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戰終結,夜幕降臨。☢🐠 6❾Ŝ𝓗ⓤˣ.ⓒσⓜ 🎉🏆
張軒有一種感覺,這一天是他渡過最長的一天。
而且大戰終結,並不是說事情就完了。
現在張軒才明白一件事情,其實真正打仗,除非如圍攻開封城這樣曠日持久的攻城戰,否則其他大戰,也就是一錘子買賣,真正麻煩的事情,卻是在戰前與戰後。
戰前種種準備,戰後各種各樣的收尾事宜。
張軒開始打掃戰場。
收斂屍體,搶救傷員,統計傷亡人數,還要清理官軍屍體,這些事情都要張軒所部來做
誰叫闖營敗得這麼慘,而且來回奔波,太過勞累了。
而曹營之中,打掃戰場這樣的事情,怎麼能讓他們馬隊來做啊,從來都是步卒的事情,而張軒是戰場之上唯一的步卒。
不過,這也是一個肥差。
雖然戰馬,甲冑,兵器,銀兩都需要上繳。但是問題是這些官軍並不是除卻戰馬,甲冑,兵器,之外就沒有別的了。大筆銀子,軍餉什麼的留不住,但是從屍體上摸出來的東西,卻不會多管,算是給張軒所部發得福利。
只是這個福利也沒有維持多久。
在戰事結束沒有多久,闖營後隊人馬在李信的帶領之下過來了。
張軒也就鬆了一口氣。
畢竟整個戰場有十幾里長,一路之上倒地的屍體不在少數,張軒所部,也經過白日一戰,張軒粗粗估算,傷亡在千餘之上。🍧☠ 🐊♥如果不是這些汴兵都有求死之心。張軒現在想來恐怕吃不下來今日的陣仗。
張軒命令全軍修整。
雖然張軒所部停了下來開始修行了,但是在戰場之上,依然無數火把,與篝火,星星點點的蔓延出去,與頭上的星空交相輝映。這是有人在連夜打掃戰場,也有一些是搶救傷員,乃至是放出去的探哨。讓張軒一時間忘記了白日立的血腥。
「周輔臣在什麼地方?」張軒問趙元海道。
趙元海說道「在營地之中休息。」
「過去看看。」張軒說道。
白天的事情,一直好像一根刺,插在張軒的心頭。
路不遠,張軒就來到了營地。
說是營地,其實就是一片空地。
因為張軒輕裝前進,可以說就將所有能放棄的東西都放棄了,而今也是初秋了,夜晚也有不少寒意,無數士卒靠在一起,圍著一堆篝火,大多都在休息。但是並不是所有人都能睡著了。
張軒默默的走在一邊,聽著這些士卒悄然說話之聲,磨牙之聲,打鼾之聲,還有哭聲。
張軒聽到哭聲之處,聽見有一個隱隱約約壓抑的聲音,低聲說道「哥」
「大人,需要我將他拿下嗎?」趙元海說道。
「他犯了軍法嗎?」張軒問道。—(••÷[ ➅9ѕ𝔥𝕦x.𝐂όϻ ]÷••)—
「可是」趙元海說道。
張軒制定的軍法之中,沒有這一條,但是放任他在這裡哭,會影響軍心士氣的。張軒此戰折損非淺。甚至有部隊折損過半,張軒招兵都是在某地集中招兵,很多同伍之人,都沾親帶故,有血緣關係。
死了這麼多人,如果讓哭聲蔓延開來,恐怕軍中有厭戰情緒。
「讓他哭吧,死了人連哭的權力都沒有嗎?」張軒說道。他心中暗道「反正這一場大戰之後,我應該有一段修整時間,也不用打仗了。」
不一會兒,張軒就來到了周輔臣身邊。
周輔臣沒有注意到張軒過來了,他側躺在地面之上,不敢亂動,微微一動,就皺起眉頭,咬牙「嗤」的一聲,顯然這五十鞭子,讓周輔臣的傷勢非輕。
「疼嗎?」張軒說道。
周輔臣這才發現張軒過來了,立即準備起身,但
是動作一大,牽動身上的傷口,頓時臉色一皺,眼淚在眼中打轉。似乎隨時要流下來了。
