多是思考自己何去何從?
「在馬士英麾下,不是嫡系,受不得重要。只是想要歸左大人麾下,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難道要到邱大人那邊暫避一時嗎?卻不知道,邱大人那邊能不能收留於我?」
金聲桓所想的丘大人,不是別人,正是邱磊。
邱磊與左良玉是鐵哥們,當初左良玉犯事了,邱磊就替左良玉頂過罪,差一點死了,如果不是邱磊與左良玉的關係好,侯恂也不至於這麼多舊部不提攜,單單提攜邱磊。
徐州與山東此時不過一河之隔而已,渡過黃河就是山東境內。如果金聲桓想去投奔邱磊,現在就要開始行動了。
但是去哪裡都是寄人籬下,金聲桓隱隱約約有幾分不舒服的感覺。
「不過,去投奔丘大人,也需要一個合適的藉口啊,該找什麼藉口啊?」金聲桓暗自琢磨起來了。🍓 ⋆ 🍦 🎀 𝟨𝟫𝓈𝒽𝓊𝓍.𝒸🌸𝓂 🎀 🍦 ⋆ 🍓
畢竟現在大明朝廷尚在,很多事情都要名正言順,就如同金聲桓所部的調動,他本是左良玉派出來支援侯恂的,卻被馬士英半路截下來了,但是馬士英也上書朝廷了,朝廷這邊點頭了,即便金聲桓百般不願,也必須認這一件事
情。
他想投奔邱磊,卻也要看看邱磊有沒有接受的意思,還有沒有頂得住馬士英壓力的能力,畢竟在朝廷之中,文官督師,與總兵官是兩種不同的話語權。
他正想藉口的時候,這藉口就撞上門了。
埋伏好的楊繩祖見金聲桓所部如此鬆懈,自然是二話不說,放馬衝擊。
數千馬隊從蘆葦盪之中沖了出來。馬蹄之聲,喊殺之聲,震天而起。
打金聲桓一個措手不及。
一瞬間金聲桓只覺得混身發冷,二話不說,翻身上馬說道「撤。」
根本沒有與楊繩祖交戰的意思,拔腿就跑。
騎兵本沒有什麼陣型,也是倉促接戰,金聲桓即便是跑,也沒有跑出伏擊圈,一瞬間打成混戰了,不過金聲桓畢竟是金聲桓,逃命的本事是一等一的,金聲桓是遼東人。
當初後金大舉南下,金聲桓全家本抓住,他那時候就孤身一人從後金的抓捕之中逃了出來。
可見其中,一場凌亂的大戰,金聲桓固然大敗虧輸,但是還收攏了三千餘人在身邊。
傍晚時分,殘陽如血,金聲桓的頭盔不知道丟在什麼地方了,清點人數之後,咬牙切齒道「楊繩祖,我記住你了。」
「大人,我們現在怎麼辦?」金聲桓的手下們狼狽不堪,圍著他。
金聲桓眼睛一掃,說道「而今是萬萬不能回夏邑的,我們打了這樣的敗仗,馬士英向來看我們不順眼,不知道該如何對付我們,所以不可回夏邑,而山東總兵乃是大帥的至交好友,我們去投奔他,暫避一時吧。」
金聲桓如此一說,眾人自然聽令,畢竟金聲桓在馬士英麾下待得很不
舒服,算起來,也是朝廷之上派系問題,左良玉起家乃是因為侯恂,侯恂乃至侯恂父親都是東林的重要人物,但是馬士英是貴陽人,此番起復是因為阮大鋮,自己又與盧九德交好,在東林人眼中是妥妥的閹黨。
即便馬士英沒有將金聲桓放在心上,但是馬士英身邊的人也不會對金聲桓所部多好。
這就是金聲桓一直想走的原因。
此時一敗,倒是給了金聲桓最後的藉口。
一邊戰敗,另一邊自然是大勝了。
楊繩祖自然是大擺慶功宴,宴請的並不只是自己麾下的有功之臣,最重要的是程繼孔。
程繼孔出身富戶人家,數年之前,為土匪所劫掠,他到官府告狀,但是這個時候官府哪裡有能力管得了土匪,不過是安撫了事,程繼孔大怒道「既然別人搶我,你不管,那麼我搶別人,你也別管。」
於是乎,就立杆子稱雄一方,聯絡數十寨,曾經打下過蕭縣縣城。故而楊繩祖一進入徐州地界,就與程繼孔搭上了頭,有程繼孔的相助,楊繩祖才能在徐州如魚得水,讓金聲桓摸不到尾巴,還狠狠的咬了金聲桓一口。 🄲
「程寨主。」楊繩祖端起酒杯說道「今日之事,我先干為敬。多謝程寨主的相助。」
隨即端起一碗酒,一飲而盡。
「好。天下義軍是一家,何分彼此。」程繼孔也隨即端起酒碗一飲而盡。
程繼孔穿著打扮,有幾分讀書人的摸樣。也是自然,他程家雖然不是書香門第,但也絕非目不識丁,否則也不會起繼孔這樣的名字。
兩人對飲一碗。
隨即哈哈大笑,兩人分別與麾下將士喝了幾碗酒,也就下席了,他們兩個不離開,麾下的將士恐怕喝得不痛快,兩人一離開,下面的人立即放蕩形骸起來。鬧做一團。
此刻,楊繩祖與程繼孔之
間的密談才剛剛開始了。
「程兄,你在徐州基業,好生愜意啊。」楊繩祖說道「連營數十寨,一方諸侯。」
「楊兄,哪裡的話啊?」程繼孔嘆息一聲,說道「這年頭,不如此如何能活下去啊。」
楊繩祖眼睛一亮,說道「程兄可曾知道,闖王在襄陽稱帝的事情嗎?」
「如此大事,我即便是想不知道都不能啊?」程繼孔說道。
「那麼有沒有想搏個前程?」楊繩祖目光炯炯的看著程繼孔臉說道。
這一件事情,楊繩祖在聯絡程繼孔的時候,就已經想過了。
無他,這是太多的前例了。
幾乎是義軍的基本模式了,不僅僅是曹營這樣做,就是闖營,乃是獻營也都這樣做,每到一地,都與當地人合作,而今的大明遍地烽煙,哪裡都少不了反抗官府的人。
如果不是這樣的話,義軍這麼多敗仗打下來,早就崩潰了,就得到當地這些土匪杆子饑民,源源不斷的補充,基本是屢戰屢敗之下,義軍也能堅持得住。
楊繩祖離開張軒之後,就琢磨做些大事來。
不是為了張軒,而是為了自己。
張軒不管怎麼說都是羅汝才的女婿,他可是知道羅玉嬌在羅汝才身邊是多受寵愛,如果張軒有一個萬一,他卻毫髮無損,他估計不可能輕易過了羅汝才一關,故而他必須做出,非常努力營救張軒的樣子。
要造大聲勢,單單是楊繩祖本部人馬是不行的。
但是徐州一帶也不是什麼太平地界。有程繼孔雖然是徐州地界義軍老大,但並不是說,除卻程繼孔之外,就沒有別的杆子,他估計,就徐州一地,拉出兩三萬杆子,還是行的。
至於他們能不能打,帶他們出去之後,能不能將他們活著帶回來,抱歉,那不在楊繩祖的考慮範圍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