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滄海橫流 七十八 倒霉的西夷

  「鄭氏向楊夢龍投降了!?」

  赤嵌城內,揆一眼珠子瞪得滾圓,一臉不敢置信的瞪著回來報信的探子,那模樣簡直就想吃人!

  探子說「是的!鄭芝龍在戰敗之後不知所蹤,廈門一切事宜都由他的長子定奪,那小子是個膽小鬼,在登萊水師逼近廈門之後藉口要與河洛新軍聯手對付我們,向楊夢龍投降,把他父親打下的基業全部拱手讓給了楊夢龍!」

  揆一發出一聲怒吼,一腳踹翻了紫檀木製造的茶几,擺在茶几上那套精美絕倫,放到歐洲哪怕是王室貴族都不見得有這個福氣享用的茶具滾落一地,摔了個粉碎。他無暇心疼自己無意之中造成的慘重損失,渾身都迸發著駭人的怒火,連聲怒吼,一連摔了好幾件名貴餐具。

  該死的鄭氏集團,他們怎麼可以這麼快就向楊夢龍投降!?

  鄭氏集團雖然打了好幾場大敗仗,但鄭芝龍的家底那麼豐厚,廈門又是著名的堅城,堅守個一年半載完全不成問題。荷蘭人和西班牙人所有的計劃都建立在鄭氏集團與河洛新軍惡鬥不休,無暇顧及台灣的基礎上的,據他們分析,以鄭氏集團的實力,就算不能跟楊夢龍拼個兩敗俱傷,跟楊夢龍耗個一年半載也不成問題,有了這段時間,已經足夠他們從容征服整個台灣,揆一甚至著手制訂征服台灣之後吞掉西班牙人的地盤,把台灣變成荷蘭在東亞第一塊殖民地的計劃了!台灣是鑲嵌在南海的一顆明珠,氣候宜人,土地肥沃,物產豐饒,荷蘭人垂涎已久,這樣的寶地,豈能容他人分享!

  巴達維亞那邊對他的計劃是舉雙手贊成的。對於黑吃黑吞併合作夥伴的地盤這種事情,荷蘭人全無心理負擔,相信如果有那個實力的話,西班牙人也會毫不猶豫地吞掉荷蘭人,海外殖民,就是如此的骯髒和血腥。巴達維亞總督認為西班牙的實力已經大不如前了,不管是海軍還是陸軍的戰鬥力都已經大大衰退,根本就不是荷蘭人的對手,就算他們把西班牙在台灣的地盤給搶了,相信西班牙人也只能打掉門牙往肚子裡咽,不敢跟正如日中天的荷蘭犯刺,既然如此,為何不吃掉他們?得到巴達維亞總督的支持的揆一精神抖擻,幹勁十足,擼起袖子準備大幹一場,成就一番事業,誰知道剛開了個頭,就聽到了鄭氏集團跟楊夢龍握手言和的壞消息!

  現在揆一的心情就跟洞房花燭夜小兩口耳鬢廝磨,漸入佳境之際新娘卻來大姨媽了一樣,欲哭無淚,淚流滿面。最令人崩潰的是,他幹的可不是在洞房花燭夜跟新娘滾床單這樣的美事,而是殺人放火!這段時間以來荷蘭人和西班牙人夷平了多少中國人的村落,屠殺了多少台灣原住民?這可不是在非洲,他們招惹的是世界上疆域最為遼闊,人口最多,財力最為雄厚的大明帝國!這些事情一旦被捅出去,大明震怒之下,只怕他們吃不了兜著走!

  其實不用大明震怒,楊夢龍一怒之下都可以讓他們血流成河。揆一沒少跟楊夢龍打交道,很清楚這傢伙的性格,深知這小子看似玩世不恭,各種不靠譜,骨子裡卻是一個極端的民族主義者。極端民族主義者的特徵就是這個國家,這個民族我們可以咒罵,可以指責,甚至可以造反推翻之,然而外國敢動她一根小指頭,我們會抱炸藥包跟他們同歸於盡!想到楊夢龍在遼東、登萊、伊洛河谷的輝煌戰績,想到河洛新軍不到一個月便徹底擊垮了鄭氏集團這個龐然大物的恐怖戰鬥力,揆一總督壓力山大,大汗,瀑布汗,成吉思汗!現在就算他想回頭都不可能了,殺了這麼多台灣原住民,以楊夢龍的性子還會放過他?除非太陽打西邊出,泉水往山頂流!

