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萬人一心兮,泰山可撼!

  「我率軍先走一步,屈萬,你讓後面那群倭寇給俺加快速度。」騎著騾馬的趙大海,實在是看不慣這些行軍婆婆媽媽的矮子,不由得破口大罵,「要是天黑之前趕不到豐岡城,看老子不教訓他們。」

  對於這些剛剛強征來的扶桑足輕,屈萬心中也在不斷地吐槽。

  一個缺乏訓練的士卒根本就上不了戰場,更別提這些剛剛做好武器的農夫了。

  人手一根削尖的竹槍,是佐賀家能提供給足輕最好的裝備,和順天營戰士手中的鋼刀不可同日而語,至於火槍更是這群鄉巴佬沒有見識過的。

  在屈萬的不停催促下,前來幫倒忙的500足輕終究是慢慢提上了速度,可即便如此,最早也要明天中午才能抵達豐岡城。

  「弟兄們,加快點速度,到了豐岡城就能休息了。」屈萬不斷用語言激勵著著500足輕。

  「大人,我們實在是受不了了,能不能休息片刻,讓我們休息片刻。」此時足輕頭扶著腰顛顛簸簸的走到路旁,屁股朝地上一坐。

  還沒等屈萬說話,他就徑直讓身後的足輕停下。

  「信夫閣下,今晚必須要到豐岡,還是不要讓趙大人為難的好。」屈萬認識此人,小山信夫,佐賀家的家臣,兩者是平級,也不好大呼小喝。

  「這叫什麼話,那日大將軍發布軍令的時候,我也在。」小山信夫輕蔑的看了一眼屈萬,然後接過身旁妙齡侍女送來的一壺酒水,「咕嚕咕嚕」暢飲起來。

  「妙哉!你們基隆的酒水就是不錯,比家裡的清酒好多了。」

  小山信夫自顧自言,完全沒有注意到屈萬眼神中的殺意。

  出征還要攜帶侍女,簡直就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廢物,也不知道到佐賀家怎麼能讓他來助陣。

  「去轉告趙營,說是信夫大人累了,不想走了。」

  看到屈萬派人去通知趙大海,小山信夫也有了些慌張,推開身旁的侍女,走到屈萬身邊。

  「屈大人,也不必如此啊,趙大人要趕路,你就讓他先去吧,我們慢慢走,我保證明日必然率軍抵達。」

  小山信夫笑嘻嘻的將酒壺送到屈萬手中,卻發現他根本不吃這一套。

  「趙營的軍令就是如此,你要是辦不到」屈萬冷哼一聲,「軍令如何,不用我說了吧。」

  就憑你也敢和我套近乎,痴心妄想,他是打心眼裡看不起扶桑男人。

  為何扶桑女子溫柔若水,百依百順,這男子卻是廢物一個,全然無用。

  「哼,我可是佐賀家的女婿,趙大人來了也不能把我怎麼樣。」看到屈萬不吃敬酒,小山信夫立馬亮出自己的「尊貴身份」。

  「再者,昨日大將軍的軍令可是命我等明日抵達豐岡城,我合情合理,又何懼哉!」

  小山信夫高傲的抬起了自己頭,立即引得身後足輕們的一陣追捧。

  「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突然,山間的樹林裡傳來一聲大吼。

  「違抗軍令者,死!」

  瞬間,趙大海率十數騎兵衝出林間,策馬停在小山信夫身前,還沒等他辯解,刀光一閃,當即削去他的頭顱。

  人頭落地,小山信夫的眼中竟是恍然、不可思議。

  還沒等足輕們反應過來,趙大海又向他們舉起了屠刀。

  「凡是追不上部隊者,一律斬殺。」

  冷冰冰的軍令猶如死神一般響徹整個林間,只要有不奮力前行的人,騎兵的鋼刀就會落在他們頭上。

  即便他們如何拼命求饒,屠刀也不會停下。

  直到他們追上前面的順天營,趙大海才策馬離去。

  屈萬被留下來統領這群足輕,「你叫什麼名字?」,之前他留意到一個跑得最快的青年。

  「大人,我叫稻田大郎,下川人,家住在」

  「等等」屈萬立馬打斷了這個想要喋喋不休的傢伙,並給他安排了一個任務,去數一數,還剩下多少人。

  片刻後,稻田大郎回稟,「151人。」

  乖乖!

