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在此。」汪喬年一把掀開旗幟,按劍而立,一隻腳踩在女牆之上。半個身子恨不得探出城外。大聲高呼「諸軍奮勇殺敵,賊人首級,一級百兩,絕不拖欠。」
與此同時,賈副將立即將身邊的親衛排過去,好幾面盾牌擋在汪喬年身前。
「奪奪奪。」一時間箭如雨至,都釘在這盾牌之上,甚至還有箭矢射穿了盾牌。將賈副將的親兵射死好幾名。
賈將軍好容易將汪喬年拉回來,說道「督師大人,請保重身體。」
汪喬年說道「事到如今,我何惜此身,天下之所以敗壞到如此地步,就是文官大員多懼一死,爾等怕死,我不怕死。」
「戰陣之事,豈是一死可為之?」賈副將說道「請督師安坐,有下官在,此城破不了,待下官死後,督師再說生死之事不遲。」
大明從來不缺少戰將,或許統率一方方面之才匱乏,但是在戰場之上,催敵鋒於正銳的猛將,勇將,從來不缺少。賈副將接管城頭之後,王命旗牌重新樹起來,即便是劉宗敏大舉攻城。
火炮之後,不知道多少架雲梯搭上城頭。不管戰況如何激烈,賈副將都能要牙挺住。
賈副將都完成了他對汪喬年的承諾,城如磐石,人如麥豆,麥豆化面,人為血肉,而這座城池,已經巋然不動。
劉宗敏騎在馬上,在城東五百步左右,看著身邊的士卒一波一波的衝上去,然後在城下紛紛戰死,或退下來,自然有人接應,然後再一批人衝上去。有些雲梯已經架在城頭,雲梯上長長的鐵鉤,勾進女牆之中,建立一個穩定的登城通道。
在這通道之上,廝殺更加積累,滾石擂木,炮彈火油,不過,一會功夫,就化作一團燃燒著的木炭。
劉宗敏臉色不動,只是偶爾看一看日頭。
忽然有一個侍衛來到在劉宗敏的身邊,說道「大人,胡缺德說已經準備的差不多了。」
「好。」劉宗敏說道「鳴金。將我的老營頭調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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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 「是。」
「噹噹。」的鳴金之聲,傳遍整個戰場,劉宗敏知道,這個時候,並不是今日攻城的結束,相反而是開始。一錘定音的時候,到了。
襄城城內。
隨著攻城一方潮水一般撤退。
地聽之中,一直在激烈震盪的水面,忽然平靜下來。
不,沒有完全平靜下來,一道道漣漪還在水面之上蕩漾開來。
之前火炮轟鳴之聲,廝殺之聲,爆炸之聲,無數聲音夾雜在一起,即便在地聽之中,也不能完全過濾掉這些雜音,但是此刻,這些聲音一下子沒有了,地下的聲音在地聽之中,分外清晰。
「大人,這裡有動靜。」看守地聽的人,立即將這一件事情報告上去了,不過一會功夫,劉漢臣就過來了。
他先在附近幾個地聽之中,分別傾聽了一會兒,確定了這聲音的方位之後,指著一個地方,說道「就是,這裡,挖。」
數百名民夫被劉漢臣組織起來,就地挖掘,要在這裡挖出一個地道出來。👊😂 ❻❾ᔕ𝓱𝓤x.ⓒ๏𝕄 ☹🍭
城下的地道之中,胡缺德正在做最後的工作。
他在城牆之下,挖出一個大空洞,塞進去,好幾棺材火藥,並將引線接好,通過一根打通的竹竿放出來。
然後親自動手,將地道填了丈余的黃土,用力填實。然後從地道之中出來了。
「怎麼樣?」胡缺德剛剛出來,只覺得眼前一亮,光線有一些刺眼。還不等看清楚眼前的人是誰,就聽見有人說道「都弄好了嗎?」
