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5章:追殺賀錦

  連打都不打,轉身就跑!

  面對如此怯戰的賊軍,孫傳庭從心裡看不起對面的革左五營。

  之前羅汝才所率之賊軍,面對己部的炮擊,起碼還衝殺了一番。

  比較起來,革左五營的戰力還不如羅汝才之賊軍,在三大團伙里戰力最弱。

  怪不得此前一直躲在山裡不願挑釁朝廷,原來內里就是一群欺軟怕硬的貨色。

  趁官軍主力在湖廣地區作戰,下山跑來偷襲汝寧府。

  剛挨了兩次炮擊,便嚇得如此狼狽,這種貨色此前還不願接受朝廷的招撫。

  不招他們也罷,省得再多消耗朝廷的錢糧,今番可以將其重創,乃至殲滅了。

  眼看又到了掩殺賊軍的好時候了,官兵們自然不會錯過這種天賜良機。

  對面的賊軍就像是一群烏合之眾,挨了炮擊就要鳥獸四散。

  實力孱弱還妄圖對抗朝廷,堪稱是天大的笑話。

  汝水西岸頓時喊殺聲震天,官兵們聽到軍令與鼓聲,立刻向對面殺奔而去。

  馬隊先行,步卒隨後,各路總兵麾下的人馬都打算大賺一筆。

  對面有好幾萬賊兵部說,革左五營的每個賊首的腦袋都值五萬兩銀子。

  光是這五個傢伙便價值二十五萬兩銀子之巨,哪位總兵官會不動心?

  不用照單全收,哪怕宰掉其中的一個人,五萬兩銀子也就到手了。

  這可不是空頭白紙,孫少保手裡可是有大把的銀子。

  只要拿到了賊首的腦袋,立刻就能兌換到如數現銀。

  由於每位領兵之人事先都被孫少保安排了對陣的目標,故而這會兒心思都飛到了對方的腦袋上面。

  要說對陣苦戰,或許破陣斬將的機會並不太大。

  如今可是過去掩殺,全憑各自本事。

  這還不能有所斬獲的話,那真就是個廢柴了。

  孫少保已經讓炮團將賊軍轟散,自己還空手而歸便怪不得旁人了。

  除牛成虎所部以及迫擊炮團之外,餘下三萬多戰兵向海浪一樣迅速湧向對面。

  縱使賊軍投入是役的人馬幾乎是殺奔過來的官兵的兩倍左右,此時此刻也全然沒了抵禦之心。

  打仗全憑一口氣,這口氣要是沒了,那就全完了,能不要想著遏制住對方的攻勢了。

  非但己部人馬大量受創,「左金王」賀錦自己也受傷不輕,自然不會留在原地。

  他這一撤不要緊,其他各部也就不會傻到在原地戳著了,急忙跟風跑路。

  將領們撥馬便逃,士卒們見狀那就更不會在這時候跟官兵死磕了。

  原本聲勢浩大的義軍戰陣在頃刻間便變得像一鍋粥一樣,無比混亂。

  賀錦沒有下達後隊變前隊的命令,因為害怕士卒會擋住自己的逃生之路。

  結果前面的兵都看到他們的「左金王」飛快地往後跑,後面的兵來不及轉身,就已經被前面敗下來的給衝散了。

  義軍也沒有訓練過如何撤退,通常都是進攻時蜂擁而上,撤退時「前仆後繼」,被自己人給踩死的事情也屢見不鮮。

  「狗官兵殺過來啦!」

  「快跑啊……」

  「讓開!」

  「去你蛋的!」

  為了自己能夠奪路而逃,潰敗的隊伍里正在發生擁擠、推搡、踩踏,甚至拔刀廝殺的情況。

  只要能活命,這時候不管是狗官兵還是自己人,誰擋住自己的退路,誰就該死,該被一刀砍了!

  革左五營的精銳部隊僅有萬人而已,餘下都是新近招募的士兵,此前多為流珉。

  這會入伍為兵,都是想要吃飽喝足跟著首領們打城池,好能搶銀子、玩女人。

  指望這些人阻擊官軍是不可能的事情,在這種情況下,他們根本就不聽號令。

  命令他們讓開道路便更加無可能了,戰場上人喊馬嘶,面對面都不見得能聽清對方說了什麼。

  正是這些人讓革左五營的規模迅速得以壯大,也正是這些人,此時卻加速了革左五營的潰敗。

  在戰事不利於義軍這邊的時候,他們留在戰場上完全就是在添亂、幫倒忙,一點應有的作用都起不到。

  扭頭去打氣勢洶洶的官軍?

  開玩笑!

  將爺都打馬揚鞭地跑路了,他們這些碎催又如何招架?