「他還是一個孩子。」張軒心中有些不忍之心,在後世周輔臣這個年紀,頂多在上高中,但是現在的周輔臣就已經在戰場之上打滾了。
「不用起來了。」張軒一伸手,從身邊侍衛手中接過一個瓷瓶,說道「將上衣脫了。」
「是。」周輔臣極其小心的將上衣脫下來,露出了血肉模糊的後背,有些地方已經與衣服粘在一起,一拿起來就鑽心的疼,讓周輔臣不得不小心。
趙元海將火把靠著近一點,照明。
張軒也坐在周輔臣身後,小心翼翼打開瓷瓶的紅塞子,說道「你也是的,在我身邊有一段時間了,難道不知道該怎麼做?弄出這樣的事情,當時沒有時間細問,說說吧,廖大到底是怎麼回事?」
張軒一邊說,一邊將一些白色藥粉倒在手上。
「大人,當時廖大也是突然決定的。我反對了。只是爭不過他,我當時就想,現在官軍就衝過來了,我與他必須有一個人服軟。否則就大事不妙了,您不是說話,戰陣之上,最壞的決定,也好過狐疑不決,啊」張軒將藥粉灑在周輔臣的後背之上,周輔臣頓時疼得厲害,兩隻手死死握拳,努力的咬著牙,但是喉嚨之中,還是忍不住的喊了出來。
「這麼說,你還有幾分為大局著想的心思?」張軒一邊給周輔臣上藥,一邊問道「廖大到底是怎麼想的?讓好好守著不行,非要逞什麼強啊?」
周輔臣猛地喘了幾氣,平緩了身上的痛楚,說道「廖大,他想尋死。他一家人都死在開封城之中,他每天都睡不著覺,與他一樣的士卒並不少,而且他也看不見什麼希望,覺得遲早死在亂世之中,那還不如早死,拉官軍陪葬。」
張軒手猛得一頓,眼睛之中有幾番黯然。
有的人活著生不如死,而這
些從開封城之中活下來的人,大多都是這樣的。
放到現在,或許說是心理疾病。
他們大多數都是本本分分的小老百姓,在開封城之中有家有子。但是一場洪水將他們,乃至他們祖祖輩輩的努力全部衝掉了,身無分文,流落賊寇之中,要上陣殺敵才能活命。
這殘酷的世道,連一點希望都沒有留給他們。
這個時候,死對他們來說,或許不是懲罰,反而是解脫。
「我不該讓這些汴兵聚集在一起。」張軒心中反省道「我應該將他們分開安置,這些人聚在一起,只能反覆提醒他們開封水災的傷痛。最後才有這個結局。」
不過,張軒部下大多是以籍貫聚集在一起,比如王進才麾下多保定人,曹宗瑜麾下多臨潁人,等等。將開封人安置在一起,是張軒的成規了。
「好了。」張軒給周輔臣上完藥,命一個親兵為周輔臣打上繃帶,說道「明天,你就去後營吧。」
「大人。」周輔臣大吃一驚,說道「您再打我五十鞭子吧,我不去後營。」
周輔臣在張軒身邊待過,又怎麼不知道後營是什麼,就是一些老弱病殘,幹些髒活累活而已。他才不想去的。
「你還小,也讀過書。也打過仗。」張軒說道「在後營之中,好好用功,可以去鄭廉哪裡借書,我的藏書,你都可以看。即便將來想領兵,也可以多讀些兵法。等你長大了,我自有用你的時候。」
「大人,我已經長大,在南陽我這麼大的,都有孩子了。」周輔臣不忿道。
「呵呵。」張軒笑道「只有孩子才說自己已經長大了。好了,別說了這事情已經定下來了。」
「我也會將那些開封人全部打發到後營之中。」張軒心中暗道「不管怎麼說,為開封城中的人留一些血脈吧。我只想我的部下都是求生的,而不是求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