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八章 殺個痛快

  第58章殺個痛快幾個大嗓門的闖軍士兵對著山坡喊話, 如果官兵願意退去, 他們頭領會贈送他們財帛, 雙方客客氣氣, 互不相犯。又或許這些官兵投降闖王, 定得重用, 一起討伐無義的朝廷。

  似乎明白舜鄉軍火器的厲害, 這些大嗓門喊話時, 都是離火銃射程遠遠的, 至少在山坡一百五十步外。

  在他們喊話時, 密密層層的闖軍就列陣山坡外不到三百步, 對壬部的軍士形成一個包圍圈。可以看出他們包圍滿有水平, 東面與北面嚴密, 西面卻是兵力稀疏, 暗合兵法圍三闕一的意思。

  包圍圈留個缺口, 被圍之人就不願死戰, 而且舜鄉軍若向西逃跑, 西面又是汝州的闖軍大營, 可說是自投羅。而且在西北的方向, 還布置著闖軍數千的馬隊, 他們如用馬隊追擊, 逃跑之人也是凶多吉少。

  除此之外, 還有三五成群的馬兵在這一帶的曠野上巡徼, 闖軍將領雖然大多沒有看過兵書, 但他們的戰場經驗, 卻是從無數次實戰得來的, 簡單, 有效。

  那些大嗓門喊話時, 劉芳亮與李過帶著一些親衛騎在馬上, 在西北向約二百步距離對著山坡眺望, 可以看到那邊的官兵在嚴陣以待, 手持黑沉的鳥銃, 個個植立不動。

  對他們的布置, 劉芳亮有些奇怪, 官兵鳥銃兵在前, 長矛兵在後, 這倒沒什麼, 關鍵在他們隊列的單薄。每面只有一百個鳥銃兵, 分為四層, 每層二十五人, 身後一百個長矛兵同樣如此。

  每面兩百個兵, 能擋得住自己大軍源源不斷的進攻嗎?嗯, 各面十幾步空隙前方還撒著一些鐵蒺藜, 鐵蒺藜前面, 略略挖上幾道淺淺的壕溝, 挖出的泥土, 就地堆成矮牆。

  可以看到一些拿著鳥銃的散兵在那後方地帶巡弋。若自己大軍進攻, 只能直衝對方的鳥銃陣地了, 否則會有壕溝鐵蒺藜的阻擋。同樣還會遇上對方散兵的打擊。

  不過在劉芳亮想像, 自己人海戰術衝擊下, 對方這種布置只能在做無用功。當然他也不敢輕敵, 對方裝備精良, 軍陣嚴整, 在自己大軍圍困下絲毫沒有慌亂, 這種嚴整的軍容, 是自己生平僅見的對手。

  他默默看著山坡上那杆飛舞的王字大旗, 心想:」這些官兵從哪來的?」

  他旁邊的李過, 狠狠看著山坡上舜鄉軍們的鐵甲, 眼露出興奮的神情, 口喃喃道:」這麼多馬匹盔甲, 要是打下來, 我義軍又可以擴兵數萬了。」

  劉芳亮看了看天色, 估計再過一個時辰, 天就黑了, 喊話的士卒己經口乾舌燥, 山坡上卻是一點動靜也沒有。不能拖延下去了, 遲則生變, 戰事只能在今天傍晚結束, 闖軍不善夜戰, 若到明日, 官兵的後續大軍就有可能跟上來。

  他看向北面的郝搖旗那邊, 他正對那面的士卒喝呼鼓動, 他們的前鋒己經選出來了, 東面與北面, 一口氣各投入二十個步隊。

  這每隊五十人, 每面各一千人的先期進攻, 後續還有源源不斷的兵馬。劉芳亮相信山坡上的官兵也是血肉之軀, 他們也會流血, 也會疲倦, 這一攻勢不斷絕, 不信他們能擋得。

  」進攻!」

  劉芳亮傳下將令, 闖卒萬人呼應, 他們此起彼落的呼聲綿延開去, 似乎整個平川都是他們的喊叫之聲。

  」咚、咚、咚!」

  如雷般的鼓點聲響起, 卻是郝搖旗親手擂起戰鼓。

  」殺官兵!」

  北面敢死隊一個哨總抽出自己佩刀, 聲嘶力竭叫喊。

  」或!」

  密密麻麻的長矛舉起, 長矛下面, 儘是頭包紅巾的頭顱, 這些人大多是闖營外圍編制的軍卒, 大部分是被裹脅的饑民。他們或面黃肌瘦, 或衣衫襤褸, 不過此時眼都閃著狂熱的神情。

  亂世, 有什麼比死更容易的?死就死, 不過若是此戰活了, 卻能成為闖軍的內營兵馬, 自己能吃飽, 還能讓家人活下去, 有什麼比這買賣更划算的?

