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汝寧城

  第八十一章  汝寧城

  楊文岳老了不少。💀☺ ➅➈SнǗˣ.𝓒oM 🎃☝

  自從朱仙鎮一戰之後,形式急轉直下,這局面讓楊文岳日日夜不能寐。先是開封被淹,後是孫傳庭大敗。闖賊修整月余,大舉南下。於十一月上旬,會師出兵。大抵在中旬就能汝寧城下。

  但是他什麼也做不了。

  這一段時間,楊文岳已經傾盡了汝寧府的人力物力,補充進虎大威,張德昌麾下。

  但是汝寧府現在還有多少人力物力啊?

  屢次遭賊亂,南邊還有張獻忠,與革左五營,西邊南陽已經為闖營所站,東邊鳳陽總督馬士英,正準備與新任河南巡撫王漢聯手剿滅歸德袁時中,永城劉超。萬萬抽不出兵來,恐怕也不敢抽出兵來,與闖王兵鋒正銳的時候決戰。

  外邊是沒有援軍了。

  而各縣屢次遭受兵革之災。

  縣城幾乎已經成為一座空城了,很多縣城之中根本沒有官員了,即便有一些地方有官員,也不過是依附在各地土寨之中,苟延殘喘。地方上數以百計的塢堡,山寨,各自為政。楊文岳的命令根本不如下面土賊管用。

  就臨汝寧府城附近。如遂平,西平一帶,就有兩大股土賊。為劉洪超,與沈萬登。各自管轄著數十座土堡山寨,特別是劉洪超,他管轄的山寨,有些都不在汝寧府之中。

  幾乎可以說是跨府連縣了。麾下擁兵萬餘,而且他所居的山寨易守難攻,楊文岳也奈何不了他,只帶派人封他為西平巡檢,希望他能為朝廷效力。♤💚 ➅➈丂𝐡𝓤ˣ.ᑕ𝕆ⓜ 🍟🎅

  這樣的情況之下,區區汝寧一城,如何能與闖賊數十萬爭雄的人力物力啊。

  「大人。」虎大威與張德昌進來拜見楊文岳說道。

  「坐。」楊文岳沒有起身,說道「軍中如何?」

  虎大威說道「軍中到也還安分,只是軍心士氣皆無,恐怕堅持不了多久。」

  張德昌嘆息一聲,卻沒有說話。

  楊文岳見張德昌這個樣子,就知道張德昌已經是心灰意冷了。張德昌是一個官迷,不過是為張家的門第著想,還是出於他自己的意願,他對上官從來的畢恭畢敬的,但是此刻,張德昌連楊文岳的面子都不給。可見他心中的絕望。

  楊文岳皺起沒有說道「張副將,你是何意?」

  「末將別無他意。」張德昌說道「這汝寧城定然是守不住的,大人如果有意,可借護送崇王之名,逃亡鳳陽,此刻闖賊大軍雖來,但是東邊還沒有封鎖住,一旦闖賊大軍圍城,那時候,即便是想走,恐怕也走不了了。還請大人速下決斷。」

  楊文岳大怒說道「你以為本官是貪生怕死之輩嗎?」

  楊文岳怕死嗎?怕死,有幾個人拍拍屁股說自己不怕死,但是他自從火燒店逃生之後,心中總是存這個一個疙瘩,甚至夜裡有夢見傅宗龍厲聲訓斥,半夜驚醒。

  並不是每一個賣隊友,都賣的毫無心理負擔的。-漫~*'¨¯¨'*·舞~ ➅❾𝓢нᵘ᙭.𝓒𝐎𝓶 ~舞*'¨¯¨'*·~漫-

  楊文岳每次都以要留有用之身,做平賊之用來安慰自己。但是此刻,他真的絕望了。

  他先寄希望於朱仙鎮一戰,但是因為丁啟睿與左良玉,朱仙鎮一戰,簡直成了一場笑話,又寄希望於開封城,結果開封城被自己人決河淹了,又寄希望於孫傳庭。

  只是柿園之役,倒是轟轟烈烈。最後還是敗了。

  楊文岳作為一方督師,比起孫傳庭等名臣,有些平庸,但是也是當時最頂尖的一撮人。對局勢有自己的判斷。當孫傳庭大敗之後,楊文岳看到戰報之後,他第一個感覺,就是闖賊不可複製了。

