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殺良冒功

  這群人不是沒有見過人砍頭,城頭上的紳士和官吏們見視多了,自己動手處理的人也不少。—(••÷[ ➅9ѕ𝔥𝕦x.𝐂όϻ ]÷••)—但,像今天這樣,短暫而高效率的屠戮,還是第一次見到。

  同對面如同高效率的殺人機器相比,自家出城的隊伍,連一條吠犬都算不上,畢竟狗打不過還能憑著四條腿跑,他們可是一個也沒跑掉。

  不到半刻鐘時間,出城的數百人,包括一名巡使,衙役的班頭、民壯、還有一些街頭上的皮混,或是成為人家的俘虜,或是成為槍尖上的軍功。

  城牆的眾人,面對城下如此軍容規整的大軍,現在只能祈求諸天神佛、太上老君,空中的各路過往神靈,還有那什麼撈子西洋人信奉的那個天主、上帝,保佑這群大爺們不會攻城!

  哪怕我們多掏些銀錢來犒勞他們都成!

  劉縣令探出腦袋膽怯的看著城下正在伸出長槍槍桿打撈著護城河中掙扎的落水者,方才大肆開銃殺戮的那群火銃手們則稍稍退後,用通條清理著槍管,用棉布沾了些清水抹拭著微微發熱的槍管。

  看了這樣一幕,劉縣令的心稍稍的才安穩了一些,就目前的狀態來看,這群人似乎還沒有攻城的打算,否則是不會打撈護城河中落水者的,而是直接一槍桿子送他們上天。

  不打就好,不打就好。

  「嘶!」也許是因為用力過猛,師爺將幾根鬍鬚捻斷了,疼的他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倒叫一旁的劉縣令很是不屑的白了他一眼,「到底是書生意氣,膽子就是小!」

  「孔老夫子。」劉文斗轉身過來,用請教的口吻詢問身旁的師爺孔易節詢問過往的先例。

  「當年正德皇爺在位之時,劉六、六七、楊虎等一干河間馬賊流竄南北,劫掠州縣,是不是有這麼一回事。」

  「確有其事,當時鬧得動靜懵大了。」孔師爺慢吞吞的拖著紹興腔捻著鬍子揣摩著自己主子的意思。「東翁的意思是?」

  「據說沿途有些州縣向他們獻出了金銀、糧草、馬匹等物,事後似乎也沒有受到什麼懲處吧?」

  「嗯,學生對此有所耳聞,大部分縣官為了保全州縣城池,不得已而為之,後來確是沒什麼處罰!」

  兩個老油條相視一笑,都明白對方的意思了,在這一問一答中很有默契的完成了一件大事的商議:只要這群軍爺或是亂匪不攻城,死的人就算了,一概不追究責任。日後若是有人提及,直接說是上山做匪去了,死無對證。

  而且金平縣可以從府庫中拿出些錢糧實物來犒勞眾位大爺。當然,住在這縣城裡的士紳官勛們,少不得要攤派些錢物出來。

  而執掌錢糧刑名等項庶務的孔師爺,已經開始飛快的計算這群大爺大概要多少銀錢打點才能能滿足了。全縣要攤派多少,能夠有多少浮收,自己和東翁會在此次事件中有多少銀錢進帳,對於上官要如何打點一二才能把這樁事情遮蓋下去。

  不過,從城下那群漢子手中的豪華兵器、身上的精鋼盔甲,這次怕是要花費不菲啊!

  城下,被基隆軍斬下的人頭已經堆了一小堆,要不是沒有時間,基隆軍定然要擺出一個拉風的造型來。

  這一幕,看得城頭上的城營守備眼睛直發藍,這麼多人頭該有多少功績了,心中卻絲毫沒有感情,這些人不久前還是他同生共死的「好兄弟」。

  出外剿匪,殺良冒功這種事情他也不是沒有做過,什麼兄弟不兄弟的,在功勞面前根本不值一提,這點開國的朱老大可是給後輩留下來不小的陰暗。

  「大人!斬獲首級三百一十一級,俘獲人員一五十七人,河中大約有浮屍五十餘具!此外收繳刀劍三十餘把,長槍十把!」

  見戰果被清點出來,衛州微微的點點頭,招呼過來田聖元等人,聚在一處小聲商議了一下。這場小衝突,說大不大,說小影響也不算小。

  如果處理的好,那便是敲山震虎,揚名立威,從此嶺南的州縣可要好好估量估量這群突然出現的勢力。要是處置不當,則是結下了大仇不說,也是給自己找來了大麻煩。到時候引起明廷的重視,把他們當作禍亂的大匪清剿,那就得不償失了。

  「城上誰人是話事人?!出來答話!」

  在幾個人短暫的商議後,田聖元便策馬奔出,帶著十一二個騎兵傳令兵在城下沿著護城河,往來奔馳數趟,不住的在城下叫喊!

  城上的袞袞諸公彼此推讓、客套了半晌,這才最後確定了人選——金平縣城守營的守備。

  守備無奈的看了看劉文斗,可劉縣令卻偏過頭去,好似沒有注意到。

  「媽的,死就死了。」守備一咬牙,下了死心。

  守備大人顫抖著身軀出現在垛口上,頭上戴著一頂雲翅盔,身上披著罩甲,甲葉露在外面,一副武將模樣。但不知道是因為恐懼還是寒冷,在他身邊的人聽得一陣陣的鏘鏘作響,見他踩著木台上的腿腳不住的在顫抖。

  「諸位好漢!在下是新安城守營守備,請稍安勿躁,我這就告知知縣大人同貴軍頭領答話!」

  說完這話,守備大人立刻將頭縮了回去,「嘿嘿,叫我死我偏不!」然後轉過頭來對著縣令劉文斗大人一臉諂笑,「劉大人!您請?!」

  劉文斗止不住心中暗自痛罵了一句,心裡的小黑帳上給這個守備濃墨重彩地記上了一筆。

  「媽的,畜生!你這個職責管理海防緝捕盜賊的守備不說話,卻讓我來,你私下裡收錢的時候怎麼從來沒有想過老子?!你給我等著,要是今天我活下來,你就死定了!」

  輕輕的咳嗽了一聲,整了整身上的衣冠,在兩名聽差的攙扶之下,劉大人出現在了城頭垛口之間。

  田聖元從城下望去,見這位劉大人,頭上戴著烏紗,身上穿著件半新不舊的絲盤領右衽青袍,胸前有七品鸂鶒的補子,繫著素銀的腰帶。一張臉上,眉目倒也端正清秀。

  「在下金平縣令劉文斗,蒙陛下浩蕩恩典,在此司牧一方,不知各位是哪裡的好漢,到此有何貴幹?」

  站在劉縣令身後的守備聽了劉大人語調平和,不卑不亢的經典話語,不由得挑大指嘖嘖稱讚,「不愧是恩科出來的,說話就是有水準。明明心中怕的要死要活的,表面上卻依舊能夠面不改色,還似乎讓人覺得他是居高臨下,一副大勝摸樣,不得不佩服啊!」

  「今日有事,這帳我們來日再算,劉縣令好生記得,不要忘了。」田聖元朝城頭大呼了幾句,然後帶著騎兵策馬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