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借條有妙用

  馬元利抓著丁原的手,笑呵呵。

  丁原則是沉寂了許久,接著笑道:「哈哈,想我半生修學,竟然不如君之澄澈。」

  「非先生之過,是有人阻塞天下變易,所以我們應時而生,應運而起,陝西接下來,將到處都是民變。我大同軍必能護諸位於一隅,有諸位加入也必然能不斷強壯,終將平定天下!

  那句話怎麼說……繼往開來!」

  「繼往開來!」丁原也握緊了馬元利的手,語氣也堅定了幾分。

  橫渠四句,關學遺澤,陝西的讀書人,並不陌生!

  但此時的關學,其實已經和理學融合了。

  陝西西安府長安縣的馮從吾,就是明代關學把程朱理學和陸王心學融合的集大成者,並是東林黨在西北的領袖。

  不過,此時的馮從吾,去世數月。

  他一死,崇禎年的閹黨倒台後的利益大分配,就沒有多少陝西本地士紳的機會了。

  陝西也將之間明末大起義而徹底喪失在大明的政治權力。

  畢竟,只要剿不滅本地匪患,就得招客兵來。

  但客兵,那是來發財的,兵過如篦也不是說說的,陝西生態徹底被摧毀之後,這些人中就會有人來保證他們的利益,會有多少可以拉攏的對象?

