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龍戰三千里 一零五 滄州血戰1

  滄州戰場。

  隆隆炮聲響徹大地,火槍鳴放之聲密如爆豆,弓弩呼嘯綿綿不絕,騎兵奔涌如潮,步兵移動的時候如同山嶽在移動,超過六萬名士兵正在這古城之外作殊死廝殺。

  交戰雙方,一方是祖澤潤和德格類所率領的三萬清軍,一方則是秦良玉和孫傳庭所率領的明軍,超過三萬人。清軍方面,祖澤潤所率領的關寧軍是主力,德格類所率領的那幾千騎兵只是作為奇兵使用,而明軍方面,把清軍坑得不輕的孫傳庭充當起拉拉隊的角色,順便守護一下川軍的後方。沒錯,他們的主要任務就是保護好川軍的後背,防止清軍重騎兵繞過來向川軍發動背沖————重騎兵正面衝擊陣列森嚴的重步兵方陣是自尋死路,但背沖卻可以毀滅比他們多出幾倍的重步兵,這已經是血的教訓了。

  川軍一共一萬七千人,幾乎人人身披厚重的鋼板製成的板甲,移動的時候如同一道鋼鐵浪潮在緩緩涌動,極為駭人,即便是以劍甲精利的清軍,在他們面前也是相形見絀。他們組成六個巨大的方陣,整個方陣的橫面足有三里之闊,極為駭人。清軍動用二十餘門大炮對著整個方陣猛轟,炮彈落處,殘肢斷臂四下飛舞,血肉亂拋,慘不忍睹。但川軍的炮兵馬上還以顏色,二十二門河洛新軍加強給他們的120毫米雷擊炮打得跟雨點似的,在清軍方陣中掀起一團團血雨,呼嘯激射的彈片將清軍士兵成叢割倒。還有幾門火箭炮,雖然打出去的火箭滿天亂竄,真正命中的只是一小部份,但也把清軍炸得人仰馬翻,川軍士氣高昂,用步槊槊杆撞擊著胸甲,怒吼「萬勝!萬勝!萬勝!」

  眼睜睜看著自家的士失被川軍炮兵以驚人的效率加工成一堆堆破碎的肉體,祖澤潤又驚又怒,對德格類說「明狗的火炮太厲害了,不打掉它們,我們要吃大虧呀!」

  似乎是為了替他所說的話站街,話音剛落便有一發雷擊炮炮彈命中了遠處一個炮位,而且好死不死,正好從炮口栽進去,那門炮轟的一聲就炸開來了,引爆了火藥桶,把伺候它的幾名炮兵全部炸上了天。一發鏈彈被爆炸氣浪拋出去,兩個半圓鉛球把鏈條拉得筆直,呼呼旋轉,從清軍中間掃過,一連掃飛了三名清軍的腦袋,最後纏在一名牛錄額真的脖子上,將他的頸椎骨打得稀巴爛,就倒在德格類面前不斷的抽搐,從喉嚨里嗆出一股股血沫,眼看就活不成了。德格類看得眼皮一陣猛跳,狠狠的點頭「是的,他們的火炮太厲害了,放任它們繼續這樣轟下去,我軍必敗無疑!」他用馬鞭指向雷擊炮陣地,兩道濃眉擰得緊緊「可是該死的明狗將他們的火炮放在方陣中央,很難打得到啊!」

  祖澤潤一臉無奈,這該死的雷擊炮實在太可惡了,當然,發明這種火炮的人更加可惡!到底是何等的奇葩才能發明這种放在軍陣中央開火都能越過整個軍陣,準確地砸到敵人中間去的曲射炮啊!這些曲射炮威力可能不如85毫米榴彈炮,但是射速遠勝,而且移動很快,而且藏在銅牆鐵壁後面,想要摧毀它,只能先從川軍那森嚴的陣列上劈開一條血胡同,沒別的辦法!也正因為這樣,這種火炮極受明軍歡迎,同時也成了各條戰線上的清軍的噩夢,一次次轟得他們死傷累累,卻束手無策!

  惱火歸惱火,仗還是要打的。德格類一聲令下,上千蒙古騎兵縱馬飛馳而出,手持強弓,握著三支羽箭,直衝川軍方陣!這些來自蒙古高原的騎手旋風般衝過來,弓弦震顫間,羽箭綿綿拋射而出,密如斜雨。被明軍炮火壓制著的清軍又祭出了他們的殺手鐧,先用弓騎兵把川軍陣型射亂再說!

  川軍冷漠地看著這些高原騎士在幾十米內飛馳,他們放下了鐵面罩,任憑利箭射在身上,將自己的盔甲敲得叮叮作響。他們的盔甲鋼板厚度普遍達到三毫米這樣的厚度,就算是用火銃都不容易打穿,就更別提那弓力弱得可憐的騎弓了。蒙古騎兵來回馳射,川軍方陣巋然不動,相反,一具具破陣弩被擎了起來。隨著一陣綿綿不絕的弓弦顫響,尖厲的呼嘯聲席捲戰場,弩箭如風暴射而出,蒙古騎兵一團團的倒下,被射成刺蝟的蒙古騎兵包子似的滿天亂飛,場面極為慘烈。

  面對身披重甲、防護得滴水不漏的步兵,弓騎兵的馳射,屁用都沒有。

  德格類見狀,趕緊召回這些可憐的蒙古騎兵。

  祖澤潤又派出數千南下的時候招降過來的明軍前去衝擊川軍陣型,他給他們的命令是跟川軍肉搏一陣子就馬上撤退,說白了就是想利用這些炮灰吸引川軍過來追擊,等川軍亂了陣型就好對付了。然而這些炮灰看著那一道道橫亘數里的銅牆鐵壁,都還沒打腿就軟了。他們不是關寧軍,剃頭加成對他們來說並不明顯,以前怎麼個爛法,投降清軍之後還是怎麼個爛法,一個個畏畏縮縮的不敢上前。清軍勃然大怒,一隊清軍騎兵飛馳而來,馬刀揮揮,一連砍下了數十顆頭顱才鎮住了這幫雜碎,他們嚎叫一聲,亂糟糟的發動衝鋒!

