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安南的疆域遠沒有後世那麼大,他們能有效統治的,也只有北越地區,在遠比北方更加肥沃的南方,則由占婆國和高棉統治著,這三位在越南的疆域上上演了一場中南半島版「三國演義」,安南、占城、高棉之間的戰爭延綿千年之久。如今的千年古國占城在越南和高棉兩大強國的擠壓下已經奄奄一息,跟滅亡前夕的拜占庭一樣,只剩下一座國都還控制在自己的手裡,但是高棉人建立的、同樣有著千年歷史的古國真臘卻還活蹦亂跳,統治著富饒的湄公河三角洲,安南對這片土地垂涎已久,卻始終沒法得手————不死小強占城始終擋在他們面前,讓他們無法對湄公河三角洲地區發動強有力的擴張。
在這裡必須介紹一下以上那三個活化石。之所以稱它們為活化石,是因為這三個國家的歷史都可以追溯到秦漢時期,占城國是趁東漢衰微之際起兵自立的,由於位置得天獨厚,成為漢文化與印度文化的交匯點,更享有亞洲與中東地區海上貿易之利,很快便富強起來,到隋朝已經是一家獨大,想跟中原王朝扳手腕了————然後就被打屎了。真臘則是柬埔寨的前身,不過疆域遠比現在的柬埔寨要大得多,當時的真臘領土包括湄公河三角洲、柬埔寨全境以及寮國大部,其中寮國那一部份被稱為「水真臘」。安南就更不用說了,早在東漢時期便被伏波將軍馬援征服,但是在五代十國的時候脫離中國獨立,北宋與安南爆發多次戰爭,都是以失敗告終,無力統一安南,只能放任自流。元朝滅宋後向安南發動多次征討,同樣是以失敗告終,到了明朝,大魔王朱棣趁安南內亂之際派明軍大舉攻入安南,直殺得血流成河,最終征服了安南,但是在朱棣駕崩之後,安南又起來鬧事了,最終驅逐明軍,重新獨立……然後繼續跟占城和真臘開扁。這哥三個還真是好基友,相愛相殺鬧了一千多年也不厭倦。
如今的安南同樣處於分裂狀態,阮氏和鄭氏兩大家族分別割據安南南部和北部,互相征伐,殺得難分難解,而占城、真臘這兩個長期被安南壓制的國家見安南國勢日衰,也開始蠢蠢欲動了。只是這三個好基友還不知道,他們這種相愛相殺的幸福時光已經維持不了多久了,因為亞洲那台已經轉動了幾千年之久的文明磨盤又開始隆隆轉動,這一次又不知道有多少語族,多少種族會被它粉碎!
王銳和秦邁選擇攻打越南,並不是頭腦發熱,這是早就計劃好了的。楊夢龍曾許諾過要給苗族、壯族、瑤族這些少數民族一片土地,而明朝國內那狂熱的趕苗上山的氣氛註定這些少數民族在國內是無法發展壯大的————明朝對少數民族的政策,由始至終都是以鎮壓為主,趕苗上山還是民間自發組織的,貫穿了元明清三代的歷史,非常血腥,大量苗人、瑤人、彝人聚居的城鎮被摧毀,那些人要麼被殺,要麼被趕到了深山老林,在今天,少數民族大多聚居在深山老林中,就是那個時代造成的。要把土地分給少數民族,漢族老百姓不答應;繼續趕苗上山,只會讓漢族與少數民族之間的戰爭持續下去,大家無謂的流血,他靈機一動在雲南、廣西那邊不是還有一大塊地嘛,拿過來就是了!在他的指示下,王銳和秦邁一路朝著安南這邊退過去,每到一地便大量徵召少數民族入伍,在他們進入安南前夕,從軍的少數民族已經在四十萬以上了,真是一個恐怖的數字。這些山民在大明境內肯定是掀不起什麼風浪來的,但是到了安南境內就難說得很了,王銳這一路一邊開路一邊作戰,在安南北部的崇山峻岭中迅速行進,沒有什麼能夠阻擋他們前進的步伐。短短一個月,他們便掃蕩了同登、高平,直撲諒山,安南軍隊向上頭報告