胡缺德眼睛微微一眯,這才看清楚,眼前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張鼐。
胡缺德連忙說道「小張將軍,請放心,萬無一失。」
張鼐說道
「那好,我就通知劉將軍,如果有一個萬一,小心你的狗頭。」
胡缺德說道「小的知道,小的知道。」
「咻」的一聲,一根火箭沖天而起,這火箭並不是點火的箭,而是在箭杆之上,綁了火藥筒,用火藥的力量推進。
這一根火藥箭一飛上天空,就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
劉宗敏見狀,一揮手說道「所有人準備好。」
李自成見狀,臉色立即嚴肅起來,似乎想起了當初在開封城下不好的回憶。
張軒見狀,一凝氣定神,爆破城牆之事,張軒雖然沒有參與,但是也聽聞過,他想要知道李自成所部爆破城牆的技術到底能做到什麼程度。能不能做到掀巨城如片紙。
這個關係到他未來攻城時的定位。所以非常關心。
城頭上,並不是沒有人看到這支火箭。汪喬年與賈副將都看見過,汪喬年感到一股不詳的預感,只是信息不足,他也不知道會有什麼事情發生。只能提醒所有加強戒備而已。
而此刻,劉漢臣正在督促數百民夫,加快挖掘速度,準備先行將地道挖通。
「轟。」一聲巨響。
煙塵掀起數丈之高,張軒一時間看不清楚眼前的一起,只覺得眼前一片黃色,就好像是沙塵暴來了一樣。有些黃土甚至盪到張軒身上。
好一陣子,這煙塵才散去。
張軒放眼望去,卻見好端端的襄城,城牆被硬生生的放倒幾十米,好像是被什麼東西硬生生的啃了一口一樣。大塊大塊的土坯崩得到處都是。雖然城牆崩塌了,但是並沒有崩出一個大坑,反而這城牆斷裂之處,還高出城牆之外一兩米,變成一緩坡。
「殺。」劉宗敏大聲喊道。
一時間數百甲士,根本不成隊列,爭先恐後的向缺口沖了過去。劉宗敏也奮不顧身,帶上親衛身先士卒。
「襄
城的父老爺們,不能流寇衝起來,想想你們的家人,跟我殺啊。」
劉漢臣灰頭土臉的站了出來,二話不說,大聲招呼幾聲,帶著身邊幾十個人衝進缺口。
當時爆炸的時候,劉漢臣帶著民夫就在附近。也幸好,劉漢臣沒有親自動手挖掘,而是在後面督陣,那麼些靠在前面的民夫都死了,劉漢臣也差一點死在爆炸之中。
但是他更知道,如果被官軍衝進來,他全家上下絕無幸理。大聲呼喝帶著身邊僅存的幾十個家人沖了上去。
襄城的政權,其實已經被襄城士紳接管了。故而各級軍官骨幹都是讀書人人出身,他們太知道,流寇如果入城之後,會有什麼樣的結果,故而在劉漢臣的號召之下,匯集有數百人,沖了上去。
一時間與劉宗敏撞在城牆的缺口之處。
城牆缺口本就不寬,又擁擠了這麼多人。幾乎沒有任何空隙,所有人撞上去,不過是,刀刀見肉,以一命換一命而已。幾乎沒有什麼武勇發揮的餘地。
這才真正詮釋了什麼,叫做立屍之地。
不過,片刻功夫,就不知道有多少具屍體成為他們的墊腳石,鮮血好像是小溪一樣,向東流去。
「快。」汪喬年也反應過來了。
剛剛的爆炸對在城牆上的人感覺最為恐怕,他能感到腳下的建築晃晃悠悠,似乎隨時都會倒地的可能,無數士卒驚慌失措,幾近於魂飛魄散。
此刻還沒有回過神來。
但是汪喬年見過識廣,立即恢復過來,親自上前,抬起一門小炮,轉過炮口,對準缺口外側,進行轟擊。
「轟。轟,轟。」這一次打得是散彈,大片大片的鐵沙打進劉宗敏的部下之中,一時間死傷慘重。
連劉宗敏都掛了彩。
劉宗敏咬緊牙關,心中恨極,卻也知道,這不是久留之地,從牙縫之中崩出一個字來「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