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作為天下兩京之一,又是大夏首府所在,南京淪陷,消息非快,幾乎在數日之內,風傳天下,似乎一時間距離都失去了意義。
最先知道是羅玉龍。
清軍這麼大規模渡江,如果羅玉龍還不知道的話,就是傻子了。當他知道南京出事之後,只覺得頭一嗡,覺得眼前一黑,整個人都把持不住了。
「陛下,保重龍體。」楊承祖等人立即上前勸解道。
「朕還保重什麼?」羅玉龍說道「父皇將大夏基業交給我,不過數年,就變成如此摸樣,我還有什麼可保重,罪該萬死。」
楊承祖說道「陛下,事尚可為,李輔國已經去見鄭國公,等鄭國公大舉東進,收復南京,大夏還有重光之日。」
羅玉龍苦笑一聲,也沒有說話。
但是他很明白,即便是張軒能收復南京,但是大夏哪裡還有他的位置?羅玉龍這數年皇帝,可不是白做的很多事情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天下之間最不講究親情的就是皇家了。
他對張軒,雖然談不上對不起,但也沒有暗中限制從沒有少過。而張軒而今起勢。能放過他嗎?即便能放過他,但張軒下面的人能放過嗎?朱元璋也辯解韓林兒之死,並非他的授意。羅玉龍當時不信,當時當了皇帝反而信了幾分。
在羅玉龍看來,這還是好的。
畢竟張軒能力挽狂瀾的話,最少羅汝才的基業還能傳承下去。但是張軒真有能力能挽回局面嗎?
羅玉龍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事已如此,羅玉龍連多說一句話的心情都沒有了。所謂哀莫大於心死。
「陛下。」楊承祖見羅玉龍不說話,硬著頭皮說道「揚州不是久留之地,臣請陛下暫回西京,臣願意留守揚州。」
之前羅玉龍駐守揚州,是想等江南的支援,守住長江以北據點,擊退清軍。
而今長江以南都守不住了,更何況長江以北啊?
這揚州已
經變成死地了。羅玉龍再留在這裡,可以說一點作用都沒有了。
羅玉龍悠悠一嘆,說道「朕平生從未有臨陣脫逃之事,而今有數次棄軍而逃,已經不堪之極,豈可在乎。大軍六十萬北上,而今何在,我又有何面目見江東父老?」
「勿需多言。此地就是我的死地。」
羅玉龍一咬牙,下定決心,說道「再派人送給張軒一封詔書,封張軒為鄭王,樞密院使,天下兵馬大元帥,總督天下兵事,兼掌內閣。」
楊承祖一聽,大吃一驚。
如果按羅玉龍的說法,張軒的幾個官職可以覆蓋大夏朝廷所有大權了。已經能威脅到羅玉龍了。他心中微微一動,瞬間明白,羅玉龍是在託孤。
他思來想去,既然這江山註定不能在羅氏手中了,他寧可給張軒,也不願意丟給韃子。不管怎麼說,張軒也是羅家的女婿。但是而今羅玉龍這個大夏皇帝僅僅是一個空頭皇帝而已。能做的,僅僅是儘量給張軒一些助力。
那怕是名義上的。
更多就要看張軒自己了。
武昌城中。
張軒處理著各處政務。
首先是重慶之戰,吳三桂已經退兵,面對賀虎頭的堅壁,吳三桂攻之不下,不得不撤退。但是夏軍在四川之內的所有勢力也被清除了,只剩下重慶一府,這個橋頭堡了。
吳三桂占據川中大半,一時間不像是當初在成都城中氣息奄奄的樣子,張牙舞爪,到處招兵買馬。看上去實力雄厚,隨時有捲土重來的可能。
還有就是襄陽之戰。或者說,第二次襄陽之戰,再次打響。
清軍鄭親王面對襄陽堅城,猛攻不已。而襄陽自從上次大戰之後,重修過來了。可以說是大夏的重點工程。不知道
