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北伐何須十數年之久?十年之內,便可收復遼東失地!」
崇禎認為若是在兵力與糧餉皆已充足之後,王師定能一戰而定,收復失地更本就不需要逆子所說的如此長的時間,這分明是在怯敵而畏懼。
「兒臣不知父皇以為王師北伐目標何在?是收復失地還是消滅東虜?」
某太子一聽甩鍋爹的說辭,就知道這貨又開始進入想當然的模式了,二貨皇帝對軍事方面完全是一竅不通,連半吊子的能力都達不到。
「失地須收復,東虜更須消滅!」
崇禎理直氣壯地回答了逆子的問題,他認為自己這麼說是決計無錯的,這不但是他的希望,更是皇兄、父皇、神宗爺爺的夙願,只是之前沒能實現而已。
「父皇,糧草可以在三年之內籌措妥當,但王師集結五十萬大軍可是殊為不易,只有在南方剿寇得勝之後,主力方可調至北方集結待命。再者說,朝廷需要準備出大致兩千萬兩銀子,作為專用的出兵費用,這是一筆單項開支,絕對不能被挪作他用,以朝廷當下的狀況,每年攢四百萬兩都困難,樂觀地說,只恐五年才能湊出這筆錢。父皇可是看過遼東地圖?遼南地區還好,以平原為主。但到了多山的遼北地區,大軍的戰車部隊便不易展開,而戰車是我軍克敵制勝的法寶。一旦王師在植被茂密的山區遭到埋伏在此的東虜的伏擊,難免不會遭遇第二個薩爾滸之役。若想在山區戰勝東虜,還需讓秦良玉老將軍多多招募擅長翻山越嶺的土著步兵,起碼要達到五萬才能確保王師在山區作戰的安全。遼北山區擁有眾多的山寨堡壘,老酋當年在出兵東虜他部之後,便將其悉數據為己有。若是皇太雞在遼南敗北之後,以此為據點,便會對王師剛剛收復的瀋陽、遼陽、撫順等地造成嚴重威脅。王師在夏季進剿,在山區推進緩慢,又容易遭遇伏擊。冬季大雪封山,王師又將束手無策,朝廷還得養活北伐的數十萬大軍,每年的開銷都得在上千萬兩以上。即便可以王師不計傷亡代價,能夠攻克東虜在遼北山區的眾多山寨,東虜依然可以向北退至海西女真的活動地區,譬如亦迷河衛(長春)、塔山衛(哈爾濱)等地,繼續負隅頑抗。屆時,王師繼續北上,補給線便會拉大到兩千里之遙,東虜出動大量馬卒頻繁騷擾我軍輜重部隊,王師便會首尾難顧了。若是王師僅僅固守遼北,只要主力南撤,東虜便會捲土重來,再次攻陷遼北地區的諸多軍事重鎮。若是朝廷在遼北地區駐紮三十萬大軍,光是每年的餉銀便會高達一千萬兩銀子,這筆軍費對朝廷自然是非常沉重的負擔。」
甩鍋爹真是要讓某太子再給他上一課,讓他明白北伐東虜絕對不是想來那麼簡單的事情,這裡面的麻煩事多得很呢。
錢、糧、兵這三樣都得湊齊,還要制定較為實際的作戰計劃,每個步驟都要有條不紊,循序漸進才行,哪怕只差一項都會影響全局得失。
最要命的是,皇太雞與多爾袞又不傻,一旦辮子在野戰中失利,便不會死守他們的老窩沈揚了,最明智的辦法就是將主力撤退到遼北的山區伺機而動。
明軍想要進攻山區,在地形不利的情況下,恐怕五十萬大軍都難以消滅辮子的主力,搞不好就要重蹈覆轍。
即便明軍還能獲勝,辮子也還有兩條退路,其一是繼續向北撤退,退至黑、吉兩地繼續負隅頑抗。其二是向東退至面積更大的長白山脈,依託有利地形,偷襲前來進剿的明軍。
對明軍來說,順著這兩條路追擊辮子都是凶多吉少的事情。
前一條路的補給線過長,明軍輜重部隊隨時都會遭到辮子遊騎兵的襲擊,保護不當的話,就等於在給辮子送大禮包了。
後一條路比前一條路還難走,長白山脈比遼北的山區地形更為複雜,進剿起來堪比噩夢,而明軍主力又不可能一年四季都在山裡駐紮。
只要幾十萬大軍一撤,辮子必定是死灰復燃,海西女真各部的青壯起碼還有上萬人,讓皇太雞獲得,又能組建起兩個旗左右的山地步兵了。
「……」
被逆子這麼詳細一說,崇禎聽的感覺自己的頭都大了一圈,這些事情是他從未想過,卻好像的確存在的問題。
