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韃子膽敢擊落大明的飛艇,無疑引起了明軍上下的眾怒,飛艇在王師將士們看來,是高不可攀、無比神聖的利器,任何冒犯之舉都是不可容忍的。
在清軍的反擊下,飛艇部隊顯得猝不及防,又礙於笨拙的外形、不良的機動性以及近乎為零的防禦力,對於來自地面的炮火毫無招架之力。
012號飛艇首先被擊中並墜落,隨後015號也被擊中,007與008號這兩艘飛艇直接撞在了一起,隨著「標靶」的增大,也讓清軍較為容易的命中目標。
在不到十分鐘的時間裡,明軍便相繼損失了四艘飛艇,012號在清軍的陣地上爆炸,015號在明軍控制區域內迫降,艇員雖然受了些傷,倒是沒有性命之憂。
007與008號則在空中被大火所焚毀,等墜落到地面,吊籃里的艇員均已戰歿,這四艘飛艇屬於直接損失,等於價值超過兩萬兩銀子的科技武器被炮火給打沒了。
清軍所要付出的代價便是隨著炮位的曝露,旋即便招來了城頭明軍疾風暴雨般的炮擊,在地形劣勢下,清軍的火炮就像天上明軍的飛艇一樣沒有還手之力。
特被是某太子下令建造的諸多炮台,擁有將近三百六十度的全向射擊能力,不但射界開闊,而且建造的較為堅固。
內部結構為全球先進的鋼筋混凝固,之前打了一丈深的地基,即便是地震,乃至地下爆破,除非威力極大,位置精準,否則也很難撼動其根基。
炮台前方不遠處便是那條剛剛挖好沒多久的壕溝,即便狗韃子近在咫尺,也難以逾越這條深邃的壕溝,這便是炮台最大的安全保障。
壕溝的另一邊本是錯落有致的大片珉宅,如今已然被燒成了殘垣斷壁,從廢墟里仍然能夠冒出縷縷青煙。
而住在此地的百姓早已死傷慘重,這一切都是狗韃子犯下的滔天罪行,血債要用血來還,直接炮擊便是了,無須再行告知狗韃子了,炮彈便是通知。
雙方在距離不下一兩步之外進行對射,這個距離對於清軍所裝備的虎蹲炮與百子銃來說都是鞭長莫及的,只有小佛郎機可以做到較為精準的炮擊。
然而小佛郎機雖然射速很快,但多半都在用於防空,在清軍的將領們看來,擊落飛艇才是眼下的頭等大事,這對於提升所部勇士們的士氣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
用來對付城牆一邊的重火力便大為降低,等重新意識到被炮擊的嚴重性便為時已晚,已經被明軍打掉了超過二十處炮位。
一處炮位便是包括一門火炮以及一隊炮手,而銅炮在近距離的威力是無可匹的,只要命中目標,火炮、人員、房屋,都可以被一併貫穿。
清軍一天沒有攻占城頭,守軍便可以擁有居高臨下的射擊優勢,靠近城牆一帶的狀況,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可謂是一覽無餘。
遠處或許管不著,但尤其是西直門與阜成門之間的朝天宮西坊,以及阜成門大街以南的金城坊,這兩處均完全處於城頭火力的覆蓋範圍之內。
「給老子狠狠打!最好便能將炮彈直接打進狗韃子的嘴裡!」
飛艇是來支援城內守軍進攻反攻的,如今飛艇被擊落,在阜成門城樓里觀戰的倪寵當然暴怒不已。
只要兄弟部隊還不能殲滅通過地洞潛入城內的狗韃子,他麾下的城頭守軍便要時刻面臨腹背受敵的境地。
狗韃子膽敢擊落大明王師的飛艇,那就不知死活,更是與自己過不去,既然如此,那便用大炮讓狗韃子通通去死好了!
之前狗韃子折騰了半天,根本就沒有讓倪寵所部損失多少重型火力,反而他們的紅夷大炮被打得屁滾尿流。
在太子爺的關照下,東宮衛隊的火力堪稱自開朝以來之最,城頭裝備了佛郎機,城根下有迫擊炮,城牆後面的炮台上部署了新式銅炮。
就這三款火炮一旦開始毫無保留地盡情施射,不論是對付城外目標還是城內目標,對任何位置上沒有多少掩體的敵軍都是毀滅性的打擊。
倪寵擔心的是在持續開會之下,部隊彈藥消耗太快,而眼下只能沿著城頭進行補給,並非懼怕不遠處的狗韃子。
但既然兄弟部隊都打到金城坊附近了,他也就沒多少心理負擔了,再加把勁的話,便可以將潛入城內的狗韃子給一鍋燉了。
城頭守軍不得輕動,提供必要的火力支援還是可以的,讓狗韃子沒了火炮,再對付他們就容易多了。
更何況把太子爺的飛艇給打下來,還不止一艘,犯下如此大不敬之罪,必須得付出相當大的代價才行!