花費了多少人力物力,才修建成這襄陽堅城。
此事的襄陽與樊城隔江相望,中間有浮橋相連,水道之上又有不少的船隻。可以說是銅牆鐵壁。但是清軍鄭親王也不是吃素的,打起仗,都是裹挾百姓,八旗士卒僅僅是在後面壓陣而已。
一波一波的大戰。
面對敵我雙方數量上的差距。
張軒不得不派許都在襄陽以南接應,隨時準備水道支援。或者防備清軍繞過襄陽南下。
同時,在信陽戰事也打響了。
清軍一支偏師想要拔掉信陽這個釘子,袁時中主力尚在,而且清軍的僅僅是偏師,雙方在實力上的差距並不是太大的。故而信陽之戰,卻是一場勢均力敵的戰鬥。
一時間好像分不出勝負來。
但是這裡的局勢很容易受到其他方向戰事的影響。
張軒要處理的還有江西方面的事情。
也辛虧張素一直在江西任職,在江西本地相當有影響力的,如果不是這樣的話,張軒廣東軍隊,進入贛州之後,就被擋住了。
聽說,為了這一件事情,張素也用雷霆手段,殺了好幾個大員才壓了下來。
只是大軍進入江西之後,張軒這邊的準備也被清軍兩面夾擊拖延住了,只能暫時停下腳步。
這個時候,對張軒來說一個好消息來了。那就是李輔國終於來到武昌。
說起來,李輔國也不容易。他從揚州城中出來,到達武昌城下,可以說是千辛萬苦,不僅僅要躲清軍,也要躲夏朝官府,誰知道而今各地官府之中到底聽誰的。
錢謙益能一力把持朝政,可以說門生故吏遍天下。大部分文官都是錢謙益門下的。
這份影響力從不能小窺的。
所以李輔國來到比預計的要晚上數日。
不過,來了就好。
李輔國到了武昌之後,連忙沐浴更衣,換上了宦官服色,與他的乾兒子一起,對張軒宣旨。
張軒立即請了武昌城之中所有的文武官員來接旨。
李輔國朗聲說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今國事艱難,賊人犯闕,征南大將軍鄭國公忠勇可嘉,特以召以勤王,望大將軍能深解朕憂。」
如是等等。
也不是太長,就是一封勤王詔。
不過這封勤王詔一出來,卻幫了張軒大忙了。
張軒從廣東一路而來,說實話,是非法行為,違反朝廷體制的,只能說事急從權而已,雖然王龍願意合作,但並不意味著張軒繼續東進的話,其他人就願意合作了。
否則張素為了這一件事情,也不會動用刀兵解決問題了。
而今有這一封勤王詔,張軒的所做所為,就是合理合法了。
即便錢謙益阻攔,張軒也有說法了。
張軒接過聖旨之後,一番謝恩就不用說了,李輔國似乎也著急了,直接問道「大將軍,陛下在揚州日夜盼著將軍,卻不知道將軍何時南下?」
張軒說道「此去東進,是要防清軍渡江,故而我已經派了周輔臣將軍帶領本部人馬東進,只要有周輔臣將軍在,清軍決計不可飛躍長江的。」
李輔國笑道「如此甚好,卻不知道大將軍何時去主持大局?」
張軒心中一嘆,暗道李輔國果然是一個激靈人,聽出了張軒的推託之意。
並非張軒有意推託,他家人老小,都在南京,張軒豈有不擔心的道理。只是而今湖北的壓力也不小,清軍大舉壓上來,第一波攻勢還沒有過去。張軒這邊輕舉妄動,一旦清軍打破襄陽,張軒非但不能救東南,恐怕湖廣之地,也不能保全了。
只是道理是這個道理,在這種君臣氛圍之內,卻不好直說,張軒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說?難道說湖北戰事危機,皇帝哪裡就先放一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