「這些野蠻人裝備極為精良,普遍披著皮甲和藤甲,戴著一種造型兇惡的、有牛角的頭盔,裝備帶有滑輪的強弓和弩,射程極遠,威力巨大。他們的主力部隊普遍裝備一種槍口能安裝短劍的火銃,打得非常準,六十步內能準確命中我們士兵的頭部,中者立斃。在與我軍主力會戰的時候,他們一般都會以這支裝備火槍的部隊為主力,排成三列或者六列向我們推進,逼近到六十步的時候就舉槍輪番發射,而此時我們還沒有進入弓箭的有效射程,被他們割麥子似的一片片地掃倒……一般情況下他們會打兩輪,第一輪士兵們輪流射擊,打完後自動後退裝彈,等最後一列打完了再次開火,而第二輪則不再後退裝彈,而是打完之後就蹲下,讓後面的隊列開火,等所有隊列都發射完畢再一躍而起,挺著裝有短劍的火銃朝我們衝過來,見人就捅,並且投出一種威力巨大的震天雷,每一枚投過來,我們都會有好幾名士兵被炸翻。將我軍擊潰之後,這些火銃手會重新列陣,而他們那些紀律較差但極其兇悍的二線部隊就會揮舞鋼刀長矛衝殺過來,在山林中如同附骨之蛆一樣追擊我軍潰逃的將士,將他們的頭顱割下來懸在腰間……大樹上,山崗上,水田裡,到處可見這些野蠻人舉著血淋淋的首級放聲狂呼的身影,那情景真的比地獄血池還要恐怖!」
「他們還裝備了一種威力無比的大炮,可以發射恐怖的雷霆,摧毀一切,我們的村寨、城牆在這種大炮面前跟豆腐渣差不多,一轟就倒。不過這種大炮一般是用在野戰或者攻打最堅固的堡壘上,很少用來對付我們的村寨。在圍攻我們的村寨的時候,那些野蠻人會用一種鐵桶發射炸藥包,每個炸藥包里除了裝有大量炸藥之外,還有大量鐵釘、碎石,威力無比,幾個這樣的鐵桶就能將我們的圍牆輕鬆轟塌,然後他們的步兵蜂擁而上,大開殺戒。」
「我們至今沒能弄明白他們到底有多少人,他們的規模實在是太驚人了,我們的斥侯曾躲在他們進攻的路線上潛伏了三日三夜,而他們那可怕的人流也在大道上流淌了三日三夜,始終看不到頭,每一刻都可以看到腰間懸著乾癟的頭顱有說有笑地走過的野蠻人,我們的斥侯都快要嚇瘋了。我們只知道,在短短一個月之內,我們有三百多個村寨被夷為平地,六座城市被屠滅,超過三十萬人不是成為俘虜就是變成懸在他們腰間的頭顱……他們似乎永遠不會厭倦殺戮,永遠不會厭倦風餐露宿的日子,只要還有力氣,他們永遠是在持戈前行。在他們經過的地方,很難再有活物倖存下來……」
一些將軍索性上報「明國此次入侵,不管是規模還是實力,都遠勝於永樂時期,安南面臨著亡國滅種的危機!」這倒不完全是危言聳聽,永樂時期明軍大舉攻伐安南,出兵不過三十萬,這次呼啦一下來了五十多萬,而且還在急劇增加————雲南、貴州、廣西、廣東甚至四川都有無數少數民族和破產農民聞風而來,加入他們的行列;永樂時期那場戰爭,朱棣只是想把越南給占了,而這次,這支由無數少數民族組成的大軍可是想將越南這個族群抹掉,留地不留人!安南北部山區的山民如同角馬遷徙似的逃往北方,以逃避兵災,而不信邪的安南軍隊在諒山地區集結起五萬大軍和五十二頭戰象,迎擊氣勢洶洶的湖廣義軍,鄭氏家主親自到前線督戰,試圖一戰殲滅這群烏合之眾。