  怎麼辦?

  揆一總督在心裡以女性為圓心,以九代先人為半徑挨個問候著楊夢龍和鄭芝龍全家祖宗十八代,這兩個太可惡了,簡直就是在釣魚執法,合夥坑他!無奈之下,他下令「停止清洗台灣原住民的定居點,抓緊時間構築工事,作好戰鬥準備!」

  也就是說,他是不去管廈門那邊的形勢,先將現在的地盤占住再說了。不過,他心裡還是有點兒虛,馬上又寫了一封信,向巴達維亞總督求援,要求總督大人把更多的戰艦,更多的水手派過來,吃進嘴裡的東西是絕對不能吐出去的。

  至於總督大人還能不能給他抽調出更多兵力和戰艦,就不是他要關心的事情啦。

  距離台灣兩千多里的班達海。

  遼闊富饒的澳洲大陸已經被拋到了身後,姚崇古正指揮他的探險船隊朝著馬六甲海峽駛去。現在他的船上裝滿了各種礦石、作物種子、植物標本,這些東西都是他千辛萬苦在澳洲大陸和各個海島搜集到的,它們將成為有力的證據,向所有人證明這塊處女地的豐饒。他甚至還帶了幾隻袋鼠,兩頭袋狼,兩頭袋狸,兩隻鴨嘴獸,一頭海豹,三頭企鵝。可惜那頭海豹實在是好伺候,還沒進入班達海便死掉了,不過袋鼠、袋狸、鴨嘴獸、企鵝在幾名澳洲土著的照料下倒是活得挺滋潤,相信它們一定能夠活著回到廣州的。現在姚崇古正抱著一隻鴨嘴獸在逗它玩,這小東西外型看起來醜陋,但熟悉了之後就會覺得它其實挺可愛的,姚崇古有空的時候總會逗它玩一會兒。鴨嘴獸跟他也挺熟了,一點都不怕他,用扁扁的嘴巴一個勁的蹭著他的手背,十分親昵,逗得姚崇古直笑。

  那艘荷蘭冒險船隻則落在後面,若即若離。在澳洲,因為荷蘭人大肆捕殺各種珍稀動物製作標本,甚至捕殺澳洲土著,跟中國水手們爆發了好幾次衝突,雙方的關係弄得很糟糕,雖然還沒有到劍拔弩張的程度,但要化干戈為玉帛卻也不可能了。最讓姚崇古難受的是荷蘭人那陰冷的目光,長年在海上討生活,黑吃黑的事情聽得多了,甚至親手幹過,姚崇古豈能不防?他讓水手們提高警惕,可別讓荷蘭人給陰了。

  還好,關係糟歸糟,荷蘭人還是很清楚海上的艱險,就他們這一艘船很容易出事,必須找伴才行,因此他們還是能跟姚崇古船隊和平共處。然而,現在快要到達馬六甲海峽了,即將進入自己人的地盤,中國人對他們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現在他們開始動起心眼來,看能不能把姚崇古船隊給滅了,免得在殖民澳洲的時候招來大明這個強大的對手。那麼肥的一塊肉,誰不想獨吞?以荷蘭人的實力要跟大明爭奪這塊大陸實在是太吃力了,他們必須防患於未然!

  姚崇古探險船隊一前一後,進入一個狹窄的岬角。這個岬角周邊暗礁密布,航道狹窄,再加上強勁的海風,可謂危機四伏,一個不留神就可能被海風吹向岩礁,撞個粉碎。中國水手們全神貫注操著舵,控制著船帆,生怕出事。他們沒有注意到,在他們身後,三百米外,荷蘭人的艦船已經橫過船體,掀掉了炮衣……

  炮彈已經裝好,船長露出駭人的獰笑,大聲說「永別了,姚!」

  話音未落,他便驚駭的看到姚崇古的海龍號艦艉突然騰起一團白煙,橘紅的火光一閃,轟轟!兩發炮彈螺旋著朝他們飛了過來!

  海龍號在朝他們開火!

  船長刷的一下白了臉,上帝啊,這些中國人竟然先下手為強!這些該死的黃皮膚猴子居然敢挑釁強大的荷蘭!

  轟轟轟轟轟!

  荷蘭人左舷火炮同時開火,聲若滾雷,十幾枚鉛球一路尖嘯著朝海龍號猛砸過去!他們的動作也不慢,在海龍號的炮手拉動炮繩的同時也點燃了艦炮的導火索,這下倒好,雙方徹底撕破臉皮了!