擊落一艘飛艇,便要狗韃子死傷一千人來償還!
倪寵可不是在開玩笑,對於狗韃子,必須說到便要做到!
城頭守軍居高臨下,只要彈藥充足,從漕河東岸打過來的友軍又與目標保持一定距離,不會被誤傷到。
那他們打金城坊一帶的狗韃子就跟打孫子一樣容易,反正這一帶的百姓被狗韃子禍害的差不多了。
只要看到活人就是可以被轟殺的目標,一堆活人就是一堆狗韃子,最好能一炮將其全部轟成碎肉才算完美!
「轟……」
見到蠻明的飛艇在炮擊之下淪為了燃燒的火球,清軍的將士們都是無比的高興,這真是太過舒爽了,己方總算可以揚眉吐氣了。
之前的種種不利,在此時此刻都被一掃而光,取而代之的便是極度的亢奮與愉悅,仿佛那墜落的飛艇殘骸便是蠻明的最終下場似的。
然而這種好心情僅僅持續了五分鐘,他們便遭到了來自城頭方向的一陣疾風暴雨般的猛烈炮擊。
為了抵擋來自漕河東岸方向明軍的猛攻,火力較為威猛的小佛郎機大多都被部署到了東側。
西側城頭上的守軍暫時沒有輕舉妄動,而且還要一條壕溝可以作為屏障,清軍對於自身的西側也就沒有足夠的重視。
這便造成了虎蹲炮與百子銃的炮手們即便還擊,也根本打不過對方,反而在明軍的猛烈炮火之下傷亡慘重。
加上其他披甲兵的傷亡,僅僅在一刻鐘之後,鄂莫克圖、王世選、布延、常國芳、潘孝和以及原本屬於圖賴的鑲黃旗所部,損失了不下近千人之巨。
由於大火燒毀了房頂,明軍炮兵可以通過望遠鏡清楚地看到獵物躲藏的確切位置,隨心所欲地對其施射。
清軍士兵為了保命,被炮擊打得抱頭鼠竄,他們也不知道哪裡更為安全,不得不從一個轉移到另外一個地方。
新落腳的地方的安全程度,只能通過是否挨打來衡量,若是驟然挨了一枚炮彈,而且有同伴被直接轟殺掉,那就還得立刻轉移。
「如此之多?行!咱爺們就陪你玩到天黑!」
能苟活到天黑,便算你們有本事,否則,便均須做那炮火下的死屍!
倪寵從望遠鏡里看到了數千頻繁移動的狗韃子,比他預估的還要多,這麼多的狗韃子,可是夠上司周遇吉率部收拾的。
所部要是不提供炮火支援的話,是役只怕得打上好些天才能收工,他還等著直接向他這邊輸送大量彈藥和補給呢。
狗韃子等得起,倪寵可等不起,早一天消滅城內的狗韃子,與上司所部匯合,他便早一天踏實下來。
麾下的官兵們也更是如此期盼,狗韃子既然進城了,那就別想全身而退了,要麼留下上本身,要麼留下下半身。
只留個腦袋,或者半個腦袋也行!
總之這群不速之客,沒那麼容易離開!
「為何不還擊?」
布延聽到己方炮聲逐漸萎靡,旋即便來到潘孝和這裡詢問情況,與其說是詢問,不如說是質問。
「回章京,我部小佛郎機都在炮擊蠻明飛艇,虎蹲炮與百子銃射程極短,難以對城頭的狗蠻子造成殺傷,反而開炮會暴露自身位置,引來狗蠻子的炮火!」
潘孝和自認為己部帶下來兩艘飛艇,功勞已經算是居功至偉了,沒想到布延這個夯貨還得寸進尺起來。
這並非他刻意找理由來搪塞,己部就這麼點小佛郎機,又要打飛艇,又要打城頭,確實是分身乏術。
就算都用來還擊城頭,對方裝備的火炮都是重炮,絲毫不遜於大清所制的紅衣大炮,對射的話,這也占不到些許便宜。
與其白白損失炮手,還不如理智一些,選擇偃旗息鼓,先保存實力,等擊退當面之敵,再想辦法收拾城頭守軍。
「難道讓我數千大清如此被動挨打?你於心何忍啊?」
布延認為,己方若是沒有火炮,挨打就只能認了,如今有了數十門各型火炮,還在挨打,那就說不過去了。
「章京莫不如再遣人回去調集數十門佛郎機吧,否則末將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
外行指揮內行,真是能把人給坑死!
布延是葉臣的部將,而葉臣是皇上的奴才。
潘孝和不敢得罪布延,只能委婉地說了個辦法。
就眼下這種糟糕透頂的情況,光動動嘴皮子有個球用啊?
你以為老子天生喜歡挨打啊?
就憑手頭的這幾十門小玩意,縱使懷順王耿仲明來了,不也得戒急用忍麼?
