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房縣大勝

  在異常猛烈的炮擊之下,義軍這邊的三個千人以上的步卒大陣直接就被轟到崩潰了,沒人傻到仍舊戳在原地白白挨炸,但凡還能跑得動的傢伙都是死命往南跑。

  原本威風凜凜的步陣就跟被打碎的瓦罐一樣,乘在裡面的液體直接就毫無限制地流淌出來,使得整條防線在頃刻之間便蕩然無存了。

  「見鬼!」

  「整十萬」黑雲祥自打在陝北揭竿而起以來,從來就沒見過如此兇猛的銃彈,在爆炸時,嚇得麾下坐騎都在不停的嘶鳴、後退,差點將其從安橋上給掀下來。

  馬隊距離步陣較遠,暫時還沒有被波及到,可是步陣一散,馬隊也被潰兵給沖開了,現場情況無比混亂,令黑雲祥始料不及,更是難以號令眾人,重新組織起來的。

  然而這種瀕臨潰敗的態勢並未讓對岸的官軍停止炮擊,第三波銃彈沒過多久便從天而降,至少有三成銃彈命中了正在奔逃的義軍步卒。

  本來心裡就發慌的要命,大夥只知道往相反的方向逃命,以為跑出去上百步多少就沒什麼事了,大致不會被官軍炮擊了,沒想到還是遭遇了飛來橫禍。

  爆炸過後,地面躺著百餘名義軍士卒,其中還有不少馬卒,有人被自己的坐騎壓得嚎叫不已,招呼附近的人前來救援,卻得不到理會。

  大夥見到官軍火銃已然如此犀利,更是慌不擇路,一個個都自顧不暇,還哪有心思去拯救同伴?

  不少人嫌棄防具過於累贅,連盾牌都扔了,就留下一把腰刀來保命。兩條腿緊著搗騰,生怕跑得慢了,自己被銃彈給砸到。

  「哎呀~!氣煞額也!」

  黑雲祥眼睜睜地看著自己麾下三千多人馬好端端地站在南岸,還想與渡河過來的官軍馬隊決死一戰,沒想到就這麼被銃彈活活轟成了殘廢。

  從上到下,所有人都光想著跑路,哪還有與官軍死戰的心思?

  尤其是那些步卒,跑得比兔子還快,要不是有坐騎,自己都快追不上他們了。

  爺還沒讓你們跑,你們就撒鴨子扯呼,你們這群兔崽子還把不把爺放在眼裡了?

  既然如此,黑雲祥就率領自己的馬隊也奔逃起來,時速很快就超過了步卒,還把不少人給踩踏一番,這樣至少可以解解氣。

  不聽號令,自行潰逃,在戰場上就是死罪,至於用刀砍,還是用馬踩,就是首領可以隨心所欲作出決定的事情了。

  被官軍炮擊,又被己方的馬卒肆意踩踏,步卒氣得頓時破口大罵起來,有暴脾氣的傢伙更是用長槍直接刺殺己方的馬卒。

  腦子聰明之徒很快就明白過來了,趁亂還可以撿個大便宜,把馬卒刺落下來,自己不就有馬跑路了麼?

  這直接導致局部地區出現了步卒圍攻馬卒的場面,要不是馬卒也忙著在向後撤退,兩伙人在戰場上就能火併起來。

  「干!爾等都想造返嗎?」

  黑雲祥氣得斷喝一聲,不過戰場上的各種聲音都交織在一起,顯得過於嘈雜,導致不少人都出現了幻聽症狀,這位首領的命令居然無人理會。

  即使聽到了,也會讓人忍俊不禁,您理直氣壯地造朝廷的反,還好意思說我們跑路的時候造返?

