麼雞笑呵呵地反問道:「不清楚就敢收?朝廷規定在那擺著,換成是你,你敢收可能讓你掉腦袋的東西?你有幾個腦袋夠砍的?或者說,陳必謙比在場的各位都要蠢笨?」
在場的監生們再次陷入沉思,大家捫心自問沒幾個人能比陳必謙聰明,人家至少曾經當過三品侍郎,自己卻連個九品官都還沒撈著呢,怎麼比啊。
見到眾人吃癟,麼雞便趁熱打鐵:「還有從陳必謙家中抄出的九千七百多兩銀子,誰能為本宮解釋一下,陳侍郎如何不知道這些銀子的價值的?」
什麼?
九千七百多兩銀子?
那不是快一萬兩了麼?
陳侍郎居然藏了這麼多錢!
難道楊檢討讓大家幫助解救的陳必謙是個大貪官?
這個爆炸性的消息一經公布,眾人便立刻開始交頭接耳,七嘴八舌的議論開來。
楊士聰見到事情正想著自己難以控制的方向發展,急忙找了個託詞:「殿下,或許其中定有誤會,據臣所知,陳侍郎向來節儉,好似不曾有刻意受賄之舉!」
陳必謙私下是什麼模樣,楊士聰當然清楚得很,不過自己已經來了,就此打了退堂鼓,回去難免被其他東林同僚所恥笑,哪怕太子已經做了準備,也要勉強一試。
麼雞將目標直接鎖定在楊士聰身上,饒有興趣地問:「哦?看來楊檢討與陳必謙私交甚好呀,連這都清楚,本宮不知道楊檢討如何評價自己呢?」
楊士聰為之一滯,沒想到太子會考問自己,急忙組織語言,小心翼翼地回覆:「臣理政與才學遠遜於陳侍郎,勤懇不輟,只為完成本職之事,能力低微,不值一提!」
只要能讓太子忽略自己,能不能搭救陳必謙已經不重要了,萬一被太子盯上,那可就大勢不妙了。
既然要捕捉肥羊,麼雞便稍微透露了一下:「楊檢討太過謙虛了,其他方面本宮不知曉,有一個方面本宮倒是略知一二,不知楊檢討可否請本宮及一眾人等前去府中做客呀?」
楊士聰嚇得魂不附體,又強作鎮定,拱手施禮,低頭避過太子審視的目光,以免讓其看出破綻:「臣管教無方,府中雜亂無章,殿下駕臨定然會掃興而歸,臣委實難辭其咎,待三日後臣讓家丁將府中整飭清掃,方敢迎接殿下聖駕!」
這要是讓太子帶人過去,恐怕這麼多年的心血就全被發現了,所以不論如何,都不能讓太子過去。
麼雞心忖:你整飭完了,把貴重物品都給轉移了,老子還過去看什麼啊?然後表現出更加感興趣的神情說:「無妨,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了!本宮都不在乎,難不成楊檢討心中有鬼,抑或是府中有不可告人之秘密?」
你今天說啥都沒用,馬上就讓你見識一下什麼叫做「胳膊扭不過雞大腿」!
楊士聰急中生智,總算想出一個還算是說得過去的理由拿出來搪塞:「呃……府中小妾偶感風寒,尚未痊癒,恐傳染殿下,臣萬死不敢!」
說完楊士聰便在心裡默默地祈禱,若是能夠逃過此劫,定會去廟中上香祈福,保佑全家老小平平安安。
你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麼雞笑呵呵地回應:「無妨,本宮帶著太醫,正好可以為楊檢討助一臂之力,順便開些對症的藥物,可讓其儘快痊癒!」
別說感冒發燒,你就是說你老婆剛剛死在家裡,本宮也要過去看看!