「兒臣以為收復遼東代價雖高,但所需的時間較短,十年便可以做到。要重創乃至殲滅東虜主力,只怕需要二十年乃至三十年時間方可做到。因為只要朝廷一日不能完全控制奴爾干司全境,東虜便能以此地為跳板,持續威脅大明遼北地區的安全。兒臣讓若干藩王移藩北地,便是要在時機成熟之後,配合王師進攻奴爾干司,實現南北對進的戰略部署,最終將東虜主力徹底消滅在奴爾干司境內。」
辮子如今是進可攻&退可守,可謂是收放自如,只要繞路進攻畿輔,便可一馬平川,橫行無忌。打不過明軍的話,還能後撤到遼北山區乃至長白山脈,跟明軍打游擊。
讓他們跑到松嫩平原的話,那明軍真就是乾瞪眼了,以明軍現有的補給能力,出兵松嫩平原就等同於出征西域,幾乎就是一次遠距離的軍事冒險,翻車的機率非常之大。
辮子想起他小說里所描寫的一樣愚蠢至極,與明軍鋼一次便損失慘重,還不思悔改,繼續再鋼一次,一直被對方活活鋼死為止……
「如此安排勢必耗資巨大,朝廷歲入不過兩千萬兩銀子,又如何承受得起?」
崇禎是不希望將收復遼東的戰事發展到曠日持久的地步的,只怕他的頭髮全白了都看不到王師徹底消滅東虜災患的時候了。
十年左右的話,崇禎還可以接受,可這逆子張口便說二三十年,這個漫長的時限簡直讓崇禎比吃了苦瓜還難受。
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朝廷沒多少歲入,實在是支撐不了與東虜的大規模拉鋸戰,最好可以速戰速決,不然不等打敗東虜,朝廷就破產了。
這逆子姑且算是經營有方,生財有道,還給自己介紹了不少大生意可做,但大明終究不能像趙宋那般闊綽,處處支應均要精打細算才行。
照逆子這個收拾東虜的戰略,只怕每年都要投入一千五百萬兩銀子的軍費,二十年便是三億兩之多,這讓捉襟見肘的朝廷情何以堪?
「父皇,遼東戰事已持續二十年之久,王師每每損兵折將,即便按照每年五百萬兩銀子計算,也已然耗資一億兩之多,加之軍械、糧草方面的支應,實際花銷只恐遠超於此數額。然而隨著東虜的屢戰屢勝,戰線一直被其向南壓縮,當下已至錦州一帶。兒臣以為皇太雞今夏未能奪取錦州,明春必定捲土重來,未來兩三年,大明都將與東虜拼死爭奪錦州地區。故而在朝廷尚未平定南方叛亂之前,都須處於防禦態勢,這是無法改變的情況。縱覽過往,為何朝廷屢次力圖收復遼東,卻事與願違,卻叫東虜得逞?究其原因,便是沒有制定出符合實際的戰略戰術,更不了解敵情,導致王師在戰場上屢戰屢敗,處處受制餘人,被動挨打。以薩爾滸之役為例,王師兵力方才十萬,刨去吃空餉的部分,實際兵力不過八萬,而老酋手中卻集結了不下六萬人馬,王師在兵力上並非出於絕對優勢。而薩爾滸一帶皆為山地,更容易遭遇伏擊,王師非但行動不便,更被分成了四路進發,各路協同不一,戰術迥異,主將各懷心思,又怎能實現分進合擊之目的?加之王師士卒平時疏於訓練,軍械已然老舊,戰時又貪生怕死,不善硬仗,遭遇強敵便潰不成軍,被東虜殺得一敗塗地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當下東虜已擁有紅夷大炮上百門,各型其他火炮上千門,總兵力不下十五萬,總動員之後,兵力不會低於二十萬。王師在未裝備先進武器且兵力超過四十萬之前,又如何能夠戰而勝之?在兒臣看來,只有朝廷準備妥當,王師集結完畢,方能出動出擊。換言之,我方必須有勇、有謀、有所準備,方能克敵、制勝、收復遼東!當下應以重點防禦錦州為首要任務,錦州若失,則寧遠與山海關都將直接遭到東虜威脅。待挺過最近三年之後,王師剿滅肆虐南方的流寇,主力調至遼西一線,便一路沿海岸線向北徐徐推進,利用鄭家船隊的補給能力,摧毀沿岸的東虜城鎮良田。另一路則收復東虜不便隨時支援的遼東半島南部地區,隨後以此地為跳板,向整個半島地區挺進。」