  眼下連性命都快保不住了,要是能一箭將這位首領射落下馬,進而自己上馬奪路而逃,想必也會有人能大膽嘗試的。

  黑雲祥身邊的親兵很多,沒人能偷襲得手,這個想法也就是想想而已,有那工夫還不如自行跑路,讓這狗屁首領自己去打官軍好了。

  「爺!對面自己開打了!咱還上不上?」

  「嘶……且慢!待爺仔細觀瞧一番!」

  賀人龍聽到牙將的提醒,沉吟了一聲,決定暫時先按兵不動,旋即用千里鏡向遠處端詳起來。

  這到底是內訌還是詐敗,賀人龍還不敢完全肯定,必須再留心觀察一番,才能看出大致的端倪。

  少保有令,只打不追,既然要打,就要趁對方潰敗之際就開始衝殺,不然等到賊軍收攏人馬,己方就很難得手了。

  不過這個時間點是很微妙的,必須要看準才行,而且要等賊軍步卒跑出己方的火銃射程才能下手,不然官軍馬卒也要被銃彈給轟殺了。

  炮團是不可能辦到將打出去的銃彈再叫停,甚至喊回去的,凡是出現在射程里的人或馬,不論是敵方還是己方,都有被命中的可能。

  孫少保在決定戰術之後,具體發動攻擊的時間點就交給過河的賀人龍、李國奇、左光先、鄭嘉棟這四位總兵官來商議決定了。

  官軍的馬卒總供也僅有五千而已,賊軍不潰,己方就占不到任何的便宜。賊軍潰了,也須擇時下手,不能早,也不能晚。

  總兵們知道迫擊炮的射程有一里地,但在戰場上估算這段距離是較為困難的,稍微出一點差池,就意味著要折損上百馬卒了。

  「……差不多了吧?」

  李國奇放下千里鏡,他覺得已經賊軍跑出了銃炮的射程,便詢問起身邊的同僚們。

  「好一陣沒聽到爆炸聲了!」

  左光先一邊觀望對面的情形,一邊等待銃彈的爆炸,但最近一段時間是沒有等到。

  「那額們上不上?」

  銃彈僅僅將賊軍的大陣給轟散,實際存活下來的兵力還是大頭,鄭嘉棟不敢輕率冒進。

  「……上!少保讓額們過河,就是要殺潰賊軍,額們也不能空手而歸!」

  立功心切的賀人龍首先表明自己的觀點,五千馬卒被一萬潰敗的賊兵給嚇住,若是傳揚出去的話,他真是沒臉見人了。

  「好!」

  「一起幹了這票!」

  「弟兄們!給額上!殺光賊兵步卒!」

  既為了面子,也是為了銀子,四位總兵都不能不打,而且對面也沒啥熟人,下嘿手都沒啥忌諱,若是能趁亂砍死羅汝才,那就可以在少保面前請功了。

  自從孫傳庭手裡有了足夠多的銀子,特別是在餉銀之外還有了賞銀,麾下的諸多總兵官就立刻變得無比聽話,唯少保大人馬首是瞻,更是將進剿賊軍當成買賣來做。

  只要覓得良機,譬如類似眼前這樣的機會,那就不會遲疑不前,不管結果如何,先率隊衝殺過去再說,萬一能撈到一條大魚,就算大夥沒有白忙活。

  白良弼那小子都能撈到「一條龍」,他們作為長輩,一擁而上的話,說不定也能撈到「二條龍」、「三條龍」啥的。

  不管對面還有啥值錢的首領,都得付諸於行動才行,不然眼睜睜地看著這些賊首逃跑,豈不是坐失良機了?

  在渡河之後,官軍馬卒就距離賊軍不足兩里的位置列陣,也不貿然衝殺過去,就那麼靜靜地看著對面白白挨炸。

  他們就是要等到時機成熟之後,來個後發制人,將潰敗下來的賊軍步卒絞殺乾淨,便算是完成少保大人交代的任務了。

  「不好!狗官兵來了!」

  「快跑!黑爺都先跑了!」

  義軍已經被轟得無心戀戰了,白貴與薛成才率先跑路之後,羅汝才也帶著自己的部曲開溜了。

  張一川與黑雲祥的人馬成了最後撤離戰場的義軍部曲,而且根本做不到井然有序的撤退,就是名副其實的潰敗。

  上面無法指揮,下面也不聽號令,兩部人馬最後都混在一起,就是各人顧個人式的跑路,最多能分出一前一後,脫節的兩部分。

  前面跑得快的是馬卒,落在後面的則是大量的步卒,他們能從官軍的虎口裡逃脫自然最好,逃不出來,也只能聽天由命了。

  黑雲祥原本還想組織一下,讓馬卒保護步卒後撤,可是見到手下的部分步卒混帳居然打起了戰馬的主意,他便暴跳如雷地決定拋棄這些養不熟的累贅,光帶著馬卒跑路了。

  張一川那邊的情況也大同小異,「曹操」、「小秦王」、「一條龍」全都跑沒影了,留下他和「整十萬」抵擋官軍的衝擊,這他怎能樂意?

  戰前說好是只打官軍前鋒,若是官軍主力來了再撤,如今完全不是這個的安排,官軍前鋒來了,他們居然也扯呼,這算甚子大哥啊?