  轟轟兩聲巨響,荷蘭人的戰船左側船體被鑿出兩個大窟窿,火光膨脹而出,船艙內的荷蘭水手被炸得血肉橫飛,劇烈的震動讓整艘戰船抽筋似的顛簸起來,不少水手頓時成了滾地葫蘆。而他們打出的炮彈也有兩發命中,打得艦檣木屑四濺,一名水手的頭部被彈跳而起的鉛球擊中,腦漿迸裂,當場喪命。

  姚崇古勃然大怒「該死的西夷……開炮!絕不能讓他們跑了!」

  荷蘭船長在尖叫「右轉!用右舷火炮攻擊他們,絕不能再讓他們射出一發炮彈!」剛才那兩炮把他給嚇到了,該死的中國人,居然裝備了如此先進的加農炮,三百米內幾乎百發百中!發射的炮彈還是威力巨大的開花彈!再讓他們開上兩炮,他們這一船人就只得到海里餵魚了!

  砰砰砰砰!

  一陣槍聲傳來,十幾名河洛新軍的火槍手端著火槍朝他們射擊,尖頭鉛彈呼嘯而來,馬上又有兩名水手被擊中,身上炸開大團血花,倒地哀號。先挨了兩炮,接著又挨了個排槍,荷蘭人開始有點兒手忙腳亂了,驚慌的調轉著船體,想用早已裝彈完比的右舷火炮對付海龍號。然而不等他們把右舷火炮亮出來,轟轟!海龍號船尾那兩門要命的85毫米加農炮又響了,一發炮彈打偏,一發好死不死落在甲板上轟然爆炸,大篷青白色的火焰裹著刺鼻的濃煙飛撒開來,是白磷彈!這玩意兒姚崇古只有六發,他怕炮聲可能引來附近的荷蘭戰船,想速戰速決,因此就用上了。這些高價買來的白磷彈沒有讓他失望,挨了一發之後那艘倒霉倒到姥姥家的荷蘭冒險船甲板上一片火海,荷蘭水手全身上下沾滿了火苗,直往骨頭裡鑽,一個個嘶聲慘叫,哀號著不顧一切的從甲板上縱身躍下,跳入大海。索具、船帆更是猛烈燃燒起來,火光沖天!

  海龍號又補了兩炮,現在好了,船艙內也變成了火海,被甲板上的大火困在裡面出不來的荷蘭水手被燒得外焦里嫩,慘叫聲震天動地。火藥桶紛紛被燒爆,引發猛烈的爆炸,整個船體在震耳欲聾的爆炸巨響中變形、破裂、傾斜……

  姚崇古沖迅速沉沒的那艘荷蘭冒險船呸了一口痰「呸,什麼玩意嘛,這點能耐也想跟我黑吃黑?也不打聽打聽姚爺我以前是幹嘛的!」

  大副也罵「不自量力!玩黑吃黑?老子是你們祖宗!」

  姚崇古說「甭跟他們廢話,放幾艘小船下去,把跳進海里的傢伙幹掉,一個不留!」

  馬上有兩艘小船被放了下去,船槳一划,跟游魚一樣靈活的駛向那些正在海中跟聞到血腥味趕來的兇猛魚類搏鬥的荷蘭水手。荷蘭水手見狀大喜,幾乎是哭喊著朝這些小船游過來,連聲叫「救命,救命啊!」完全忘記了剛才自己還想黑吃黑幹掉中國冒險船隊……

  遺憾的是,中國冒險船隊沒忘,因此等待這些倒霉的荷蘭水手的不是什麼援助之手,而是黑洞洞的槍口……

  一陣槍聲過後,跳水逃生的荷蘭水手全部變成了漂在海面上載沉載浮的死屍,劍魚、鯊魚等異常兇殘的魚類遁著血腥味撲過來,大塊朵頣。這種場面無疑是血腥而恐怖的,但是不管是河洛新軍戰士還是姚崇古的水手們都表示淡定,不管是打仗還是在海上討生活,哪個手裡沒有幾條人命的?這次才死幾個人啊,小意思啦!確定沒有活口之後,冒險船隊再度揚帆,迅速離開,只留下一堆屍體和追著屍體狂啃的劍魚、鯊魚……

  荷蘭澳洲探險船隊,團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