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8章:鑲黃之敗

  「貪生怕死???」

  陳泰最不能接受的就是別人說自己貪生怕死,他能爬到如今的位置上,可是全靠戰功得來的,立刻要衝過去與阿濟拜說個明明白白。

  「夠了!都住口!阿濟拜,管好你的嘴,也管好你的人!你部既然已經殺得疲憊,休息便是了,我鑲黃旗可自行迎敵!」

  這麼下去肯定會出事,覺羅拜山旋即何止了二人的爭執,變相批駁了阿濟拜的無能,算是給自己的嫡系找了個台階下。

  「巴山!」

  「奴才在!」

  「將你部十足悉數調上來,替換正藍旗與漢軍兩旗,之後由陳泰所部為先鋒,兩個牛錄為後援,一舉衝破此橋對面的狗蠻子防線!」

  「嗻!」

  甲喇額真巴山也是鑲黃旗里的一員猛將,之前覺羅拜山算是看錯了阿濟拜,這才導致了適才那場慘敗。

  等一會兒捲土重來,覺羅拜山便要將攻擊部曲全部換成鑲黃旗的士卒,用自己人才能打勝仗,指望別人是不行的。

  如此惡戰,也就鑲黃旗才能勝任,正藍旗最多就是打打下手而已。不過這樣也好,省得戰後別人說鑲黃旗寸功未立,就是撿好處的。

  對岸的狗蠻子的火力甚猛又如何?

  也就是打個正藍旗與漢軍這樣的廢柴而已。

  我鑲黃旗勇士不論野戰還是巷戰,均可擊敗窮途末路的狗蠻子!

  覺羅拜山聽見下面有人說對面都是蠻明狗太子訓練出來的精銳,才會如此堅韌頑強。

  那再好不過了,能夠將蠻明的精銳殲滅,正好能夠證明鑲黃旗的戰力超強。

  回去也好稟明皇上,用戰績來讓其他心懷鄙夷之色的固山額真啞口無言!

  一刻鐘之後,巴山便集結了七百多鑲黃旗勇士。

  「巴山,是役若是打得好,三個前程、偌大的宅院、白花花的女人便皆是你的了!」

  藐視歸藐視,很顯然,對面的蠻明守軍屬於難啃的硬骨頭,覺羅拜山便只能先把好處許諾出去,用以激勵下屬。

  「奴才定當竭盡所能!」

  不是惡戰就沒肉吃,巴山當然心知肚明,懸賞越大就說明對面的敵人越發的強悍,不過用七百餘鑲黃旗勇士只衝一座橋,巴山覺得還是很有把握成功的。

  「好!本將在此靜候佳音!」

  只要能讓自己人儘快殺到對面去,先前的損失就可以大事化小了,覺羅拜山也要讓阿濟拜看看鑲黃旗的勇士是何等的英武。

  「鑲黃旗的勇士們!跟隨本將殺過此橋,每人賞三個前程和一個蠻明女人!」

  「好!」

  「大清必勝!」

  「隨我沖!」

  巴山在進攻之前,當眾宣布了這個消息,用以也很明顯,光靠他一個人是肯定不行的,所有參戰的鑲黃旗勇士必須眾志成城,這樣才能徹底衝破狗蠻子的防線。

  「轟……」

  然而清軍官兵在漕河西岸這麼一叫喚,東岸的明軍立刻提高了警惕,在發現黑影攢動之後,一邊讓照明彈接連升空,一邊開始炮擊橋頭。

  林報國下達的命令很簡單也很明確,不管對面來的是哪部的狗韃子,就算皇太雞御駕親征了,也要將其當場炮決!

  皇太雞來了又能如何,你能扛住炮彈,還是能游過來送死?

  我就率部死死卡住這座條,讓你難受到無以復加!

  你越是難受,老子就越是開心!

  要是你敢讓老子不爽,老子就讓你生不如死!

  為了固守馬市橋陣地,周遇吉又遣人給林報國送來了六門小佛郎機和十門迫擊炮。

  這下守軍的火力又提升了不下三成,正好給前來送死的狗韃子好好餵一頓炮彈吃!

  陳泰不信邪!

  巴山也不信!

  鑲黃旗的勇士們更不信!

  區區這麼一座破橋的守軍能有多難打?

  還能比錦州的祖大壽更冥頑不靈麼?

  打過龜縮苟且的祖大壽的話,其他狗蠻子就都上不了台面了。

  錦州城裡的狗蠻子就是仗著有城牆保護,沒了城牆,他們就是個屁!

  對岸的狗蠻子連城牆都沒有,無非是利用面前的一座橋來阻擊大清王師。

  這不是白日……黑夜做夢麼?

  一座橋便能阻擋得了大清王師?

  天大的笑話!

  眼下就讓狗蠻子好好看看鑲黃旗的厲害!

  莫說一座橋,縱使後面還有十座橋,也擋不住鑲黃旗勇士們殺戮的步伐!

