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價格……確實很高。」
眾人低吟。
書信上除了戰爭威脅,還有一套帖書,上邊寫的赫然是接下來十年內,陝北旱情凌厲,他大同軍可以勉為其難的將本地多餘人口南遷。
這樣一來,接下來數年的旱情,就可以降低,也能減少大量的農民軍再起義。
眼下雙方都奈何不了對方。
因為陝北這邊沒有主力軍,主力軍全都去了遼東,正在跟後金死磕。
而張輦用王三的口吻,寫了一堆勸降的話。
張輦也是老狐狸。
絕口不提是他找王三談和,只道是王三派人來送信,儘可能將自己摘出去。
同時還說他已經調查了城內,發現最近瘟疫已經在外界爆發,如果他們不開城,那麼過幾日等瘟疫死的人多了,他們即將屍體拋射進來。
總之,極盡威脅。
現場不管是誰,其實心理都在打鼓。
打又打不過,拖又拖不起。
大家都是城裡人,每天都能聽說,城內哪條巷弄內爆發了食人事件。
一旦拖延,後果難料。
「咳咳,諸位,不如這樣,咱們繼續派人與同賊談判,讓他們將要價降低。同時讓他們將東城給我們騰出來,彰顯誠意。
如此,東城有了空檔,綏德州一旦能騰出手來,必然會將兵而來,到時候咱們也就能獲救了。
不能再跟現在一樣,被堵得水泄不通。
當然,若是諸位子嗣有英豪,或許可以趁著他們騰挪的空檔,嘗試破陣。」
張輦再加一句,現場眾人臉都成了豬肝色。
他們雖然是將門,但他們也不儘是將門。
真正的將門主力、家丁,全都在外,留在家中的都是學習的下一代,或者開始走文官路子的下一代。
能打的都沒回來,他們靠什麼跟王三耗?
這就是張輦的盤算。
他也知道,想要讓這群人立刻答應不可能,於是又說:「先談著,條件總是要打下來。同時我們也多多探聽外界消息,各家都可以出人。」
這一下,眾人便不再說話,紛紛起身告辭。
張輦看著他們離開,自得喝了杯茶後,又忍不住嘆息道:「終究還是來得太早了,但凡我晚來一個月,也不至於被圍在此地!」
張輦一臉無奈。
……
而從今晚之後,王三就懵了。
他一臉接見了好幾撥城內家族的勢力,有人威脅,有人談和,還有人就是祈求。
不管怎麼樣,都是一個要求,讓他多少讓出一個空檔來,好讓他們可以看到大同軍的誠意。
「三爺,確定能沒問題?」白沉水小小的腦袋裡,是大大的問號。
城內的老爺們是怎的了?居然一茬接著一茬來談判,難道不聚攏在一起砍價麼?
王三低吟片刻,然後對白沉水說:「你去跟著,看看他們進出的時候,都在幹什麼。」
「是!」
白沉水領了命令,二話不說跟著出去。
不消片刻,又有一個自稱蕭家的少年來了 。
穿著儒生青衣,雖然面露倨傲,但還是仔細觀察著營寨。
「煩請通傳,蕭汝水求見。」
「又來?」負責守門的百戶一臉懵逼。
他剛想繼續說話,就聽到輕咳一聲,接著白沉水走來:「我來吧。」
「是!」這百戶看到了白沉水,連忙行禮,讓開位置。
蕭汝水則是灼灼目光落在白沉水身上。
十五六歲,一米七,臉頰紅潤,聲音洪亮,膀大腰圓。
此時的白沉水,經歷幾年的溫養和訓練,不論身高還是體重,都遠超他少時。
而且跟在王三身邊一段時間了,也習慣了王三交代的任務,頗有幾分軍人氣勢,凌厲無比。
只是一眼,蕭汝水就能感覺到,這個少年非同尋常,他絕對在戰場上,殺過人!
「有勞閣下。」蕭汝水跟著點了點頭的白沉水往裡走,然後目光掃過四周。
能看得出來,大同軍的營壘,就是完美復刻明朝邊軍的章法。
只是因地制宜,改造了一番。
想要正面強襲突破,很難。
否定了這個念頭,蕭汝水又問道:「敢問閣下,尊姓大名。」
「白沉水。」白沉水沒有猶疑,平靜的闡述了自己的名號。
蕭汝水又多看了兩眼白沉水:「閣下可通文墨?」
「略懂一二。」白沉水依舊平靜。
果然……
蕭汝水便點了點頭,不再說話,要說這個年輕小子怎麼受到沿途這麼多人的注目禮,必然是在軍營內身份不低的。
光是懂文墨,還有現在的平和談吐,跟外邊站崗的大老粗,真的是鮮明對比。
不過,蕭汝水繼續看向四周,越看越心驚。
這裡居然還在訓練。
要知道,如今雙方糧草應該是嚴重不足才對。
操練這種事情,應該禁止或者減少才對。
但那邊的軍官卻揮舞著鞭子怒吼道:「都給老子把手抬高,刺出去,不能給我有任何的拖泥帶水!
你要跟槍合一,三點一線,一招中的。
這一個月你們他娘的給老子天天吃這麼多飯,還不能給我練好,晚上開始訓練騎兵沖陣的時候,你們要是給我慌了頭,亂了陣!那就別怪老子砍掉你們腦袋了!」
陝北,騎兵太多了。
王三這邊有專門針對槍兵、刀盾兵、弓兵的反騎兵訓練。
騎兵沖陣,在機關槍沒有出來之前,一直都是戰場無解的招數。
王三的大同軍擴張太快,很多訓練跟不上,所以只能節選和簡化。
其中,反騎兵訓練一般是直接搭配夜襲一起用的。
這是真的衝鋒。
因為下手的都不是大同軍,而是明軍之中的死硬分子。
大同軍會在軍陣的另一頭,專門開一個口子,讓明軍死硬分子騎著馬沖開大同軍的軍陣。
只要能殺出去,大同軍絕對不追殺他們。
已經有七個人成功殺出重圍。
當然,這種訓練,也會讓他們也死了不少人,但時間太緊了,王三沒辦考慮更加人性化的訓練方式。
所以,大部分經過反騎兵衝鋒訓練的軍隊,也就真正面對騎兵沖陣的可能。
雖然不見得用得上,但真的能降低很多慌亂。
唯有蕭汝水聽到這些話,臉色都陰沉了。
因為訓練的都是本地軍戶,說話的好些都是以前的小旗、總旗。
也就是說,大同軍麾下,其實基本全盤接收了大明地方基本盤,這可不妙啊!
「到了!」白沉水默默注視著他,終於引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