  那就不得而知了。

  總的來說,有了丁原的加入,馬元利帶著一張活地圖,很快就被引著攻入大馬村。

  大馬村是韓城與郃陽之間一座專營馬匹貿易的據點。

  明代的軍馬供應點,一直都是甘肅,所以甘肅的馬到了大荔下船,然後分流,一部分北走到大馬村,然後過石崖,抵達韓城,從韓城坐船直接進入河津,然後供給山西衛所使用。

  另一部分東出潼關,進入中原再分流。

  所以大馬村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一群以本地飼養馬匹的馬戶結成的村莊。

  但最近衰弱了很多,這裡原本是一片草原,巔峰的時候,圈禁了三五千匹馬,後來因為草場退化和開墾,以及馬戶逃亡的緣故,只剩下三五百匹的分量。

  但一半以上,都是軍用馬,質量上肯定比民間駑馬好太多了。

  所以,丁原提議,先克此地,更換好馬,再繼續攻打其他地方。

  大馬村的消息,馬元利也有所了解,於是稍作思考,也不拒絕。

  決定先克之。

  大馬村那邊根本不知道馬元利來了,丁原一下突入,本地的商行老闆們都呆住了。

  雖然有幾個趁亂跑了。但大體上還是被控制下來。

  「這位大王,馬可以贈予大王,但可否讓我等返鄉。」

  一個太原口音的人,帶著緊張與期待,小心翼翼的對馬元利說。

  馬元利正在清點本地的馬匹,然後拍了拍一兩頭最好的,略顯失望。

  並不是什麼千里駒,雖然也是軍馬行列,但只有幾匹質量尚佳的種馬沒有閹割,其他的都被閹割掉了。

  顯然,本地人馬場,還在考慮繁育。

  聽到這話,馬元利神情收回,淡淡一笑:「不考慮留在大同軍?我的人,應該跟你們說過,大同軍內,商人也可以出任官職。」

  「這個……」這人吞咽了一下口水,雖然很心動,但大同軍始終是賊子,他們不想死。

  「行吧,看你們也沒幾個爽利的,讓人給他們寫借條,拿上借條。等哪天我們打出去了,凡是拿著借條的人來找我大同軍,問你們借多少,我們連本帶利還給你。」

  馬元利讓人給了借條,還有銀子。

  然後還要他們報一下大體的居住地跟家庭情況。

  你不報,那他就不放你走。

  於是,這群人只能自認倒霉,將地址和借條拿走,雖然還被贈予了一些食物和銀子,但也代表了他們的家產沒了。

  不過,也有人選擇留下來,因為他們來跑馬市的錢都是借的。

  現在馬沒了,再回去,也是被債主催,只能將自己當做股東,留下來跟著大同軍一起干。

  丁原寫完這些,送走了一批,然後看著手中的冊子問道:「為何大同軍一定要登記這麼多?」

  馬元利接過冊子,翻了翻解釋道:「三爺說過,我們是革命,不是流寇,首先思想上,就要將流寇思維廢止。

  哪怕要打土豪,滅劣紳,也要讓自己名正言順。

  那個子不是曾經曰過,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事不成,則禮樂不興;禮樂不興,則刑罰不中;刑罰不中,則民無所措手足。故君子名之必可言也,言之必可行也。

  借是借,要還的,搶是搶,只能自認倒霉的。

  順天應人這四個字,很重要。

  明廷的統治是殘暴,殘酷,反人類的。

  他們並沒有將我們這些升斗小民放在眼底,我們在他們心中只是牧場上的牛羊。

  既然如此,那就讓他們知道,哪怕是牛羊,發怒的時候,也不是他們能抵抗的。

  所以說,這些人現在或許還有不少鬱悶的,但哪日我們擊敗明廷挺近山西,只需要一隻告書發下去,讓這些人知道我們打進了山西,拿著借條就能來兌換這些日子的本息。

  他們會怎麼選?我們以禮相待,明廷對他們敲骨吸髓,兩項比對之下,誰才是王師?

  得民心者,得天下。

  要把朋友搞得多多的,這樣才能在未來的鬥爭中,有如神助。

  孟子不是說那個啥……」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丁原回答。

  「誒對,就是這個!」馬元利一拍腦袋,有點不好意思的訕笑道,「咱腦袋瓜就這樣了,各種古文了解得也不多。不過三爺總是說,學無止境,一個人遇到亂世,第一件事是投奔勢力,先讓自己活下來。

  然後,第二件事順勢而為,以及在本勢力內好好學習,給自己弄個團隊,這樣才能在亂世之中尋找更多機會。

  最後,革命不是請客吃飯,是拉拉扯扯,潮起潮落的。

  不能總想著速勝,要做好打持久戰的準備,也要注意保護百姓。

  不求他們都跟咱們一條心,但要讓他們知道,沒有我們,他們在亂世之中,就是真的草芥。

  官軍要他們腦袋去討賞錢,官府要他們的賦稅和勞役去賺大錢,北方還有蒙古人隨時可能打進來劫掠。

  只有我們這些真正出身草根的草民,才能與他們共情,不會對他們盤剝苛刻。

  所以呀,反覆去說,反覆去做,不理解沒關係,求同存異就是,我們做完了,給他們帶來了利益,他們就會明白誰才是他們值得效忠的對象。

  亂世來臨,無人可獨善其身。

  行了,說了這麼多,馬匹也整理完了,上馬南下,攻打白泉村!看看那白家老爺能不能坐得住!」

  馬元利說了很多,丁原也騎上馬跟著走,他的目光漸漸堅毅起來。

  他最開始只是覺得馬元利是裝出來的,但現在看來,馬元利只是一個相信王三的人,而且是狂熱的相信。

  王三說是啥,他就怎麼執行。

  難怪一個騎兵千戶,幾百套甲,全部交給馬元利。

  這個人幾乎就是素未謀面的王三信徒兼心腹,當然從馬元利這邊就能聽出來,王三是個什麼樣的人。

  一個有著完整指導思想的存在,根本不是尋常流寇,他是真的奔著大明江山社稷去的。

  光是借條這一點,在將來打山西的時候,只要大同軍將名錄往外邊一丟,整個山西都會知道,下邊有人通大同軍,這些人等於潛在成為了大同軍的外延。

  不用花費多少錢,就白白弄出了幾百幾千的細作。

  只能說,白吃白占還要將人逼上梁山,這王三厲害啊!

  真希望能見一見。

  丁原想著,也笑了。

  希望,能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