  失去了平賊的希望了,楊文岳也不想逃了。反正都是死,與其棄城而逃,死於朝廷法度,還不如死在汝寧城下。

  「今日這汝寧城就是我的死

  地。」楊文岳說道「軍中敢言逃者,皆斬之。」

  「我固知大人不是。」張德昌說道「而今局面,汝寧城註定守不住的,末將請當賊人立足未穩,傾城擊之。勝則挫敵士氣,可以堅守的時間長一些,敗不過一死而已。」

  虎大威大吃一驚,他頓時對張德昌另眼相看了。

  因為項城之役中,張德昌攜楊文岳出逃一時,虎大威向來看不起他。只是萬萬沒有想到,而今張德昌居然有這個勇氣。

  「末將同意張副將之意。」虎大威沉吟一會兒,說道「以攻待守。」

  虎大威對軍中的情況,比張德昌更加清楚。不管是軍心士氣,城防器械,汝寧城都不如開封城,相差太遠,別的不少,汝寧城的城牆只有兩丈高。當然,比起一般城牆,兩丈高的城牆,已經不低了,但是對於在開封城下攻城半年的闖賊來說,兩丈高的城牆,那真是一躍而過的距離。

  與其說是以攻待守,而不如說守不住,搏一把吧。

  「好。」楊文岳說道「我將舉城兵馬都託付給虎總兵。待賊人一到城下,虎總兵自行決定何處出兵。我將舉城百姓的性命,與我的性命,就託付給虎總兵了。」

  虎大威只覺得熱血上頭,滿臉通紅,朗聲說道「請大人,放心,此戰不勝即死。」

  交代過後,虎大威與張德昌聯袂出了府衙。

  「張將軍,你我去喝一杯如何?」虎大威說道。

  虎大威從來沒有與張德昌深談過了,這是第一次主動邀請張德昌喝酒。

  兩人也沒尋一個酒樓,這年頭汝寧城之中,早已沒有開張的酒樓了。徑直坐在城頭之上,讓軍中的廚子送上兩三個下酒菜。

  天色剛暮,火把的光芒也就慢慢的亮堂起來。

  虎大威端起酒碗說得道「張兄弟,我敬你一杯,沒有想到,你也是一

  條漢子。」

  「呵呵呵。」張德昌與虎大威碰了一碗說道「我寧願不做一條漢子了。」

  虎大威說道「張兄弟,你是怎麼想的?要這樣」

  「這樣送死對嗎?」張德昌說道。

  虎大威微微點頭,虎大威豈能不明白,什麼闖營立足不穩。闖營南征北戰這麼多年,最基本的紮營都扎不好,他早就死了,現在流寇,早就不是十年之前的流寇。能被數千騎兵一衝就破了。

  這樣的行動與送死無疑。

  但是不得不承認,這也是他們唯一的機會了,否則要麼被困死,要麼城破死,都一般無二。

  張德昌說道「我祖張公臣,與西賊戰了一輩子。我父張公承蔭,死於遼事。我大兄張應昌與流寇百餘戰,而病死塌上,我二兄全昌,追隨盧督師,為楊嗣昌所惡,發配邊疆,現在也沒有消息。連我侄子張興,也死在歸德城之中。我又怎麼能降賊啊?我決計不能降賊,讓父祖地下不安,早死晚死,皆是一死,何不死得痛快一點。」

  「原來張全昌是二哥啊?」虎大威眼神之中帶著幾分懷念之色,說道「我當初與你二哥一起追隨盧督師也算是同僚,今日我們就為你二哥干一杯,祝他吉人自有天相。」

  張德昌大笑道「也是,大兄已死,我又要死了,我張家的門庭都要靠二兄支撐了。只希望我死之後,陛下能念我張家滿門忠烈,讓我二哥回來。讓我張家能傳承下去。」

  說著說著,張德昌由大笑轉為大哭。

  虎大威也不知道該怎麼勸慰,反正這一點現在城頭之上,已經清場了,沒有別人,也就由他哭了。虎大威眼光一瞟,忽然發現一點點好似星光一樣的東西,從北邊而來,不過片刻,就變得多了起來,密密麻麻幾乎鋪天蓋地,一眼看不到邊。

  張德昌猛地站起來,與虎大威對視一眼。他們都知道,闖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