你有辦法你想去,想不出來,就採納咱的建議,否則便老老實實地躲起來了。
萬一被炮彈給咬到,那便是你自己的緣故!
天生短命,怪不得旁人!
「該死的狗蠻子!全憑火器之力,若是真有膽量,便與我大清勇士決一死戰!」
布延氣得無言以對,直接將怒火發泄到嘴巴上,大罵了一頓狗蠻子。
現在這種情況,呆在原地就得挨打,攻出去,還得挨打。
指望狗蠻子放棄炮擊,立刻攻過來,人家也不聽自己的話啊?
狗蠻子停止炮擊,傻乎乎地衝過來,被大清勇士挨個宰掉。
這想法在布延的腦海里出現了不止一次,但理性告訴他實在白日做夢!
來到城內之後,起初布延根本就看不起圖賴與鄂莫克圖。
前者帶著精銳無比的鑲黃旗的一個甲喇出戰,後者則是還有漢軍兩旗配合。
如此優勢,還希望皇上發兵救援,真是一對廢柴!
至於王世選等漢軍將領,布延直接選擇忽略不計了……
等抵達戰場,觀望了一陣子,布延才發現,此地的情況比自己預想的要糟糕太多了。
明軍的鐵甲戰車在街頭巷尾隨處可見,很多時候就停在街對面,距離己方不足三十步。
狗蠻子就知道入城的大清王師裝備火炮數量稀少,故而才會有恃無恐,恣意妄為。
蠻明步兵都圍繞鐵甲戰車進行作戰,只要鐵甲戰車不被摧毀,狗蠻子便會一直戰鬥下去。
這也直接導致大清王師的衝鋒均是虎頭蛇尾,被狗蠻子用鐵甲戰車、鳥銃以及爆炸棒槌給屢屢擊退。
不計代價的話,倒是可以靠近狗蠻子,但由此帶來的傷亡決計是無法承受的。
一個牛錄的披甲兵,兩百多人衝過去,倒是能夠消滅上百個狗蠻子。
但披甲兵最後也活不了幾個,至多能剩下百十來個。
一個換一個的話,決計是大清王師吃了大虧。
兩個勇士才能換一個狗蠻子的話,那這仗就不用打下去了!
可一直忍耐的話,必須忍到天黑才行,等到夜幕降臨,大清王師才有機會反敗為勝。
距離天黑還有一個時辰,如此炮擊力度,等到天黑,王師還有反擊的實力麼?
在天黑之前損失兩三千人的話,豈不是最後還是個輸麼?
不想輸的話,便須二次向皇上求援了!
布延都不知道自己該如何開口……
倒是打下來蠻明的四俱飛艇,可損失了上千勇士,這也不能功過相抵啊?
這便等於用數百名勇士的性命才換來了一俱飛艇的戰果,貌似自己過於吃虧了。
然而不向皇上求救,就硬挺到天黑的話,隨著時間的推移,勝算真是越來越小。
因為己方被蠻明部曲壓縮到一個南北長、東西窄的狹長地帶,這會兒完全是在被雙向炮擊,就是腹背受敵。
「鄂莫克圖,你如何打算?」
布延找到了負責此地的鄂莫克圖,先聽聽他的主意,再想是否要採納。
「其一,立刻反擊,否則炮擊會加劇我部將士傷亡。其二,等到天黑再行反擊,利用夜幕掩護,痛擊當面之敵。其三,待天黑之後,隨機應變,狗蠻子若是不攻,我部便固守,狗蠻子若是固守,我部便傾巢而出!」
與對面的狗蠻子交手數次之後,鄂莫克圖也算是基本了解了對方的火力與戰術。
大清王師以往的硬沖硬打,在蠻明精銳的兇猛火力之下,幾無勝算可言。
唯一可以奏效的法子便是夜襲,爭取能夠收復白天丟掉的漕河西岸失地。
這支狗蠻子的戰力委實不低,若不是己部得到了大量增援,恐被其強行殲滅。
是役打成這樣,並非鄂莫克圖所願。
狗蠻子實力今非昔比,決計不能用以往的眼光來衡量了。
天空有飛艇,地面有鐵甲戰車,士兵身披箭矢都無法貫穿的重甲,還裝備了大量爆炸式棒槌。
強攻都打不動對方,還被對方順勢掩殺。
每次衝鋒,八旗大兵都死傷甚重,而戰果卻少得可憐,潰退之時,還被對方頻頻射殺。
鄂莫克圖對此又無奈又忿恨,應對的辦法也想不出來,心裡只能著急上火,焦慮萬分。
啃不動城頭的守軍也就罷了,如今通過地洞進了城,卻發現連城內的守軍都難以吃掉。
對於自己所統領的這個甲喇,鄂莫克圖已經不知道究竟還剩下多少兵力了。
眼下完全在倚仗漢軍兩旗以及新入城的援軍,之前作為主力的正藍旗反而成了輔助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