  老趙還真是冷血啊,還沒打仗呢,這些扶桑足輕就死掉了三分之二,還是死在自己人手上。

  「你也不要太傷心了,只要好好趕路,趙大人不會再殺人了。」屈萬將手搭把在稻田肩上,好言勸道。

  「大人,我一點也不傷心,我們這些農家出生的天生勞碌的命,沒什麼本事,就是體力好。」

  出乎他的意料,對於那些死者,稻田不悲反喜,掀開褲腳,拍了拍自己結實的大腿,「那些死了的都是小山的豢養的打手,平日裡作威作福,可把我們害慘了,他們死了活該。」

  屈萬沒有想到稻田的心中的怒氣竟然如此之大,不由得想起他在陸軍學堂學過的一句話。

  「怨不在大,可畏惟人,載舟覆舟,所宜深慎。」

  小山信夫死了卻沒有一個人站出來為他報仇,可見他所作之惡,所得之怨。

  今日屈萬才真真明白。

  緩過神來,再看稻田,似乎這個年輕人身上有自己的影子,「好好為大將軍效力,以後榮華富貴少不了你的。」

  「哈衣!」稻田挺直身子,敬了一個標準的陸軍軍禮。

  當夜就在快要抵達豐岡城之時,派出去的哨探回稟,豐岡城已經被熊本家攻下的。

  「什麼攻下,這分明就是舉城投降!」篝火旁營隊的臨時會議上,趙大海朝著遠方大失所望,「要是攻下,怎麼可能逃不出來一個人來送信。」

  扶桑鬼子果然是廢物!

  一日的急行軍加上天色已晚,想要奪回豐岡城也是不可能了,趙大海當即下令駐軍休整,明日再戰。

  翌日,清晨。

  「基隆討逆先鋒營官。」一面紅色金底的旗幟在熊本男的單筒望遠鏡里很有挑釁味道的飄揚著。

  然後他看到的是一個碩大的秦字,仿佛一個巨大的楔子,釘在了他的眼裡。

  城五里外的土地上,千餘名士卒在隊官的銅哨聲中,不停地變化著隊形,或是演練著手裡的兵器,或是裝著沙袋、土包。

  「對面都是基隆的哪些兵馬?統兵官是誰?」熊本男手裡扶著新近從荷蘭人手裡買到的那門八磅青銅大炮,似乎是漫不經心的問著。

  一名熊本男的心腹,左右看了一眼,面帶得意的在同僚們面前開始向熊本男匯報對面的軍情。

  「回稟家主,根據旗號和細作的刺探,對面的兵馬番號為順天營第三營兵馬,乃實打實嫡系精銳,不可輕視,另有所謂的輜重兵三百人人,做些搬運糧草、修橋補路的勤務活計,也就是些苦力。除此還有一隊佐賀家足輕組三百人。其中基隆的順天營乃嫡系,故全為火器,身披竹甲。至於佐賀足輕則是竹槍一副,無盔無甲。」

  「一千柄鐵炮!」

  熊本男和周圍的旅隊們不由得吸了一口氣,眼裡露出了很是複雜的神情,羨慕、貪婪,恐懼。

  「另,據細作抵近觀察,其所部,按照甲、隊、營設立,一甲十二人,甲長和從甲長。十名士兵。一隊十甲,一百十人,含隊官,護衛、旗鼓、伙夫之類。然後一營十隊,千餘人。」

  「看沒有看到大筒?」

  「暫時還沒有。」

  聽到這個消息,熊本男的擔心瞬間消失了大半。

  「把我們的竹甲和刀槍都放送下去!」熊本男看著眼前的部下們,「所有人都要聚精會神,這次的敵人可不是田間的農戶,他們全都是實打實的戰士。」

  作為熊本家主,他的野心遠遠的超過了他的身份,這也就是為什麼他要向幕府將軍請纓,自告奮勇的來打前站的原因。

  利用這樣的機會,抓住實力,為他的野心提供槍桿子的支持!

  機會和實力,如他所願,都被他抓住了!