  然後他們的嚎叫震天動地的響了起來————被射的。川軍對這些炮灰是一點都不客氣,隔著還有一百五十米就亂箭齊發,一排排強弩同時扣動機括,寒星亂閃匯成一陣金屬風暴,橫掃戰場。衝鋒的炮灰們像割麥子一樣一層層的翻倒,悽厲的嚎叫從他們的喉嚨中發出,撕心裂肺,但是沒有人會同情他們的,明軍不會,清軍照樣不會!川軍弩兵只是射空了一個箭匣,這幾千人就全崩潰了,呼啦啦的垮了下來,那兵敗如山倒的場面,讓清軍看著都大感晦氣。

  雖說誘敵並沒有成功,但是能消耗掉川軍弩兵的弩箭也算一種勝利,祖澤潤令旗一揮,關寧軍三軍齊動,關寧鐵騎一馬當先向明軍軍陣猛衝過去!此時川軍弩兵正在往箭匣里裝填弩箭,根本就無力阻擋,只能眼睜睜看著敵軍旋風般殺來,無奈地退入方陣深處。川軍步兵齊齊發出一聲大吼,長槊平持對準衝過來的關寧騎兵,後面的將長槊探過來放在前排的肩膀,一名騎兵至少要面對六七支長槊,這樣的密度,足以讓戰馬望而生畏!關寧騎兵深知厲害,並沒有直衝過去,而是隔著十幾步的距離取出擲矛奮力擲出去,有一些甚至將繳獲的手榴彈兩三榴綁成一捆掄出去,這麼近的距離扔手榴彈,很容易把自己人和敵人一起報銷的,但是現在他們都顧不得了。不管是點鋼的擲矛還是手榴彈,都不是川軍的鎧甲能抵擋住的,在這些關寧騎兵的猛烈打擊下,那看似堅不可摧的陣列出現了一個個大小不等的缺口,跟被蠶啃過的桑葉似的。不過這些川蠻子也夠狠的,一聲不吭,就這樣硬挺著挨打,不後退半步!

  祖澤潤也夠狠,出其不意給予川軍大量殺傷後,本來應該讓關寧騎兵撤回去補充擲矛和手榴彈,作第二波攻擊,繼續削弱川軍的陣列,最後出動步騎軍主力一舉將其摧毀的,但是他偏偏反其道而行,騎兵一撤,步兵便壓了上去,完全是拿人命死拼了。倒不是他不想繼續削弱川軍,實在是沒有辦法,機會只有一次,等他的騎兵補充好擲矛、手榴彈,川軍的弩兵又該回到鋒線了,這些寶貝騎兵再沖的話只怕還沒有衝到川軍面前就死傷一半了!面對幾乎刀槍不入,而且紀律嚴明的川軍,他沒有更好的辦法,只能打開幾個小缺口後便全力壓上。川軍同樣全力壓上,這兩支頗有積怨的軍隊迎頭相撞,長槍與長槊對捅,叢槍刺來,叢槍刺去,一些武藝高強的士兵在槍林的陰影下滾來滾去,接近長槍兵,用短刀照著盔甲的縫隙狠命捅進去。他們當中有一些可以得手,更多的則是當場捅成篩子。川軍很快就將缺口補住了,整個方陣密不透風,關寧軍一波波的衝上來,一波波的撞死在槊尖上,大平原上血流成河!

  廝殺正酣,秦良玉猛然聽到方陣後方殺聲震天,扭頭一看,德格類已經率領幾千滿洲騎兵從後面殺上來了。德格類是一名精明的將領,他知道河洛體系的步兵方陣有多恐怖,正面硬啃只會崩掉自己的大牙,所以他把突破口選定在孫傳庭的秦軍身上,趁著祖澤潤吸引住川軍主力之機,自己帶領四千鐵騎迂迴側擊,朝戰鬥力相對較弱的秦軍猛衝過去!

  迎接這位清軍悍將的,是河洛新軍民兵的排槍。沒有任何花巧,就是一排接著一排輪番開火,而他們每一個排槍打過來,清軍騎兵總要倒下一大片,幾千民兵跟一團絞肉機似的。但德格類也豁出去了,任憑排槍將自己的部隊打得死傷累累,頭也不回,只管向前猛衝!為了避免戰馬看到刺刀和長槍方陣便停止不前,清軍甚至用黑布蒙住了馬眼,除非中彈倒下或者一頭撞上步兵陣列,否則他們是絕對不會停下來的!

  孫傳庭面色微變,大喝「弓箭手,上!」他知道這些民兵出身的火槍手跟河洛新軍不能比,新軍戰士一分鐘能發射四發槍彈,而他們只能發射兩發,勢如洪水的清軍清兵頂多給他們兩次發射機會,他只能讓弓箭手拋射,看能不能壓住清軍騎兵的攻勢了。

  答案是不行。儘管秦軍弓箭手射出的利箭比大雨還要密,箭雨籠罩之下的清軍連人帶馬一併被射成海膽,但是這些悍勇的滿洲武士依然沒有半點後退的意思,他們伏在馬鞍上,把被彈面縮到最小,瞪著一雙血絲縱橫的眼睛,用馬刺猛扎馬腹,把戰馬所有的潛力都逼了出來,一匹匹戰馬像一發發炮彈,猛撞過去!他們似乎已經沒有明天了,豁出性命,只為這一戰!

  孫傳庭駭然色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