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2章 洪劉家人至(八)

  洪啟胤他們橫穿了白鹿原下山,沿途能看到很多農莊、村落。

  當然更重要的就是軍營跟國子監。

  國子監這邊忙得很,到處都是進進出出的人。

  當然還有一些從山下抽水的蒸汽機,不用風與水,就跟耕地機一樣冒著黑煙,就把滻河的水抽上來灌溉。

  甚至能看到一種衝擊式鑽井機,能夠在原地日夜不停的往下鑿土,然後將地底的泉水噴湧上來。

  這玩意兒宋代就出現在中國,但需要消耗大量的人力,以及打造巨大的架子支撐槓桿用來提供動力,所以耗錢費力。

  現在有了蒸汽機,直接降低了龐大的人力消耗,只用一個蒸汽機,就能日夜不停的工作,挖井效率成倍提升。

  而噴水的辦法,就是使用壓水井。

  洪啟胤看著一些土地,因為有壓水井的使用,從旱地變成了水澆地,不由得感慨道:「這就是農業集約化的能力?」

  「嗯,抽取地下水,直接投入農業生產。當然,這麼做會產生很多不好的效果,比如過分抽取地下水,土地有塌陷的風險。

  但暫時來說關中想要解決旱情,就需要大量的壓水井使用。

  現在西北不足以成王霸之業根由,就是小冰期引起的水不足,所以大王思前想後,就想到了用陝北大量的煤鐵,製作蒸汽機、壓水井汲取地下水,用來灌溉、飲用。

  當然,也可以挖出壓水井之後,在邊上安置一座風車,讓風車拉動槓桿,進行抽水。這個也是節省成本的辦法。」

  洪承疇指了指遠處,一座破敗的小村,卻杵著數架立帆式風車,正在徐徐清風之下旋轉,動力帶動壓水井,有一搭沒一搭的噴出一些水在水池中。

  水池被劃分為三層。

  第一層洗瓜果飯菜,第二層提水、洗衣,第三層才是洗馬桶的地方。

  水池是磚與水泥砌的,很顯然這邊花費了不少力氣整頓這些。

  當然更重要的是,還有一些村子會直接抽水灌入水塔。

  洪啟胤他們下了白鹿原,進入西安府直轄的區域,就看看到了一座立式水塔正在溢出不少水,然後流入水池,水池裡的水匯總流入溝渠,最後匯入村口的小河。

  而村民們卻沒有出來提水,反而是在自家忙著在水泥打造的洗滌池內,洗著自家衣物。

  「這是試驗村,專門試驗新式生活方式的村落。」洪承疇解釋道,「他們用的水,叫做自來水,有大水塔統一配水,然後通過竹管引水入各自家中。

  只需要幾個人日常維護水塔,就能讓大家免於汲水的痛苦。

  打開水龍頭,就能出水,也能節省提水的消耗。」

  遠遠地,洪啟胤都看呆了:「這……莫不是未來都要推廣?」

  「以大王的性子,必然不會厚此薄彼,而且甚至不用我們推廣,一些試驗村附近的村落,都自己投入了改造之中。

  能偷閒,沒人會傻呵呵的埋頭瞎干。節省下來的時間,不如投入更有意義的事情,比如割豬草養豬、或者多開荒。

  並且這還不是最終形態。朝廷已經設計了水庫,基本上每個村落都會有,一些地方不好開井,但卻可以使用風力自然提水上山,然後從山上往下灌溉,這樣就能在多山的地方,開闢大量的果園,或者餵養走山雞。

  如此也能節省大量的糧食消耗。

  新順國有水泥這樣的利器,能做的,要做的事情太多了,不想辦法將更多人從地里騰出來,大王三個一百年的計劃,是很難實現的。」

  說到這裡,洪承疇嘆息道:「就是大王看得太長遠了,很多人都發覺,自己根本不是以前的官員,反而更像是吏員,這就是新順國官吏一體化能實現的原因。

  官員到處跑考察本地、本府、本省情況,協調各種衝突。

  吏員負責好各自手頭的事情,將功效、失誤反饋上來,最後匯總朝廷。

  所有人,都是一顆齒輪,只要規劃還在,哪怕沒了皇帝,照樣能動。

  明太祖想要做的事情,大王已經做到了,並且效果開始出現。」

  「還是有不一樣的吧。」洪啟胤嘖嘖兩聲,「明太祖是想著自己朱家的天下,而我這一路走下來,這個新順王想的是中國的天下。

  難怪下邊哪怕尋常升斗,哪怕對政策有怨言,也只是抨擊政策,卻沒人造反的。」

  「您這一說,確實如此,除了頭幾年因為征伐在外,對後方並沒有太多管束而爆發了幾場衝突外,今年開春之後,陝西一地基本安寧了。就剩下一些盤踞山嶺的匪徒了。」

  洪承疇點了點頭,確實鮮少聽聞有人造反。

  「農場給一口飯餓不死你,試驗村給你畫了餅能看到未來更美好的生活,糧行平抑了糧價,土豆、紅薯、芋頭管夠,肯幹活就能吃飽。要說治理能力,天下官員加一塊,都比不上新順王。或許其中有些不如意的地方。

  但你也說過崇文閣,就是一個算總帳的地方。

  新順王雖然和明太祖、漢太祖(劉邦,諡號高皇帝,廟號太祖。)一樣,都是流民草莽。

  但他不是明太祖那般嫉惡如仇的人,他更像是明太祖和漢太祖各取其一而成的存在。

  豁達卻較真,但他比這兩位更惡劣。」

  洪啟胤嘆息道:「在新順王眼中,天下人都只是齒輪,誰都可以有,誰都可以沒有。你我都是可以替換的一員。

  據我所知,他與崇禎,可以說同齡吧?

  現在的崇禎,就是一個庸碌之人,但他呢?

  如此長遠目光的人,一旦老邁,會不會昏聵?

  若是昏聵了,當如何是好?

  誰能阻攔他?

  我不敢想他這位始作俑者,能有好下場。

  新順也有可能二世而亡,一如秦、新、隋這樣的朝代,為之後的朝代做嫁衣。」

  洪承疇抿了抿唇,嘆服道:「叔父想得深遠,那可有避免辦法?」

  「不知,因為前路如何,沒人清楚。哪怕他說了三個一百年,但肉食者鄙,未能遠謀。誰都想要能直接到手的利益。

  除非,新順王能自己跟自己做出妥協。不然真的按照我現在看到的往下走,沒人知道未來如何,所有路都得自己闖。

  過關,三百年乃至五百年王朝,我都不覺得有問題。

  不過關,二世而亡,都算是最好的宿命!

  他終究是沒有做到持經達變,徐徐以圖,妄想一步到位,就得做好與天下敵對的準備。

  只希望,到了那個時候,不管誰贏,都能少殺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