  他們齊喝著口號, 很多人更用力擂著自己的胸脯, 黑壓壓向山坡上逼去。

  ……

  千里鏡內看到漫山遍野逼來的流寇, 觸目儘是閃著寒光的長矛, 他們潮水般的歡呼聲不斷進入耳。高史銀揉了揉臉, 深深地呼了口氣, 傳令道:」準備作戰!」

  」準備作戰!」

  軍官接過將令, 大喝一聲, 隨後山坡各面傳來各總軍官此起彼落的呼應聲:」準備作戰!」

  」擂鼓!」

  讓人心顫的鼓點聲咚咚響起。

  」火銃兵, 準備射擊!」

  」點燃火繩!」

  」第一層預備!」

  伴隨著戰鼓, 各面軍官的命令聲不斷傳來。

  嘩嘩聲響, 防守山坡東面與北面的乙總、丁總第一排火銃兵, 都是翻下自己的火銃, 專心致志瞄準逼來的流寇們。

  而在東面與北面之間十幾步的防守空隙, 作為預備隊的甲總, 他們內有幾伍火銃兵, 也各占據山坡有利地形, 手上拿著燧魯密銃, 作為狙擊敵方軍官頭領, 或是攔截逼近矮牆壕溝、鐵蒺藜地帶的敵軍之用。

  」殺官兵!」

  」殺啊!」

  快要衝近百步時, 那些流寇一聲喊, 個個聲嘶力竭大叫, 舉著長矛狂吼著衝來。

  火銃兵左邊的丁總把總一把抽出自己的佩劍, 斜斜前指, 頓了一頓, 他口吐出惡狠狠一個字:」放!」

  隨後他的聲音就被震耳欲聾的火銃聲掩蓋, 數十門火銃噴出猛烈的火光, 立時擠成一團的前方流寇身上激射出一道道血霧, 踉蹌著一個個滾倒在地, 血腥味與悽厲的嚎哭聲很快蔓延開來。

  唰唰金屬聲響, 丁總前排火銃兵放完銃後, 立時右手從後排火銃兵手上接過內有子藥的火銃, 左手將空槍轉於後面。火銃一排排傳遞, 傳到最後排時, 那排火銃兵麻利地抽出搠杖, 快裝填起定裝紙筒彈藥來。

  山坡上不方便前後接隊, 所以高史銀壬部的火銃手使用火銃輪接的戰術, 其實這也是大明神機營的方法, 被王斗拿來活學活用。舜鄉軍久經戰陣, 訓練成熟, 不論是幾排輪射, 還是火銃輪接戰術, 皆是熟極而流, 任何戰術的運用, 皆可以信手拈來。

  該面衝鋒的流寇倒下十數個, 餘下的又是狂吼而來, 不要命的樣子。

  」放!」

  僅片刻之後, 第二次排銃又是響起, 接著是第三次, 第四次, 第五次, 第六次, 第七次……這響聲似乎從不斷絕, 那些流寇敢死隊, 連丁總防線的四十步之內都沖不過去。

  屍體慢慢堆積, 傷者躺滿一地, 流出的鮮血到處都是, 丁總的陣前己是白煙瀰漫。寒風, 嗆人的硝煙味與血腥味到處傳開, 人慾吐。那些傷者與屍體, 有普通的流寇軍士, 包著頭巾, 拿著長矛。

  也有一些什長, 哨總之類的小軍官, 多半拿著腰刀, 舉著一副盾牌。上天是公平的, 不論是小軍官還是普通流寇, 在舜鄉軍的火銃下, 都是一視同仁, 將他們一個個打死打翻在地。

  而這些屍體傷者, 以火銃兵前方的地帶為多, 死傷的姿勢各異。這山坡兩面有鐵蒺藜, 矮牆壕溝阻擋, 那些衝鋒的流寇, 不由自主都往火銃兵這面沖, 他們擠成一團, 成為最好的靶子。