  「沖啊!」

  「殺蠻子!」

  「轟轟轟轟……」

  儘管七百多人的喊殺聲幾乎震天,但很快便被隆隆的炮聲與爆炸聲給壓下去了。

  後面的鑲黃旗士兵就看到前面不斷冒出火球,煙霧繚繞,難以看清前方道路。

  隊伍之中每時每刻都有猶如撕心裂肺一般的慘叫之聲,聽得極為瘮人。

  橋頭早已鋪滿了一層屍體,讓他們跑起來極為吃力,一不留神便會崴腳。

  更要命的是,狗蠻子的炮彈就跟長了眼睛一樣,專向他們所在的位置撲過來。

  一發、兩發也就算了,一次來了二三十發,這誰受得了啊?

  二三十發炮彈都落到方圓五丈以內的範圍內,這威力可想而知。

  沖在最前面的四五十名勇士早就被炮彈打成了上下兩截,甚至化為碎肉。

  體腔炸裂之後,頓時鮮血噴涌,將後面的士兵噴的滿臉是血。

  有的人甚至跑著跑著,懷裡就多了一條斷茬的胳膊……

  通過上次進攻,陳泰已然知道了狗蠻子火器的厲害。

  英勇歸英勇,該小心的還是要小心,不然這會兒都已經死無全屍了。

  他刻意在自己牛錄的最後位置處壓陣,果不其然,前面幾十號人沒等靠近橋頭,就被炮火所吞沒。

  這可不是甚子箭雨,身披雙甲的鑲黃旗勇士即便不用盾牌也能抵擋得住。

  對岸的狗蠻子一律用火器來阻擊王師,即便勇士們拿著盾牌,也會連人帶盾被炮彈洞穿。

  陳泰跟隨皇上征戰多年,從來就沒遇到過火器如此犀利的蠻明軍隊。

  對方的炮火不但異常猛烈,而且落點極佳,幾乎少有打偏的。

  他的牛錄僅僅往前衝殺了不到三十步,便已然戰歿了大半。

  他也只能率領殘餘的勇士跟著身後的兩個牛錄一起衝殺,起碼能有沖開狗蠻子防線的希望。

  「莫要猶豫,停下便要挨打!」

  「繼續沖!」

  巴山身為甲喇額真,也在衝鋒的隊伍里,他也害怕自己的人馬跟正藍旗的那些廢柴一樣,遇到狗蠻子的炮擊就想掉頭往回跑。

  那樣不但給自己丟人,也是給覺羅拜山,更是給皇上丟人。

  堂堂鑲黃旗,遇到狗蠻子就這拙劣表現?

  陳泰所部的作用就是盾牌,還能給身後的兩個牛錄爭取時間。

  即便陳泰所部悉數戰歿,對巴山來說也是可以接受的。

  只要能衝破狗蠻子的防線,他就可以升官玩女人了。

  「啪啪啪啪……」

  然而對岸的狗蠻子不但有大量火炮,還有不計其數的火槍。

  火槍數量之多,以至於在開火時的聲音密集到跟放鞭炮一樣。

  幸好銃彈用盾牌幾乎就能抵擋得住,否則還會枉死很多鑲黃旗的勇士。

  但也有不少倒霉的傢伙被迎面擊斃,一旦面部銃彈,那八成就活不了了。

  此時儘管每個鑲黃旗的勇士都背著弓箭,但沒人敢直起腰來放箭。

  莫說對岸的狗蠻子都在樓里躲著,就算面對面的話,清軍士兵也不敢放箭。

  放箭就意味著要減緩衝鋒的速度,還會增加被炮彈擊中的可能。

  鑲黃旗里沒幾個傻子,當然不會幹這種可能讓自己送命的事情。

  最後的戰鬥,還得靠腰刀來解決,抓到一個狗蠻子就宰掉一個。

  「過去了!」

  巴山帶著的人儘管已經出現了近半的傷亡,可是沖至橋面之後至少還有四百人上下,這樣便大有希望一舉克敵了。

  「休得聒噪!」

  聽到親兵的激動叫喊,覺羅拜山吆喝了一聲,並無喜悅之色,但也按耐不住心中的得意之情,似有似無地看了一眼廢柴似的阿濟拜。

  「……」

  阿濟拜不恭賀覺羅拜山,也不對鑲黃旗的表現做出評價,就是在旁邊靜靜地看著。你能得手,那自己就認栽,算你們鑲黃旗的人有本事。

  「嘶……此物……」

  就在巴山以為勝利即將唾手可得之時,忽然看到橋頭前面橫著一排怪物,貌似是廂車或楯車,但心裡又覺得有點不對勁。

  不過既然大隊人馬已經快要衝過橋了,那就顧不得許多了,在衝鋒的時候,那還有時間瞻前顧後?

  巴山沒讓手下停止衝殺,鑲黃旗的士兵為了儘快捅死對面的狗蠻子,自然不會停下進攻的腳步。

  忽然從車廂後面飛出來無數黑點,不少黑點似乎還冒著點點亮光,讓衝到橋頭的清軍士兵很是詫異。

  就在黑點落到他們頭上或者腳下之時,忽然發生猛烈爆炸,儘管威力不如炮彈,可架不住數量實在是太多了。

  東宮衛隊士兵從樓上、車後,不同角度,向即將出現狗韃子的位置狂扔了一頓手榴彈,場面幾乎跟下磚頭大的冰雹別無二致。

  手榴彈多到有的都被扔進了水裡,落到既定區域的數量比殺到近前的狗韃子還多得多,一個人能勻到兩顆!

