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長夢多這四個字,說的太好了。
不管怎麼說,這一支官軍距離開封城太近,太近了,近到不管是從官軍營中衝到開封城下,還是開封城下衝到官軍營中,都可以做到一口氣衝過去,中間不做停歇。
近到了張軒不想也不敢在兩者之間立營。
無他,很容易遭受到了城頭火力的打擊。
而如果不立營阻隔,夜裡官軍士卒偷跑回去,張軒暗自估計,是攔不住多少的。
所以,最好的辦法,今天白天解決掉。
羅玉龍剛剛雖然打得暢快淋漓,但是卻是找准了薄弱環節,一刀劈上去,追亡逐北。而如今看官軍的陣勢,恐怕馬隊再想估計重施的話,就難太多了。
所以強攻的任務就落在張軒手上了。
張軒決定先禮後兵,派人招降。
有時候派人招降,並不是真正想招降對手,不過是瓦解對方的士氣而已。
不過片刻羅玉龍抓了十幾個俘虜都被放了回去。
「大人,張將軍說,仰慕將軍高義,只要將軍肯投降,他願意為將軍令設一營,與其並列,只在闖,曹,袁三頭領之下。」一個敗卒說道。
「是嗎?」李熙亮說道。他轉過頭來說對謝爾璽說道「謝將軍怎麼看?」
謝爾璽是他們之中唯一的外人,也是唯一有實戰經驗的人,他是陳永福的部下,被派到社兵之中。
想來也不是陳永福的心腹,如果是心腹的話,也不會輕易外派。😲🏆 ☝🐨
這位謝將軍,經驗豐富倒是很豐富的,但是有一點太豐富,是個老兵油子,他絕對沒有想死戰到底之心。現在朝廷與義軍之間的局面已經很明顯了,之後會怎麼樣,他謝爾璽不想管,他只想活下來。
至於將來?
將來朝廷厲害再反正也不遲啊。只要有足夠的人脈關係,就是現在的義軍頭目之中,除卻李自成誰沒有當過朝廷的官,完全不用在意了。
謝爾璽聽李熙亮這麼一問,心中一動,暗道「這李書生想開了嗎?」
李書生是謝尓璽給李熙亮起得外號。覺得他書生氣太重了。
「將軍。」謝爾璽說道「留的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現在即便我們能回去,開封城的局面也堅持不下去,不如,呃呃呃」
「不如怎麼?」李熙亮猛地將一把匕首刺在謝爾璽的肚子之上,順著鎧甲的縫隙深深的捅了進去,鮮血從身體之中噴涌而出,李熙亮依舊緩緩的說道「不如投降,是嗎?」
謝爾璽依舊說不出話來了。
李熙亮猛地拔出匕首,一腳踹在謝爾璽身上,說道「凡是敢言降者,殺無赦。」
李熙亮隨即命令,將回來勸降的十幾個人的人頭全部斬下來。以儆效尤。
隨即李熙亮將所有軍官都召集在一起。說道「如今的局面,我不多說了,大家都以自己了。殿臣束髮讀書以來,學得就是忠義二字。聖人教誨萬萬不敢有背。一死事小,全節為大。」
李熙亮的字,就是殿臣。
「更何況,殿臣身受陛下大恩,特檢拔貢,這開封城北,就是我李某人葬身之地,誰願意與我同死。只是可惜,我對不起大夥,連累大夥與我同死於此。」
李熙亮想起這一兩日的種種,之前讀兵書的種種疑惑,頓時弄明白了。
才知道什麼紙上得來終覺淺,須知此事要躬行。但是現在李熙亮明白的太晚了一點。縱然他明白當初有多少錯誤,該怎麼彌補,但是他也沒有第二次機會了。
人間沒有後悔藥。
「李兄何必如此說?開封這局面,在城中生生餓死,還不如在城外戰死的痛快。不都是一死嗎?」王子根說道。
王子根
與李熙亮一樣,是開封大戶出身,不過王子根沒有李熙亮有出息,在讀書上有所進益,反而鮮衣怒馬,整日廝混,到是有一身好武藝。而這一身好武藝,在戰事之上,卻派上了用場,這一天一夜的戰鬥,王子根從來是沖在最前面,奮不顧身,最得士卒愛戴。
「對,不過一死,不敢有辱家門。」
此刻能活下來的都是開封大戶出身,他們自忖落到闖賊手中,決計活不了,也不敢活。
這些大戶子弟,即便參軍,家中也給了準備,比如他們帶領的士卒,都是家中僕役,帶領信任的護衛都是家生子,即便是在多麼危險的關頭,這些人也玩命的保護他們。
而能在開封府這樣的大府,稱得上一句大戶人家,決計都是有官面上的關係的。
或者是家中有人在外宦遊,最有名的就是史可法了,史可法就是開封符祥人,此刻史家一些人也沒有完成撤出開封府,這隊伍之中,也有史家子弟。
他敢從賊嗎?