  只要能拖住這次基隆軍,他的任務就算完成。

  如果能殲滅那就更好了,熊本男率軍出征的時候就有這般打算,這也不枉費他送了幾十箱金銀給豐岡城城主。

  一想到豐岡城主在被自己送到水牢的摸樣,熊本男內心就不自覺地喜悅起來。

  多虧快了那個愚蠢還貪財的傢伙,才讓自己不費吹灰之力,得以大軍入城。

  憑藉著地利,他就能穩居不敗之地了。

  豐岡城十米外,有著數百衣衫襤褸的農夫,他們都是被熊本家驅使而來的。

  疲憊的站在城外,用簡陋的打夯錘,費力的將一根根木樁打進泥地里,然後,再用刀斧,將木樁的平頭削尖,作為阻擋基隆軍前進的障礙物。

  如果,熊本男的耳朵夠長,又沒有旗幟晃動的噪音,他應該能夠聽到這些被他強征的扶桑百姓的低聲咒罵和議論。

  「平田兄貴,要是敵人打過來,我們會不會被送出去等死啊。」不少人聚集到一起,看著他們當中的最魁梧之人問道。

  平田武次左右看看,那幾個手提篾條,如同凶神惡煞一般的熊本監工離這裡比較遠,他才低聲說,「我聽說,佐賀家投靠大將軍了,就是基隆的大將軍。」

  平田武次不厭其煩的向眾人解釋哪裡是基隆,還有基隆的大將軍如何威武,軍勢雄壯。

  「你們要是信我,到時候對面大軍一來,就跟著我往地上一蹲,雙手抱頭,然後,就等大軍給你登記戶口簿子,然後,可以分田地、到工廠做工,換錢來買那些精鹽和別的好東西!」

  「平田兄貴,我們都是扶桑人,可是漢人口中的倭寇啊!他們能對我們那麼好嗎。」

  平田武次也不知道這些消息是不是假的,但是海口都夸下了,要是現在改口。

  平田忍者家的名號還要不要了!

  「別擔心了!我家是忍者世家,自然知道的比你們多得多,跟著我就行了!」

  當城下打著自己的小算盤,城牆上的熊本男也沒停著。

  「大筒的火藥可有備足?還有效果如何?」

  「家主大人,火藥可夠大筒發射三十餘次,最遠射程可達樹林那邊。」回答的炮手是個半拉子,不識數,只好指著遠處的樹林來表示距離。

  「這麼遠?!」熊本男一驚。

  周圍的家臣們也是大喜過望,開始議論紛紛。

  而熊本男深情的看著這麼青銅大筒,心裡已經盤算著等這場戰鬥結束,一定要找荷蘭人多買幾門大炮。

  這樣的利器不用,實在是有眼無珠。

  「諸位都是熊本家之人,此戰定要盡力為之,如若能擊潰來臨之敵,無論是金銀財寶、諸藩侍女還是加官進爵,熊本家一定不會虧待了各位。」

  此話一出,如同一瓢涼水倒進了熱油鍋里一般,瞬間點燃整場的氣氛。

  「熊本萬勝!」

  就在眾人歡呼雀躍,好似慶祝勝利的時候,一個不和諧的聲音從眾人身側響起。

  「熊本家主,據說,基隆所部,火器犀利,兼士卒刁悍。還是要小心為妙。」

  面對不和諧的聲音,立馬就有熊本家之人跳了出來,呵斥著這個發出不和諧意見之人:「你是個什麼東西,這裡輪得到你說話了嗎。」

  「這裡有你說話的份。」熊本男一聲大吼,瞬間讓周圍之人感受到了冰一般的寒冷。

  然後他出乎意料的給了剛剛跳出來的家臣一個大耳光,怒斥道:「這是幕府奉行松平信綱大人,什麼時候輪得到你指手畫腳了。」

  家臣聽聞是幕府來的,立馬蜷縮在起來。

  熊本男卻並未打算放過他,一腳接著一腳往他身上踹,「八嘎雅鹿、八嘎雅鹿」。

  松平信綱似乎是看出來剛剛自己的提醒,讓這位日後的九州守護心裡起了疙瘩,正在指桑罵槐呢。

  「熊本家主,將軍的軍令我也送達了,我就不在此叨嘮了。」松平信綱謝禮告辭,「還願大人旗開得勝,武運長存。」

  「哈哈哈!多謝信綱奉行的美言,這一戰我定然大敗敵軍。」聽到別人恭維自己,熊本男不自覺地開懷大笑,和之前的滿臉冰霜,簡直判若兩人。

  陣陣林風吹來,將對面的歌聲帶了過來,隱隱約約的,雖然聽不太真切,但是,歌聲中的那股雄壯之意倒是清清楚楚。

  「萬人一心兮,泰山可撼!

  惟忠與義兮,氣沖斗牛。

  主將親我兮,勝如父母;

  干犯軍令兮,身不自由。

  號令明兮,賞罰信,

  赴水火兮,敢遲留?」

  歌聲,伴隨著林風,讓熊本男不由得感覺有些發冷,他緊了緊身上的披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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