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會,在西安府權貴的家中,一直在上演。
隔天,御書房。
「大王,您就不擔心他們結黨營私嗎?」
賀天岸遞給王三最新的一份票擬,然後看到了王三隨意丟過來的名單,交談內容。
作為今日的值閣之臣,賀天岸還是有點驚訝王三的情報系統,但更多還是冷汗涔涔。
哪怕是採用了五年一屆內閣制,君主還是會猜忌臣僚。
只是王三對付他們的手段,比較顯得溫和。
所以,賀天岸才覺得王三很穩,穩到令人發寒的地步。
自打王三完成了上一輪政治梳理之後,整個新順國的政治框架基本成型,也讓更多人得到了施展空間,但也讓更多罪人有了犯罪空間。
現在更是明確看到了集會名錄,而王三隻是丟給他去看,卻並未說什麼,越是這樣淡然,越是讓他感到寒意。
因為他知道,王三一旦動怒,那將是天崩地裂。
「後天上朝。」王三說,「各地的官員今天基本到齊了。給你看這個,也是讓你去跟他們說,有這個閒工夫吹牛,不如多多思考,如何將各自治下變得更好。
雖然朝廷一直採用流官制,但明廷三年一屆的時間太短了。
孤準備延長為五年一屆,正好和一個五年計劃等時。
方便清帳各地的任務責任。
叫他們回來,也是告訴他們,除了結黨,也要去跟同府、同省的同屆官吏取取經,了解各地的風土人情,也找到更多讓百姓富裕起來的辦法。
不然,孤叫他們回來幹什麼?
你去牽個頭,開幾個研討會,分享分享治理心得。
讓種哥以及麻閣老跟著一塊去聽講。
孤不在,你們才能暢所欲言,咱這兒不是明朝,不必勾心鬥角,互惠互利,見賢思齊,才是硬道理。」
「臣明白了!」賀天岸領命下去。
但很快冷汗都下來了。
穩!太穩了!
別人看到的是結黨營私,王三看到的卻是他們在吹牛打屁,浪費時間。
這是得多穩定的君主,才能有這樣的胸襟。
「賀閣老稍等。」
賀天岸突然聽到叫喚,轉過頭,一個小黃門尋來,遞給他封題本說:「這是大王寫的行政責任制、《官吏責任法》。大王讓您參謀參謀,看看有什麼需要改的地方,明日一併發來。」
「是。」賀天岸接過來,離開回去自己的直閣,稍微看了一下最近的文件,主要是完善秋收的糧囤、以及一些需要跨部門協調的大事。
他按照流程,很快寫了票擬。
將軍事的發去王三那裡,非軍事的發回各個衙門討論。
接著才開始看王三寫的行政責任制跟《官吏責任法》。
很快,賀天岸看完了。
表情也越發嚴肅了起來。
「東征……然後召回所有的主官,接著要從三年一屆地方官,延伸為五年一屆,還要給所有官吏頭頂,在考功法的基礎上,明確上法律來懲戒官吏。
那麼,刑部、大理寺、警部、都察院等衙門,都能依法對這些官吏進行調查。
雖然吏員需要縣級刑、法、察衙門中兩方提調,七品以下,需要州府級衙門提調,四品以下需要省級、或者三法司中任何一個提出,四品以上則是匯報給王三決斷。
但這無異於將三法司衙門,徹底推到了正常行政衙門的對立面。
難怪大王要規定,某些衙門只能內升外調,不得外升內調。
這一切都是為了給官吏上真正的枷鎖。
朱元璋沒幹成的事情,大王卻要干……會不會……」
賀天岸沉吟片刻,謄抄了一份,接著帶著抄本離開。
晌午,正在小憩的種光道被喚醒。
得知是賀天岸拜訪,他也是一愣:「這賀童生怎的有空來尋我?請去正堂。」
狐疑的種光道,還是走到了正堂。
「平日裡也不見你來走動過,怎麼現在突然來了?莫不是有什麼大事發生?」
聽聞此言,賀天岸拿出他謄抄的文本,放在桌上,接著推過去。
種光道上前兩步,拿過一看,表情不免凝重了幾分:「這……這是真的?」
「不然呢?」賀天岸嘆息道,「大王命我參謀,但這件事情茲事體大,大王讓我帶出來,就是要我給你們通氣一下。
這兩日,因為兩個王子誕生的事兒,西安府衛兵數量增加了一倍有餘。
同時也給所有到位的地方官,全部增派了警衛。
你們前幾日的攀談,大王全部都知道,但他並不在意。還讓我召集你們去討論如何治理地方,相互取經,交流的經驗。
再加上你手中的行政責任制,你認為之後會發生什麼事情?」
種光道走了兩步,坐回自己的位置一邊翻看,一邊沉吟,旋即說道:「你在擔心文官們的權力會被覆滅?」
「不是被覆滅,而是被套上枷鎖。」賀天岸手指敲了敲桌案,「大王的這一套制度如果徹底推行下來,那麼對於皇權將會是史無前例的加強。
不過,大王也對自己的皇權進行了限制。
三個一百年,五年計劃,大同論,憲法等等,都是大王對皇權的限制。
如果,你手中的文件發下去,文官就不是特權階級了。父母官三個字,將會被強化。
須知,今上對孝道的修整,已經明法發出了。
父母慈才有子女孝,父母不慈,子女可不見之,並且明確規定,父母無有處置子女之權責,凡發賣子女者,以拐子論,最高可處死刑。
再結合這幾年對於百姓的宣導,你難道沒看出來之後等待咱們的是什麼?」
「你這賀童生……莫不是當我傻?想要我沖在前頭,頂著陛下的政策?」種光道呵呵冷笑。
「我若是為了文官的權勢,現在已經見不到你了。」賀天岸搖了搖頭說,「我之所以希望你去與陛下斡旋,目的是為了讓之後的東征更輕鬆。
要知道,東面全是地主官吏的地盤,真要將這一套明法下發,你覺得東面會怎麼反應?他們保大明,他們就還是權貴,若是投了咱們,將來一旦犯錯,立刻就要懲戒。對於那些高高在上的士紳來說,他們能接受?
因此,發可以,但不是現在。可大王明顯就是準備現在明發……我在想,大王是故意的,大王準備激起整個東方大明上下的恐懼與憤怒,然後逼迫他們集中所有優勢兵力,跟咱們決一死戰!
這可是在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