他如果從賊,就連累整個家族。
如史家一般大大小小的的家族,不知道有多少。
古人家族為重,即便是為了家族,他們也必須戰死,不能投降。
「好。」李熙亮說道「黃推官送我一面大旗,我覺得太狂傲了,沒有打出來,現在看來,諸位名副其實。來人,張旗。」
卻見幾個僕役將一面大旗展開。
這一面大旗,諸人也很熟悉,只見上面寫著「汴梁豪傑立於此旗下」
南風一吹,旗幟上下翻動,「汴梁豪傑」這四個字顯得尤為突出。
「即便為了『汴梁豪傑』這四個字。我也不可能投降賊人。」
李熙亮目光緩緩的轉過去,這些意氣風發的人,大多數都是二三十歲而已,說起來李熙亮也是起中年齡最大,資格最老的人了。
他貪心看了所有人一眼,他擔心等一會兒,再也看不道了,說道「都去準備。」
他忽然想說什麼,但是不知道說什麼才好,最後長嘯一聲「人生自古誰無死。」
眾人合道「留取丹心照汗青。」隨即哈哈大笑起來。似乎又想起了當初。
開封城北這一段官道,對他們來說很尋常的景色,他們不知道多少次出來踏青,舉辦詩會,彼此唱和,就是這樣的,仿佛回道了當初。
而今卻要死在這裡,李熙亮越笑,聲音越大,笑著笑著笑出淚來了。
張軒派出勸降之人後,根本沒有指望有什麼進展,一直在調兵遣將,準備進攻。忽然聽見他們唱和的聲音,隱隱約約的傳了過來,張軒冷笑一聲,說道「還有閒情逸緻嗎?曹大哥,這一次就交給了你了。」
「是。」曹宗瑜說道,他第一個命令,就是命令王大炮推炮上前。
張軒等了半天,就是在等這個。
雖然大炮都被調走了,但是營地之中,還是有一些小炮的,此刻被張軒一個不少的全部調過來。
張軒的計劃是從北向南進攻,迫使他們逃走,他們一逃,在旁邊準備好的曹營騎兵,就會大舉出動,將他們斬殺在這一片區域之中。
他們如果不逃,張軒就硬碰硬的打掉他們。
「轟轟轟」排成一排的小炮,一個接著一個的打了出。炮聲剛落,在曹宗瑜的指揮之下,王進才,鄧和,秦猛,等數人,各帶本部人馬,向官軍方向沖了過去。
「轟轟轟」官軍各式各樣的火器也都在同一時間打響了。只是官軍在火器的使用之上,遠遠比不上張軒所部嫻熟。而且張軒試過好多次,得出一個結論。
這個結論就是,這個時代的火器,是擋不住人海衝鋒的。而戰場之上的種種,完美的表現出來張軒的推論。
縱然火器轟鳴,義軍依舊一望無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