然後他親眼目睹了安南史上規模空前的大屠殺。
此戰安南僅正規軍就多達五萬,前來助戰的鄉勇民兵同樣也多達三四萬,總兵力將近十萬,還有大量戰象,安南軍隊都自信滿滿,甚至認為只要讓戰象一衝就能將那些烏合之眾衝垮,接下來,必然是一場大屠殺!而事實也證實了他們的猜想,戰象衝垮一支大軍,然後戰鬥演變成了大屠殺。只是被衝垮和被屠殺的對象都搞錯了。
王銳指揮大軍主力如期殺到。他當然不可能將幾十萬人不分老少的全部投入戰場,此戰他出動的兵力,也才三萬多人而已。湖廣義軍的主力,以河洛新軍軍官作為骨幹編練起來的八千火槍營投入了六千,火炮營二十六門85毫米榴彈炮,有二十門投入戰鬥,而以壯族、瑤族、苗族、俚族等民族的青年組成的輔助軍團則多達三萬人。看著滿坑滿谷的安南軍隊,不少人都心裡直打鼓。安南軍隊見王銳的兵力僅相當於自己三分之一,不禁有些輕敵,一聲令下,幾十頭戰象揚鼻狂嗥,朝王銳沖了過來,當它們奔跑的時候,連大地都在震動。王銳早有準備,一聲令下,幾千名瑤族士兵手持六米長槍出列,等到戰象沖近的時候,紛紛點燃了綁在槍頭的藥筒。藥筒噴出長達幾米的火花,火星噴泉似的噴向戰象,一支兩支可能不怎麼樣,但是幾千支長槍同時噴火,看上去就像一片火海。戰象頓時受驚,紛紛掉頭就跑,反衝入安南軍軍陣之中,橫衝直撞之下,不知道多少安南士兵被踩成了肉泥。王銳趁機命令榴彈炮開火,二十門榴彈炮同時射擊,成排炮彈落下,安南軍血肉橫飛,軍陣大亂。趁此時機,兩千多名擲彈騎兵飛馳而出,冒著箭雨衝到安南軍陣前,往來飛馳,投出雨點般的手榴彈,炸得安南軍人仰馬翻,隨後火槍營殺到,線膛燧發槍槍口迸出道道桔紅的火舌,槍聲爆豆般響起,安南士兵一排排的倒下。火槍營分成六列輪番射擊,每一輪齊射都要收割數百條人命,直到槍管燙得無法再裝彈才停止射擊。安南軍驚魂甫定,便看到一片鋼鐵叢林朝他們猛撞過來————兩萬名長槍兵手持長達六米的長槍排成二十列,以排山倒海之勢輾過滿地死屍沖入安南軍軍陣之中,開始狂穿糖葫蘆。與此同時,那兩千擲彈騎兵也拔出了馬刀,撲向安南軍後方,對著那些連副皮甲都沒有的民兵和民夫大開殺戒,諒山一片血海……
鄭氏家主站在諒山城的望樓上,只看到在城外,他的大軍已經被人數遠少於自己的蠻族大軍包圍了,披髮紋身的蠻族大軍搶占了幾乎所有的高地,居高臨下用投石器、複合弓、強弩甚至手榴彈盡情收割生命,銳箭如雨,飛石密似蝗蟲過境,手榴彈一排排似的砸下來,所有奪回高地的努力都被毫不留情地粉碎。安南大軍被壓縮在戰場中央一塊寬度僅三公里的平原,人擠著人,猶如被狼群包圍在羊圈裡的羔羊。兩萬長槍兵勢不可擋,一層層翻滾著前進,安南軍擠得太密了,絕大多數人連揮舞兵器的空間都沒有,只能絕望地看著周邊血花四濺,身邊的人一個接一個被刺倒,最後輪到自己……他看得面如土色,揪住同樣面無人色的主帥的衣領怒吼「你不是說他們只是一群流民,一群烏合之眾嗎?一群烏合之眾怎麼會有這麼高的組織能力,怎麼會有這麼強的戰鬥力!?」使勁將這個廢物推了一個趔趄,朝著屍山血海的戰場發出一聲披肝瀝膽的哀號「我的軍隊啊!把我的軍隊還給我!!!」