  看著己方兄弟的死態, 再聞著一股股濃厚的血腥之味, 那些狂熱的闖軍敢死隊清醒過來。

  他們本就是饑民, 沒受過什麼訓練, 一股銳氣在時, 就狂猛無比。銳氣去後, 立時各樣膽怯, 畏懼都負面情緒立時湧上心頭, 很多人面無人色, 己經打定了退縮的主意。

  一起了這種念頭, 哪還有原先的那股兇猛?這些闖軍己經是猶猶豫豫不敢前行。傷亡太大了, 卻連對方陣前數十步都沖不過去, 這仗還怎麼打?而且前方官兵的鳥銃怎麼就響個不停, 又那麼厲害?

  ……

  丁總把總估計自己己經打殘對方十幾個衝擊步隊, 造成對方二百人的傷亡, 以流寇的戰鬥力, 估計己然膽戰心寒了。而自己的火銃一般可開五銃再停下來散熱, 一百個火銃兵開銃五次散熱, 就是五百子藥, 對面隊列密集, 至少可給他們造成一半的傷亡。

  流寇可以承受這麼慘重的傷亡嗎?更不用說, 自己還有長槍兵未動。

  果然, 那些流寇回過神來後, 己經畏縮在百步之外亂轉, 就是沒人敢上前一步。不時他們還大叫一聲, 因為不知什麼時候, 自己身旁就一個兄弟被官兵的冷彈打, 慘嚎著滾倒在地, 特別以那些軍官頭目為甚, 更增加了他們的恐慌。

  在丁總與東面、與西面的防守空隙, 手持燧魯密銃的甲總火銃兵, 不斷對各面的流寇打著冷槍。又對逼近壕溝前的流寇進行點射。他們的燧魯密銃百步可破重甲, 一百多步外也非常有殺傷力, 就算那些流寇退到一百多步外, 又哪能逃過他們的射擊?

  不斷有流寇, 特別頭目樣子的人被打翻在地。

  」啪!」的一聲, 不知從哪打來的銃彈又擊一個流寇, 他大打一聲, 捂著胸口倒下, 滾燙的鮮血從他手指間溢出來, 寒冷的天氣熱騰騰的。

  看著這流寇在地上翻滾哭叫, 旁邊的人都是呆呆地看著他, 便是身旁那些哨總, 什長的喝呼咆哮也沒人理會。

  忽然一個哨總的頭顱炸開, 鮮血與腦漿飛濺, 卻是一顆銃彈剛好擊他的腦袋。

  」啊!」

  一個流寇撕心裂肺的大叫, 一把拋去手的長矛, 撒腿就跑。

  如炸鍋一般, 餘下的流寇再也忍不住內心的恐懼, 也是紛紛逃跑。北面逃跑的流寇影響了攻打山坡東面的流寇, 他們也是潮水般潰敗回去。

  觀看戰情的劉芳亮與李過臉色非常難看, 官兵的難啃, 出乎他們意料之外。短短時間之內, 自己兩面攻打山坡的前鋒就傷亡過二成之多, 而對方似乎還沒有一個傷亡。

  反差如此強烈, 真讓人接受不了, 在劉芳亮看來, 己方兄弟能有這樣表現, 己經非常難得。

  只是官兵太強悍了, 自己隨闖王征戰多年, 實在沒有遇過。特別他們的鳥銃太讓人心寒了, 每次排銃響起, 己方戰士就一排排倒在他們銃下, 越是勇猛, 死得越快。

  而且不知道他們鳥銃是怎麼打的, 如此經久耐用, 火力不斷, 自己重沒見過官兵有這樣的鳥銃。

  李過也是陰沉著臉, 輕聲對劉芳亮道:」劉大哥, 打到這個份上, 不能停, 不然死的人就白費了。」

  他說道:」官兵仰仗的是火器, 總有跟不上的時候, 我們的人一隊隊往上堆, 總可以衝過他們的軍陣。」

  劉芳亮點點頭, 方才兩面的前鋒, 死傷的多是外營的饑民災民, 他們闖營的核心老營, 根本就沒有動。便是外圍些的馬隊, 依然按兵不動, 死再多的饑民, 對他們這些闖將來說, 又有什麼可惜的?