  在戰場上的近三萬,只有不足半成,也就是千八百人想要抵擋官軍的攻勢。

  餘下的絕大部分都是一門心思地跑路,對身後的官軍更是畏敵如虎,連扭頭往回看的膽量都快沒了。

  由於雙方在對陣時僅僅相距三百步而已,一旦對方出現大規模潰敗,官軍的馬隊可以迅速衝殺過去。

  三百步對於馬卒們來說,實在是不值一提的距離,一個衝刺就能趕到,很多賊兵連跑到河邊的機會都沒有,就被馬卒用長槍扎了一個透心涼。

  這主要得益於孫傳庭在對陣時,便命令各路總兵可將馬隊部署在陣前,如此安排便是為了便於追擊敵軍。

  一來戰場開闊,便於馬隊馳騁。

  二來賊軍無法臨時布置陷阱,馬隊可以無須防備。

  三來則是賊軍缺少火炮,莫說紅夷大炮,便是發熕都沒有。

  大佛郎機可以打四百步,官軍這邊倒是有,但孫傳庭決計不會用。

  一旦賊軍在遠距離遭到炮擊,豈不是等於打草驚蛇了?

  孫傳庭就是要先行拉近雙方的距離,讓賊軍感覺官軍缺少火器。

  使對方認為自己有可乘之機,能夠通過近戰,與官軍一絕高下。

  這樣才能發揮迫擊炮的強大殺傷力,而且讓賊軍連跑路成功的機會都微乎其微。

  孫傳庭手裡有上萬馬卒,這便是官軍在順勢掩殺時的利器。

  賊軍步卒跑得再快,也跑不過四條腿的戰馬。

  更何況他們還妄圖背水一戰,這本來就是置死地而後生的戰術策略。

  不是誰都可以利用此策來獲得勝利,當須結合戰場的實際情況而定。

  如今這「背水一戰」就成了「背水一死」了,想活命也得先能渡過河再說。

  是役孫傳庭的目標也很明確,賊軍馬卒擋不住也就罷了,但所有步卒,都不能放跑。

  賊軍姑且算做六萬,各部官軍總計至少須要殲滅八成左右的賊軍,才算是完成任務。

  革左五營幾乎攻陷了大半個汝寧府,不讓其付出慘重代價是不可能的。

  由於在戰場列陣的位置距離岸邊有三里之遙,要想渡過汝水,義軍士卒至少要先跑三里路才行。

  就是這三里路,幾乎就成了大部分步卒們的黃泉路……

  因為他們還沒跑出去二百步遠,對面的一群群狗官兵就策馬衝殺過來的。

  你想繼續跑路,就要將後背留給狗官兵,任由他們恣意刺殺。

  想在原地抱團結陣,抵抗馬卒的進攻,那就別想繼續跑路。

  只有兩個選擇,而且不能都選。

  跪地投降?

  說的容易!

  你倒是能輕鬆說出口,對方也得信才行啊!

  眼見跑不了了,直接跪地乞降,大喊「爺爺饒命」?

  這不是在糊弄傻子一樣麼?

  有這工夫,官軍馬卒還不如一槍刺穿你更為妥當,還能永絕後患!

  馬隊一旦高速衝起來便不會立刻停下,不然前面的馬卒定會影響到後面的馬卒。

  來不及勒馬的話,便要輕則撞在一起,隊形散亂,重則人仰馬翻,當場斃命。

  故而不論前方的賊軍步卒是否投降,馬隊使用牆式衝鋒時都不會考慮納降之事。

  但凡擋路者,一律將其摧毀。馬隊衝殺之下,一個活口都不留,才算是合格。

  八千多官軍馬卒要收拾四萬多失魂落魄,還不打算原地抵抗的賊軍步卒,其實是非常容易的事情。

  一邊士氣高漲,一邊全無戰心,而且兵力相差並不過於懸殊,地形還對官軍一方較為有利。

  不到五分鐘,官軍馬隊便砍倒踩翻了不下萬餘賊兵。

  若不是賊軍向多個方向開始分散潰逃,戰果還會更大一些。

  活口?

  俘虜?

  暫時官軍還無暇收納!

  若是主動前來投靠,或許還可以考慮。

  但在戰場上,若非臨陣倒戈,在掩殺時再想要乞降,多半就沒有那種好事了。

  不管是站著的、蹲著的,還是跪著的,只要不是躺著的,一律視為標靶!