總而言之就是急功近利要不得,這時候追求一蹴而就的結果就是滿盤皆輸,明軍的機動部隊就剩下二十萬而已,再得瑟一次就徹底沒法翻盤了。
「……如此戰術不會被東虜所乘?」
崇禎稍加思索,也認為這逆子所言不無道理,之前耗資上億兩銀子,卻將大半個遼東拱手讓人,想來都令他無比心痛。
若是這套耗子三億兩銀子的戰略能夠收復遼東全境,那崇禎也會咬牙認可,只是耗時太長,未來結果如何還是撲朔迷離。
但至少不能讓王師遭遇第二個薩爾滸,不然等關外明軍被東虜殲滅,京城便會處於朝不保夕的態勢之中了。
崇禎對軍事方面並不精通,對於如何對付東虜,也沒什麼具體的好辦法,既然這逆子說能逆轉乾坤,那便姑且一試好了。
反正他已經快移駕南都了,即便整個北方都變成戰場,甚至被東虜侵占大半,大明也能至少可以保全半壁江山。
「父皇,王師沿海岸線推進的原因就是可以得到鄭家艦隊的保護,一來可以讓艦炮轟擊岸上的東虜,二來實在無法力敵的話,也能從海上安然撤退,避免主力被東虜重創。如此王師便可進可退,可攻可守,立於不敗之地了。大明的全線防禦戰略只是暫時的,僅需靜候三四年,最遲五年,便可迎來轉機。而當下正是較勁的關鍵時刻,容不得犯一絲一毫的錯誤。軍事方面要儘可能地保全各部,避免被東虜殲滅,以圖後期大規模反攻時投入作戰。財政方面要開源節流,嚴禁奢靡浪費。對內要多開礦山,同時大力徵收鹽、糧、茶、鐵、糖、酒、布(絲)、瓷等八大稅費。對外擴大出口貿易額,將西夷願意購買的大明特產全部賣出,換取對方手裡的銀子。兒臣計劃在五年之內,將每歲出口總額增加到五千萬兩銀子,十年之內達到一億兩銀子。朝廷可以獲利百分之十,每年便能從出口貿易中獲得至少五百萬兩銀子,往後從海稅中獲得的收益將會越來越高。」
礦稅是不愁了,但有了海稅支持的話,朝廷的歲入還能增加不少,哪怕只多收入一百萬兩銀子,也能造不少武器,養不少士兵。
「……海商與鄭家互相勾結,海稅徵收極大,朝廷如此行事,最終只恐是水中望月之舉!」
崇禎早就想收海稅了,但這個稅比鹽稅、礦稅、漕運稅還難收上來,鄭家就卡在那裡,令朝廷如梗在喉。
「父皇,兒臣有辦法,只要父皇能夠狠下心來,那些偷逃稅款的海商便會服軟!」
某太子既然能夠說出口,便是早有了對策,而且有了京城這邊的「成功經驗」,完全可以照搬到東南沿海那邊去。
「哦?但說無妨!」
崇禎對一切可以撈錢的辦法都非常感興趣,他也算是明白了,只要不向貧苦百姓加稅,那天下的大半人便不會造返了。
「父皇到了南都之後,便可對從事出口貿易的海商辦法許可證,五萬兩銀子一張,一張只能用於一家做出口貿易,期限十年。若無許可證,便是非法從事出口,屬於走俬,擅自資敵,朝廷可抄沒其家產,將其家人悉數發配山棟挖礦。二十張許可證便是一百萬兩銀子,這來錢不是很快麼?其次,父皇可下令浙茳茶商、南直布商與江茜瓷器商等諸多行業商人將每年產出商品的十分之一用於出口,對於這部分商品,徵收商品售價的兩成份額。每年都可提前收稅,總額不下三百萬兩銀子。最後,對舉報從事走俬活動之人給予重獎,可以獲得被舉報人的現銀家當的一成份額,一經查實便可發放獎勵,反之便是誣告。父皇,有了這三招之後,便不怕海商造次,若是聚眾鬧事,破壞地方經濟,滋擾百姓生計,便可以勾結流寇之罪量刑懲處。至於鄭家那邊,兒臣自會打好招呼,父皇無需擔心,只要專心收拾海商便可。」
在這裡,某太子不得不引用一段日久彌新的諺語。
那就是……
比心黑手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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