  鑲黃旗的勇士在腦子懵圈的時候,就挨了一頓收拾,感覺就跟自己脖子上掛了一圈鞭炮,然後被人點著了差不多。

  連反擊動作都沒時間做,就被會爆炸的物件給炸翻在地。

  他們也有這種會爆炸的棒槌,但都忘了使了,適才光顧一股腦的往前沖了。

  頂著猛烈無比的狗蠻子的炮火,連放箭都不敢,誰還有心思扔棒槌啊?

  「哎呀~!」

  巴山看在眼裡,疼在心上。

  這可都是上好的八旗健兒啊,就這樣被狗蠻子用爆炸棒槌給炸死了。

  這時候想換手也不可能,一來橋頭路口有車輛阻擋,難以輕易繞過。

  二來,狗蠻子多半都躲在樓里和房頂,居高臨下,可以恣意開火施射。

  「我讓你跑!」

  「吃你大爺一箭!」

  廠衛與衙役們並不擅長使用火槍,更喜歡弓箭,這會兒也可以一展才華。

  他們過來參戰,怎麼也要有了斬獲,往後在茶餘飯後,對旁人才能大吹特吹。

  東岸明軍的近戰武器就是火槍、弓箭、手榴彈,外加腰刀!

  就這四款兵器組合起來,在有坦克阻路的情況下,便能收到奇效。

  腰刀暫時還用不上,狗韃子一邊慘叫,一邊忙著砍殺……坦克!

  沒錯!

  讓守軍啼笑皆非的是,不少狗韃子對身披鐵甲的坦克一頓猛砍,還在放箭,然後被扔過去的手榴彈炸死炸傷。

  看上去狗蠻子很想找到坦克的破綻,尤其是殺掉裡面的士卒,這樣才能解恨。

  可坦克只要裡面的乘員合上艙蓋,那就是全封閉的鐵盒子。

  不論用腰刀還是弓箭,都對其無可奈何。

  你要是能放火,或許還有勝算。

  但這時候放火,被守軍打爆裝油的袋子,那就等於被點天燈了。

  還在垂死掙扎的兩百多鑲黃旗披甲兵跟他們的主子巴山一樣,急得滿頭大汗,卻還無法找到出路。

  由於地形不利,被對方用交叉火力阻擊,一個接一個的披甲兵被樓里的狗蠻子用火槍與棒槌給打死、炸死。

  而他們即便是放箭,能夠僥倖射殺幾個狗蠻子,雙方的戰損比也是相差得極為懸殊。

  照目前的狀況發展下去,每殺死一個狗蠻子恐怕得搭進去三個披甲兵的性命。

  這麼算起來的話,七百多鑲黃旗勇士就能殺掉兩百個狗蠻子……

  任誰也無法接受這個結果,可又能如何呢?

  「啊……」

  儘管已經全身披甲,還是雙層鐵片,但大清的甲衣還是無法抵擋佛郎機的炮轟。

  而且有一個致命缺點,那就腳部,完全沒有鐵片保護,只用裙擺來遮擋。

  哪怕有一粒鐵珠打進去,也會讓一個強壯無比的勇士當場喪失戰鬥力。

  不少在地面上爆炸的手榴彈里迸發出來的鐵珠,就剛好炸傷了八旗兵的腳。

  腳部吃痛,便可能無法繼續站立,倒地之後,迎接他們的便是面部中彈……

  守軍只要還能看到橋頭有站著的狗韃子,便會一直往下扔手榴彈。

  一個狗韃子餵兩顆,能把狗韃子全都餵吐了。

  即便有個別胃口大的,也還能繼續餵點銃彈與箭矢。

  總而言之,不把狗韃子的身上弄出幾個窟窿,守軍就不會罷手。

  在前勇衛營老兵的帶動下,初出茅廬的新兵們也是越戰越勇,一掃之前恐懼狗韃子的心理。

  他們跟狗韃子進行白刃戰或許還不是對手,但躲在樓里開槍、放炮、扔手榴彈,那是一點問題都沒有。

  就算雙方真的面對面打起來,三個打一個不行,那就五個打一個。

  一人捅一刀,五個人合夥也能戳出好幾個血窟窿!

  「這是……」

  有少八旗兵已經從徹底鑽過去了,但很快便被守軍射殺在路中間,餘下的人則是見到了讓他們驚恐的一幕。

  「油桶!」

  「轟~!」

  從角落裡滾出來一個個圓滾滾的玩意,不是別的,正是油桶,八旗兵都來不起點燃火箭,就被廠衛用火箭給引爆了油桶。

  「完了!」

  聽到爆炸聲,巴山心裡便是一沉,陡然意識到自己恐怕也要死在這了。

  這是他的直覺,可望著周遭相繼戰歿的手下,或許這就是自己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