現在已經沒有人能將他的軍隊從那個可怕的煉獄裡救出來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趁著這場一邊倒的屠殺還沒有結束,帶著諒山城的守軍趕緊逃跑,不然連他的腦袋都會成為敵軍的戰利品。
這場大屠殺並沒有持續太久,短短一天就宣告結束,近十萬安南大軍有七萬人當場被殺,僅剩下不到兩萬民兵鄉勇舉手投降,保住了性命,隨後被賣到了廣東。經此一役,安南北方能戰之兵折損大半,四十餘名在安南國內頗有名氣的將領陣亡,諒山宣告失守,越南國都升龍城暴露在兵鋒之下。
與此同時,在紅河平原也上演了一場大屠殺,秦邁率領兩萬苗軍與兩倍於己的安南軍爆發一場大戰,他給安南軍上了生動的一課,榴彈炮火箭炮同時開火將安南軍轟得一塌糊塗,接著鐵騎橫衝,掃蕩安南軍的後方,陷陣死士揮舞橫刀,腰間插著手榴彈猛衝上去,先是甩出一陣手榴彈雨,接著橫刀連刺帶砍,殺得人頭亂滾。還沒完,後面還有整整一萬名長槍兵,像一把張開的鐵鉗朝安南軍左右兩翼鉗擊而來……真正做到了多兵種無縫對接,轉戰數省磨練出來的拳腳功夫在這裡大發神威,安南軍無法抵擋如此犀利的攻勢,一個回合就完全垮了,戰鬥隨即變成了屠殺,三萬多名安南士兵的鮮血染紅了紅河。
戰鬥結束後,秦邁渾身浴血,沖同樣成了血人的苗家將領嘿嘿一笑「我說過安南猴子的戰鬥力很弱,土地卻很肥的,沒騙你們吧?」用力跺了跺腳下的土地,污血四濺「從現在開始,紅河平原歸我們了!」
苗族狼兵高舉著橫刀長槍,將斬下來的頭顱高高的揮舞,甚至痛飲死者的鮮血,放聲狂呼,那野狼一樣的嗥叫聲令被俘的安南軍士兵渾身戰慄。
這兩場屠殺式的會戰讓安南北方可用之兵損失殆盡,安南軍隊喪失了與狼兵會戰的勇氣,龜縮在升龍城、海防城,開始堅壁清野。他們天真的認為,狼族大軍所攜帶的物資有限,等他們的糧草耗盡了就不得不撤退了,他們就是用這招耗垮了元軍和明軍。
然而,這幫倒霉催似乎忘記了,苗族、瑤族等民族都是農耕能手,他們還忘記了,安南的主要農作物是占城稻,這種水稻一大特色就是生長周期短,從播種到收割,只需要兩個月,而紅河平原是亞洲著名的水稻種稙區……
堅壁清野?堅你奶奶!
在紅河平原會師之後,狼族大軍暫時停止了前進,一邊以大軍圍困升龍、海防等城市,一邊清理後方殘餘的安南村落,消滅那些煩人的游擊隊。沒有戰鬥任務的青年則用從安南人手裡搶過來的耕牛開始翻地,播種水稻。一時間,紅河平原上到處都是阿哥犁田阿妹送飯的身影,優美的情歌在天邊迴蕩。
看到敵軍在紅河平原上建房耕地,大有在那裡安家落戶之勢,龜縮在城裡的安南軍隊徹底傻眼了。
這樣搞法,到底是誰耗死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