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炮打多了都免不了有炸膛的風險。
王大炮雖然在鐵匠這門手藝之上,談不上多好,但也是精通鑄炮的,這些大炮固然不是他親手打造出來的,但對他們承受多大的溫度,卻也是心中有數的。
一看著溫度,高成這個樣子,就知道再打下去,距離炸膛不遠了。
只是而今清軍一撥一撥的從四面八方沖了過來。這大炮一停,可如何得了。 🄲
不過,事情並不以王大炮的心思為轉移。「轟。」的一聲,一聲巨響,一門佛郎機炮就在炮位上炸開了,無數鐵片飛了出來,比強弓勁弩還厲害,所過之處,無數士卒被打翻在地。整個人就好像是裹著血的破布袋一樣。有的被硬生生撕成了碎片,有的卻被打翻在地,在地面之上一翻滾,就有大團大團的鮮血從身體上冒了出來,就好像是決口了一般,堵都堵並不上。
方圓數丈之內,幾乎沒有一個活口。
和炸膛威力,還要勝過實心炮彈。
見此情況,所有的炮手都為之一頓,人都是貪生怕死的,明知道是死,他們自然有所停頓,只是這一頓,清軍的騎兵就殺了過來了。雖然身後無數長槍,刀盾手,越過大炮,想在大炮之前列陣。阻擋住清軍的衝擊。
但是而今事發突然。終究是慢了一拍。
清軍頓時與上前的夏軍撞在一起了,不過一個接觸就將這些人壓了下去。
王大炮手握兩桿左輪在,這種手銃,在夏軍之中還不普遍,但是王大炮之前在軍製造局任職,什麼樣的火器找不到,只要王大炮想要走便是了。此刻十二顆子彈卻是立下大功了。
一連擊斃數名清軍。
手銃從來是近戰利器。在步的距離之下,縱然是身穿三重盔甲,也當不住這鉛彈當心一發。即便不死,也定然骨斷筋折,動彈不得了。
只是王大炮一個老鐵匠,本領也就如此而已。再讓他做些
什麼他也不能了。
他見身後士卒一時間沖不上來,而眼前的清軍又近在咫尺之間。一咬牙,二話不說,從地面上撿起一個火把,健步如飛,卻不是向後,而是向一側火藥囤積之處而去。
為了防止炸膛或者其他誤操作,引起火藥殉爆,張軒規定,火炮與火藥之間,要有一定的距離間隔。但是為了開炮方便,這個距離一般並不會太遠,王大炮幾步沖了過去。站在幾十捅火藥之上,將火把高高舉起,一時間卻猶豫了。
為了放水,這火藥一般都是木桶放置。而木桶之中還有一層油紙。這一桶火藥有百餘斤重,而這一大片火藥就有不下上萬斤了,雖然放置的時候,有意分開開,但是王大炮卻知道,這距離近了。
一旦點燃一處,各處必然被殉爆。
規定如何,下面的人辦不到位,自然是有的,即便是現代也屢見不鮮,更不要說古代了。
只是他自己會是一個什麼下場,他更是清楚明白了。🐝👤 ❻❾Şн𝓊χ.匚σ𝓂 🎉🐟
清軍幾乎要衝到他身邊,一根根利箭從他頭上划過。王大炮心中暗道「罷罷罷,我今日即便是去了,我王家也起來了。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他只是一個普通鐵匠而已,從三餐不繼,賣兒賣女的地步,到而今身掛將軍銜,今日戰死,估計還能有一個追封爵位,只要家裡面不敗家,說不得今後就是世代簪纓,功勳貴族之後。
以一人之命改換門庭,還有什麼不值得了。
王大炮面目猙獰大喝一聲,用火把直接點燃了火藥。
片刻之後,劇烈的幾乎撕毀一切的爆炸之聲,猛地傳來,即便是在安慶城頭,或者是大龍山上,也聽見一聲驚天動地爆炸聲,地面
也微微動搖,不像是火藥爆炸,卻仿佛是地震一樣。
雖然說是一聲爆炸,但其實細細聽來,卻是好幾聲疊加在一起了,卻是幾處火藥存放的地方,相繼被引爆。如果是一併爆炸開來,那動靜恐怕更是怕人。以王大炮為中心,不管清軍夏軍都受到波及,這火藥爆炸可沒有敵我可分。
衝擊波將沖在前面的士卒紛紛掀倒在地,最近的士卒,看似沒有一點傷勢,卻已經一動不動,五官流血,硬生生百震死了。而距離稍稍遠遠一點,或許僅僅是摔一個腳而已,不過,這爆炸的衝擊波之中,也夾雜不知道什麼東西,有鐵塊,土石,木塊,不管是什麼東西,在爆炸的加速之下,就好像之子彈一般,凡是被打中,運氣好的骨斷筋折,運氣不好的一命嗚呼。
清軍比夏軍更多了一樣,那就是驚馬。
面對此等天地之威,人尚且驚慌失措,更何況是馬兒?