  這算是羅汝才的漏算,他沒料到官軍能如此迅速地將火銃運抵前線,但「掃地王」與「整十萬」非得跟官軍較勁,所以才吃了如此大的虧。

  張一川不這麼想,將責任都推給了羅汝才,等追上所部,一定要問個清楚,大不了往後不跟「曹軍」廝混了,自己另起爐灶。

  「風緊扯呼!」

  事到如今,面對氣勢洶洶殺奔而來的官軍馬隊,張一川只能選擇壯士斷腕,將千餘步卒留給對方,心裡暗自祈禱對方吃飽喝足就不會追殺自己了。

  雖說五個首領跑了仨,僅僅留下他與「整十萬」,所部不下六千人馬,倒是與前來突襲的官軍有的一打。

  若是頑強奮戰的話,或會殺個兩敗俱傷,但對於兩位首領來說就賠大了,等於他們要為跑路那仨個沒德行的貨色阻擊官軍的進攻。

  說好供同進退,結果卻是這般處境,「掃地王」與「整十萬」當然不會選擇犧牲自己的利益來顧全大局。

  在義軍廝混也不用如此考慮,目標一致就合兵一處,話不投機就分道揚鑣,都是對抗朝廷,到哪不是混飯吃?

  是役是沒救了,能保住性命的話就先到保康看看那邊的情況,然後再決定是否去南漳,甚至鍾祥。

  一旦馬卒先行跑路,身後的步卒就變成了真正意義上的孤魂野鬼,在野戰時面對官軍的馬隊無法結陣禦敵的話,就是要被對方給砍瓜切菜了。

  「殺光賊兵!」

  「一個不留!」

  鑑於當下的情形,尤其是賊軍步卒異常散亂,官軍馬卒實施的縱隊突擊已經失去了應有的作用。

  四位總兵官便決定改變隊形,將麾下馬卒排成了前、中、後三個橫排,實施了騎牆式的推進戰術。

  就像漁網一樣橫著掃過戰場,兵鋒所到之處,賊兵都無法藏身,又難以抵擋這種強悍的平推式打法,全部給砍殺殆盡。

  只有賊軍的弓箭手僥倖能夠躲在角落裡利用偷襲之法,來射翻寥寥數個馬卒,餘下的都被官軍用長槍或者弓箭所斬獲。

  有不下千人跑進房縣縣城,打算利用城池來據守,爭取擊退官軍馬隊的進攻,對方倒是選擇繞城而過。

  這些人雖然逃過一劫,卻成了瓮中之鱉,城外被圍的水泄不通,他們已經不可能再跑出去了。

  城外的兩千多賊兵除了一小部分跑到山上避難的之外,在官軍馬隊的反覆掃蕩之下,餘下大半步卒都橫屍曠野,變成了各種飛禽走獸的晚飯。

  日落之後,房縣周邊重新歸於寂靜,官軍沒有直接發動攻城戰,而城裡的賊軍也不敢貿然突圍。

  孟禾的迫擊炮團在北岸紮營,這樣就不必擔心被城內的賊軍偷襲,白廣恩所率的步卒與輜重部隊稍後便可趕到。

  「少保,那羅汝才等人的敗兵業已逃往保康方向,末將不知可否追擊?」

  「魚」沒撈到,宰掉的全是蝦米,賀人龍等總兵都很不甘心,還想趁熱打鐵,繼續追擊向東逃竄的賊軍。

  「嗯~!追是要追,但切不可過緊,以免被誤傷!」

  孫傳庭攤開太子所賜的地圖,沿著賊兵潰逃的方向用手一捋,便允許了賀人龍等人的追擊請求。

  「末將不知少保所指『誤傷』為何意?」

  他們即使入夜行軍,並且與賊軍交戰的話,也很難做到誤傷大量己方人馬的。官軍前胸系有「孫」字圍巾,兩臂亦有這種物件,且有信號彈為憑,倒是不容易出現自相殘殺的情況。

  「據本帥推斷,若敗逃的賊軍選擇走官道,而非翻山而行,則必然會路過龍在田所部的伏擊之地。爾等若追得過緊,龍在田勢必會以為爾等也是東逃之敵!」

  孫傳庭讓己部的馬隊將賊軍往東驅趕,目的就是要將獵物趕到龍在田的口袋裡,能否再勝一場,就要看獵物的走向,以及龍在田狩獵的本事了。

  連勝兩場,官軍士氣高漲,或許會有輕敵冒進之可能,孫傳庭也要放慢諸將的進兵步伐,以免真的在山中遭遇伏擊。

  一旦能夠連勝三陣的話,羅汝才集團的實力便要江河日下了,已然無法再與官軍分庭抗禮了。

  孫傳庭還未收到保康與南漳那邊的線報,兩地接受朝廷招撫的流寇是否復叛,他尚不清楚。

  假若保康賊軍復叛之後,選擇在此時西進,勢必將會對龍在田的伏擊造成很大的影響,這是孫傳庭最為擔心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