  每位統兵的總兵官也都是行家裡手,絕非初出茅廬的貨色。

  通常都是麾下的馬隊分成三路,一路隨後掩殺,另外兩路從兩翼包抄過去。

  即便包不住賊軍的馬隊,也要將所有兩條腿開溜的賊兵都給留下才行。

  正向衝殺,反向阻擊,聯合他部,拉網絞殺。

  只用了大約一刻鐘的時間,官軍便幹掉了三萬多賊兵。

  場面就如同割麥子一樣暢快淋漓,跟賊軍在汝陽城裡幹的事情類似。

  「快渡河!」

  「左金王」賀錦在跑路之餘,低頭地瞧了眼已經被鮮血染紅的褲子。

  但這會兒不是處理傷口的時候,官軍馬隊追得太緊,只能一門心思地開溜。

  己部已經被殺得大敗了,根本不可能再翻盤了,好在對岸還有自己的近千人馬。

  跟隨賀錦一同跑路的馬卒都是他的嫡系人馬,若是能夠保存這些人,以後便可以東山再起。

  那些步卒損失便損失了,大不了以後再招納流氓便可以了。

  只要自己手裡有糧食,這種碎催想要多少,便有多少。

  「無恥鼠輩!死期已到!」

  「……啊???」

  賀錦聞言在馬上便是一驚,扭頭一看,從對面殺過來一員戰將,周遭跟著兩三百馬卒,眼見便要殺過汝水了。

  對方的戰旗上印著一個大大的「姜」字,賀錦對這個姓氏的將領不甚熟悉,這會兒也沒工夫努力回憶。

  來人正是榆林總兵姜讓,此前一直在樊城候命,姜讓好不容易逮到一個立功領賞的機會,當然選擇「擒賊先擒王」的戰術策略。

  擒殺賀錦,不論死活,便可得五萬兩銀子,可是能解手頭的燃眉之急,這是讓姜讓最為心動的地方。

  榆林雖然是邊陲重鎮,可朝廷已經欠餉多時,太子監國之後,遂命姜讓率部南下參與進剿行動。

  但到了樊城,遇到從川東得勝歸來孫少保,姜讓所部也僅僅是領到了當月的餉銀,之前的欠餉還得等待朝廷批覆。

  被逼的沒有其他辦法,姜讓便只能想著儘快在戰場上殺賊立功,好能多多領取賞銀,安撫所部將士。

  正好適才賀錦所部遭到猛烈炮擊,損失慘重不說,還先行潰敗了,他正是趙光遠與姜讓的獵物。

  兩位總兵官之前商量好了,不論是誰宰了賀錦,另外一人都可以分得半數賞銀,這樣才算是供事一場。

  算起來,兩萬五千兩也不少,因為二人麾下的實際兵力都不算太多,趙光遠所轄近三千三百人,而姜讓所部人馬還不到三千。

  「給額攔住此等狗賊!賞銀千兩!」

  賀錦急忙命令左右嫡系,不管使用甚子辦法,都要死死擋住這群狗官兵。

  「狗賊休走!拿命來!」

  話音未落,姜讓不遠處便又陡然生出一記狠話,便是同僚趙光遠。

  他此前可是一直盯著姜讓的一舉一動,趙光遠可不想讓姜讓獨占功勞。

  見面分一半是大明軍方的慣例,但真能參與擒殺獵物,領賞的時候也能理直氣壯一些。

  雙方互相稱呼對方為「狗賊」,這可真是耐人尋味……

  「爺爺不賠爾等玩了!告辭!」

  賀錦既不認為自己是鼠輩,更不會覺得自己是狗賊。

  要稱呼也是這倆位狗官的爺爺,但今番「爺爺」是不能陪孫子玩耍了。

  保命要緊,便打算先行告辭了。

  追殺上來的官兵總計也不過三四百而已,賀錦所部撤下來的人馬多達一千五百左右。

  論兵力是官軍的四倍以上,故而賀錦才不會懼怕對方。

  但他也不會貿然托大,在此地戀戰,那就等於幫了其他人的大忙。

  當下還是要以跑路為首務,其他都是小事,等以後再找狗官軍算帳。

  賀錦的嫡系人馬多為前陝茜邊軍,而趙光遠與姜讓兩部則是現陝茜邊軍。

  於是出現了各為其主,「前任」大戰「現任」的奇葩場面!

  賀錦對嫡系人馬待遇頗佳,自然具有不弱的戰力。

  趙光遠與姜讓帶來的都是親兵與精騎,戰力更是相當可觀。

  三四百官軍馬卒剛一渡河,便與殺奔過來的賊軍戰在一起。

  賀錦也想要半渡而擊,然而汝水現在正值水位最低的時候,步卒渡河都毫無困難,更別說馬卒了。

  同一時間還有數千義軍士卒正在渡河,而官軍的馬隊也相繼追殺過來,場面更是極為混亂。

  「給額沖!擒殺賊首!死活不論!」

  眼見目標就要開溜,姜讓大喊一聲,立刻帶著數十名親兵撕開賊軍臨時組建起來的防線,向企圖繼續奔逃的賀錦殺奔而去。

  趙光遠並未喊話,而是張弓搭箭,瞄準賀錦,便是一箭。

  由於距離較遠,未能正中目標,而是命中了賀錦坐騎的屁股!

  黑色駿馬立刻吃痛,長嘶一聲,開始死命的狂奔起來。

  這倒是正合賀錦的心思,省著用鞭子抽打的力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