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川下山了。
看了一眼崖壁上出沒的王家人,很快這裡就被王家守著。
大約半個小時後,李川匆匆跑遠,然後身後傳來了劇烈的轟鳴。
顯然,圪垯山最後的坎,被王三炸斷了。
「倒是令人意外的果斷……」
李川被劇烈爆炸嚇了一跳,不過神情也平靜了很多。
逃出來了就好。
「不過……去哪裡?」
李川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罐子,白面里摻一些草木灰和鋸末,能做成將近五十張餅子。
五十……能讓自己一路跑到漢中去。
想到這裡,李川毫不猶豫走進林子。
趕緊支了一個土坑,開始燒草木灰,準備烤硬餅子。
而此時的山上,王三一個個遞給願意投奔他的人餅子,開始分發任務:「都聽好,每五人一個伍,我給你們單獨畫了任務目標。
一共是三個。
個人段幹得最好的,多分一個餅。
集體段幹得最好的,多分三個餅。
要是能在七天內完成我設定的目標,並且驗收合格,接下來半個月內,每天多半張。」
「三爺大氣!」曹馬第一個拿著鐵杴吆喝。
現在大傢伙心思也簡單,就是幹活換吃的,王三這裡明碼標價,目標明確,如此眾人力氣也就知道往哪裡去使。
「那行,開干!」
王三丟了一串炮仗,噼里啪啦之後,開始搞所謂的「奠基」,乍一看還挺像那麼一回事。
眾人開始忙,王三這裡的灶,卻也是日夜不停歇。
王家人多是幫著路青禾和徐娟娘做餅子。
不過王三他們吃白饃,這些忙碌的「莊仆」,就只能吃摻雜了鋸末烤出來的東西了。
每天下午,幹得好的多分一點,他們也不會全吃完,而是藏著,又冷又硬。
王三看著,沒說什麼。
因為他們都餓過,知道藏著的半塊餅,是活下來的希望。
……
就在王三這裡忙碌的時候,長潤里。
王二在王三安定下來後的第三天,接到了王三寫來的信,歪歪扭扭的幾個字,寫了他平安。
「二叔,三叔讓咱給您帶句話。」
王信小心看著王二說:「山上現在光是逃軍就湊了八十二,加上咱們自己人,得小一百。
所以,三叔讓您刺探一下,杜家的糧倉都在哪邊,到點了,可以……」
說到這裡,王信還小心的往後看,生怕有人突然闖進來。
「好。我知道了。」王二點了點頭,倒也不是他一門心思想造反,而是世道沒活路了。
今年春旱至此,禾苗都焦黃了,北洛河肉眼可見的窄了,馬上跟著就夏旱。
到時候……
可就是這種時候,縣裡居然還在催繳夏稅。
開始到處拿人拷打,知縣張斗耀明顯就看出來了,今年旱情澄城縣完蛋了,但他毫不猶豫趁著現在百姓手裡還有銀子、還有一些最後有壓倉糧食的時候,大肆搜刮。
要說沒意識到官逼民反他肯定不信。
只是張斗耀的家人從山西蒲州過來了,一水的大漢,充了張班頭的衙役,拿著水火棍到處欺壓百姓,整個澄城縣,其實已經到了最後積聚狀態。
包括杜家在內的士紳,也察覺了這一點,正在大規模的招攬莊客。
顯然,亂局已定,都在想盡辦法,各自求活。
王二要不是有王三一再催促,只怕以他自己的能耐,真的很有可能突然某一天,成了被殺雞儆猴的對象,用來平息農民的怒火。
畢竟,會社最近,也開始不干人事。
種光道也不願意去干,畢竟壞名聲,可是背後的士紳施壓,他沒辦法。
那些人是老爺,他們會社只是老爺們的手套,僅此而已。
「行了,三子不是缺糧嗎?最近韋家莊的一個公子,見糧價高,準備偷摸弄一批去賣,我讓人應下,將這批糧食拉走,到時候我拖延個把月給這個公子銀錢就是。先讓山上的三子多多籌備。」
王二對王信說了一句,王信有點緊張的說:「可是,會不會出事?」
「怕什麼?現在世道這麼亂,誰都想發財。既然想發財,那得小心虧輸。韋家的公子不敢在南方做買賣,只能運到長潤里來。
但他也不敢走杜家的道,畢竟杜家跟韋家聯姻頻頻,他可怕走漏了風聲,所以尋到了我頭上。」
王二起身:「我去赴宴,你先去休息,晚些再把糧運走。」
「誒。」
王信看王二離去,笑容也燦爛了些。
這樣一來,山上積聚個幾百人,也就不成問題了。
王二很快來到了長潤里唯一的酒樓。
「喲,二爺來了!」看到王二,店小二興奮的行禮。
「雅間。」
「得嘞!二爺請!」店小二做個了請,王二上了二樓。
有幾個壯漢看到他,鄙夷、輕蔑不言而喻:「五公子可在?」
「等著,公子辦事。」
王二聞言眉頭微挑,現場一靜下來,他立刻就聽到了最近的房間內,傳來了女子哭喊的聲音,大體過了半個小時,一個穿著華麗的青年才走出來,心滿意足的對身後揮了揮手說:「爺我花了五兩銀子包她一天,爽完了,輪你們去,別浪費了。」
「謝五爺賞。」這些童僕、壯漢一個個諂媚。
五兩銀子,現在也不過一石陳麥的價格。
王二面無表情看著,青年看到了王二,嘿嘿兩聲:「我說,你也要去?」
「不,需要喬路找人,所以沒空。」王二微微搖頭,「五公子的貨,最好是尋個好時段出,不然韋老爺怪罪下來,小的怕是擔待不起。」
「那確實得瞧一瞧。」青年落座,自己給自己斟茶,接著聽到裡屋的慘叫、哭嚎,他卻是心滿意足的模樣。
王二暗嘆這個五公子,生母是個家妓,雖然喊嫡母叫娘,但卻經常看自己的生母在生完他之後,被韋家主母拿去送人狹玩。
也就是說,這算是報復,嫡母雖然對他也不錯,但嫡母終究有自己的兒子,時間久了,照顧傾向還是自己的兒子,這個五公子漸漸性格也扭曲了。
最喜歡就是弄來娼妓,包一天,自己爽完再讓下邊的也爽。
以至於縣裡各地的青樓娼館,都不怎麼待見這位爺。
「行了,既然你要瞧路,那就去瞧。不過,想要糧可以,先送定錢,給我保個底。」
「爺,您曉得,我只是杜家的一條狗。杜老爺如果知道要這筆……您看……」
「笨!借個過錢,不就什麼事情都沒有了?」
「風險也大,萬一您的糧被扣了,我……」
王二佯裝無奈,五公子皺眉片刻,嫌棄擺了擺手:「罷了罷了,十兩銀子弄來,我給你弄十石,這個價作為兜底。我手裡三百石,弄好了,全給你。」
「這……行吧。」
十石如果不是陳糧,那就是六七十兩銀子,確實很大的手筆。
王二摸了摸口袋,取出了十兩銀子。
「市銀啊?」五少爺手下趕緊來稱,結果是市銀,讓他齜牙咧嘴。
「暫時只有這個了。」王二無奈的說。
「行了,你身上也榨不出幾兩油,提十石給他。」
「誒!」手下招呼王二去提。
結果,王二看著眼前八石糧,臉都黑了幾度。
「趕著!運走!」這人呦呵著,十分不屑。
王二忍了,沒說啥,笑道:「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