楊士聰仍然擋在眾人前面,想要阻攔:「殿下萬萬不可以身試險啊!」
家裡的銀子還沒搬走,若是被發現,那必然落到跟陳必謙一樣的下場。
麼雞一語雙關地說:「只怕本宮一去,有人就要以身試險!來人啊,幫楊檢討頭前開路,起駕!諸位愛卿與莘莘學子隨本宮前去,本宮今日帶你們大開眼界!」
方正化旋即會意,讓兩個藩子架起還想死賴在這不想走的楊士聰就開拔了。錦衣衛的儀衛司校尉作為駕前扈從,在隊伍最前面打著迴避&肅靜的牌子鳴鑼開道,然後是威風八面的大漢將軍們及東廠的大隊人馬,太子的金輅與群臣被簇擁在中間,後面尾隨著上百名打算一探究竟的監生。
沿街被嚇得不明覺厲的老百姓全部跪倒在地,不敢抬頭,凡有大聲聒噪者皆為不敬,錦衣衛立刻上前控制堵嘴。不過看到這種囂張到極點的排場外加「名揚四海」的廠衛,只要不是想要自尋死路,都會低頭不語。莫說大喊大叫,就是竊竊私語都要擔心被太子的鷹犬們瞧見,而慘遭突如其來的橫禍。
廠衛編制內的名額極其有限,但為了監控畿輔一帶的珉間動向,長期招募大量的編外人員,也就是「臨時工」,為其提供需要的情報。應徵者多半為硫氓地痞。這些原本就好惡勞役的無業游民在領取上級發放的「獎金」的同時,經常利用廠衛的名頭來訛詐百姓,更有甚者直接公報私仇,所以尋常百姓瞧見正二八經的廠衛隊伍時,更是會感到不寒而慄。
這種殺氣騰騰的隊伍走在路上自然是暢通無阻,無需擔心狗屁堵車。你就是今天娶媳婦&死老婆,見到太子的車駕也得靠邊站,負責吹拉彈唱的夥計們都得屏氣凝神,免得手裡的傢伙走音了。如果膽敢讓對方心情不悅的話,那你們全家都可以立刻參加自己的葬禮了……
麼雞在車上看著方正化所提供的楊府草圖,嘴角微微露出些許竊笑,看著圖紙,「忠肝義膽」的家底還真是頗為豐厚呢。
楊府是一套很是寬敞的四合院,型號已經決然不算小了,較為明顯的特徵就是楊府的四合院進門就有「照壁」,就是開門便能瞧見的就是那堵白牆,通常只有大戶型的四合院才有這東西,進門繞過這玩意,才能進入內院。
而過了楊府的照壁並不是內院,而是前廳,穿過前廳再走過兩旁夾有遊廊的垂花門,才算是進入後院,正對著的就是正房,兩側為東西廂房。
根據慣例來說,東廂房住長,西廂房住幼,東廂房住男眷,西廂房住女眷。張小生勾搭崔小姐的故事估計就發生在西廂房,故名《西廂記》,然後倆人就雙宿雙……開…房了!
楊士聰作為翰林院從七品的檢討,按例月俸不過七石米,能住這樣的房子,已經從側面證明其某色收入奇高了,非常適合作為太子的研究對象,進行分析和解剖!
「太子殿下駕臨楊府,爾等全員即刻恭迎!」
「請稍……」
管家還想回去稟報女主子,就被叩門的錦衣衛一把薅住衣領給拎出來了,然後便被按到牆邊不准出聲,一群持刀校尉從正門蜂擁而入,用封閉的院子裡傳來女眷們驚呼尖叫的聲音。
麼雞可不管手下的辦事方法如何,太子只要求兩個字「效率」!
在一般情況下,對方不會反抗,辦差的也都不會傷及無辜。
死不悔改的楊士聰還在試探太子的底線,試圖給自己找尋到一條可行的出路:「殿下,愚臣斗膽請示,不知臣所犯何罪?今番導致遭此情形?」
若非有人別有用心地在太子面前疏言,太子怎能突然駕臨自己的府上,而且來了不問青紅皂白,直接派人進去搜查,錦衣衛明顯是在尋覓自己的家財。
昨晚清點的那幾箱銀子還未從出府邸,千萬不要被錦衣衛搜到,那可是自己為官多年積攢下來的,一旦被抄出,不光「心血」都將拱手讓人,而且烏紗帽也難保住。
若是早點送到他處,今日縱使被太子搜查,也不會讓其發現些許蛛絲馬跡。
真是差之毫厘,謬以千里啊!
要是被錦衣衛找到的話,自己該當如何是好呀?
瞧見汗如雨下的楊士聰還在死抗,麼雞面帶詭異的笑容,和風細雨地反問道:「楊檢討,你還在東宮給本宮做過事,難道還不清楚麼?有道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今日首輔、刑部尚書、左都御史業已到場作為認證,免得有人說本宮在刻意誣陷楊檢討,這個罪責本宮可是擔待不起。」
自己剛打了個瞌睡,就有人主動送枕頭!
你還帶著「國子監的啦啦隊」過來,真不愧為大懟朝的「忠肝義膽」啊!
藉此機會也驗證一下自詡為國為民的東林小夥伴們的家底如何,是否個個都肥得流油!
此時作為首席旁觀者的薛國觀、甄淑、鍾炌三人也都明白了,果然與之前揣測的結果相差無幾,楊檢討請的「這頓飯」只怕是價值不菲,少說也得有幾千兩銀子。
等到贓物被從裡面搬出來,刑部與都察院的隨行人員當場就可以登記造冊了,在鐵證如山的情況下,楊士聰想要公然抵賴都是百口莫辯了。
在這個當口帶著監生們前去請願,這不是送給太子抄家的藉口麼?
不知道楊士聰到底是怎麼想的?一旦作實了罪名,再想翻案就勢比登天了。
「老爺,老爺,這些藩子如此無禮,擅闖府邸,想要作甚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