  當下二人招來正暴跳如雷的郝搖旗, 郝搖旗先前在劉、李二人面前誇下海口, 轉眼間自己組織的前鋒就被擊潰。現在步卒人心惶惶, 都道官兵難打, 不若就此收兵, 免得白白折損兵力, 方才攻打前的雄心己經蕩然無存。

  郝搖旗為此大怒, 連斬幾個叫得凶的步卒, 方方穩定一些軍心, 此時他被招來後, 大吼道:」劉兄弟, 李兄弟, 不如讓我老郝親自帶人沖一衝, 俺就不信, 那些官兵就那麼難啃。」

  劉芳亮道:」大勇兄弟, 我們都是闖王身邊的得力幹將, 沒到必要的時候, 哪能輕易冒險?你再組個二十隊人沖一衝, 告訴那些饑民, 打破官兵陣地的, 那些馬匹盔甲都歸他們, 他們也立刻收入馬軍之內。」

  」好。」

  郝搖旗叫道:」想入我闖營來, 哪有那麼容易的, 該是他們拼命的時候了。」

  ……

  太陽慢慢西斜, 汝水河邊景色蒼涼肅殺, 此時在這山坡之上, 卻是硝煙瀰漫, 殺聲震天。

  瘋狂與鮮血, 在這裡展現得凜冽盡致。

  高史銀壬部東面與北面坡地防線, 又撲來了潮水般的闖軍步卒, 黑壓壓儘是長矛與頭巾。他們一排排被打死在兩面防線上, 卻又是吼叫著瘋狂撲來。

  為了能吃飽肚子, 成為闖王的內營人馬, 這些原本的流民都拼命了。

  」看來長槍兵要上了, 正好, 殺個痛快!」

  丁總的把總暗暗心想, 陣前每次二十五人的排銃齊放, 排銃聲音己經快要響二十次, 那些賊兵還是爭先恐後衝來, 滿眼的血紅與瘋狂之色。再放一次, 火銃兵們的火銃就需要降溫散熱, 這個間隙, 卻需要長槍兵頂上。

  而且在流寇看來, 官兵所仗的就是火器, 自己需要讓他們看看, 他們舜鄉軍, 不但火器犀利, 肉搏戰, 一樣讓人畏懼!

  他喝道:」長槍兵準備!」

  」護!」

  丁總長槍軍士趙榮晟隨著眾人大喝一聲, 用力頓了頓自己的槍桿。

  他眼泛起一抺血紅, 那是渴望殺戮的瘋狂之色。

  又一輪的火銃響起, 衝鋒的流寇又倒下十幾人, 他們衝擊浪潮被阻了一阻。

  隨著」火銃兵後退」的聲音響起, 長槍兵陣前的幾層火銃兵集體後退, 一直退到長槍兵的身後去。軍部的輜兵們, 也快取來水桶, 用濕布給各人的精鐵銃管擦拭降溫, 一片滋滋的聲音響起。

  」向前!」

  長槍隊軍官們大喝道。 wwsh.c

  」萬勝!」

  回應他們是士兵們宏亮有力的聲音。

  」第一層, 衝刺!」

  」萬勝!」

  趙榮晟挺著自己的長槍, 吼叫著隨這排長槍兵衝去。

  」殺!」

  借著從坡上衝下的威勢, 趙榮晟猛地一衝一跳, 手長槍尖銳的長錐, 一下子扎入一個流寇的咽喉。長槍透喉而出, 那流寇叫不出聲, 只是身體劇烈抽搐起來。

  」刺!」

  」殺!」

  隊列最左面一個甲長怒吼一聲, 趙榮晟長槍帶出一股血霧, 又刺入了後面一個流寇的心口。

  」刺!」

  」殺!」

  幾十根滴血的長槍又如毒蛇般刺出, 一片撕心裂肺的慘叫聲跟著響起, 趙榮晟的長槍, 又刺入後面一個流寇的眼內。余者長槍軍士, 也幾乎是槍槍都不落空。

  舜鄉軍長槍兵平日苦練槍術, 幾十步衝刺皆可命目標心口, 眼睛, 咽喉等部位。又准又狠, 加上他們裝備精良, 搏鬥時注意隊列步法, 那些持長矛, 幾乎沒有訓練過的流寇哪是他們對手?

  他們本以為官兵靠的是火器, 事實證明, 他們錯了。

  (.. 朗朗書)<!--flag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