縱然是訓練有素的馬兒,在這樣的關頭,也失去了理智,一時間不知道有多少馬兒開始亂蹦亂跳。
不過清軍的處置,既快且狠,三下五除二,就將這些驚馬給處置掉了。
即便如此,在這樣的爆炸過後,整個戰場也為之一靜,似乎都被這樣的變故給驚住了。停了片刻之後,喊殺之聲才再次爆發出來,雙方在火藥炸出的一個大坑附近,繼續廝殺,寸步不讓。
估計片刻之後,這個大坑都能填滿了。
看似爆炸之聲一切都沒有變,但是其中的變化只有當事人才能知道。
張軒好一陣子才嘆息,道「哪裡是王大炮吧。」
鄭廉說道「正是。」
張軒將眼帘微微垂了下來,想起當初在行軍路上,那群衣衫襤褸的工匠。心中忽然一陣酸醋,暗道「當年的老人又少了一個。」只是他更知道,今日一戰,決計不是死一個王大炮就能
了結的。
王大炮之死,只是一個開始,而不是結束。
戰場之上,究竟幾人能還,張軒也不知道,包括張軒自己。
「火候差不多了。」張軒心中暗道「一角失守,根基斷絕,想來清軍也以為我支撐不住了,必然大舉進攻,而今就是反攻的大好時機。」他用千里鏡掃過去,卻見除卻多鐸那邊還有一些後備軍之外,兩側的軍隊大抵都用盡了。
張軒也擔心,如此下去,對軍中有不好的影響。如果堅持不下去了。他反擊未成,就先行敗退了,他就是十萬個手段,也砸在手裡了,從交戰到而今,雙方反覆廝殺,已經過了兩個時辰了。
在這種幾乎每時每刻都有戰死的戰場之上,即便張軒調配之下,大軍是分別上陣,但是兩個時辰,也足以讓大軍上下都有一些疲憊了,同樣疲憊的還有清軍。
張軒將王龍等人叫過來,說道「可曾吃飽?」
王龍聽了張軒的話,心中激動,抱拳說道「已經吃飽了。」
張軒說道「可曾酒足?」
王龍說道「已然酒足。」
張軒說道「既然如此,是飽飲匈奴血的時候了。」
王龍說道「靜候陛下之令。」
張軒立即將事情安排下去了。
雖然這個計劃,張軒早就有所準備。但是真正實行下來,也是需要一段時間的,夏軍聽了半日廝殺的騎兵全部翻身上馬,拿起手中的酒壺灌下最後一口酒。一時間面紅而赤就等著廝殺了。
尋常做戰,從來禁酒的,但是而今所有騎兵上陣之前都喝上兩杯,是張軒特別準備的壯行酒。用來壯膽。一口酒下肚,所有都覺得熱氣翻湧,豪氣沖天,長刀出鞘,只待廝殺了。
酒之一物,雖然可以誤事,但是很多時候卻是萬萬少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