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媽動作頓住,好一會兒,她轉過身來,走回到高雅的面前,死死地盯著高雅看。
高雅連鬼都不怕,但被這位大媽死死地盯著,她竟然生出了一股寒意。
「周池。」
大媽聲音冷冷的,帶著一股恨意與不甘,說道:「他死了。」
「阿姨,我知道周池早已離開人世,但他死得冤呀。」
「阿姨,你可能不知道,實驗中學在九月開學後,到現在還不足一個月,就跳了四個學生,這是周池的手筆。」
「周池在報復學校,還要繼續鬧下去,他要讓實驗中學雞犬不寧。」
大媽恨恨地道:「那是實驗中學活該,他們對周池不公,拉偏架,害死了我的周池。」
說著說著,大媽的臉上滿是痛苦,眼睛也紅了,淚水在眼裡打轉。
周池已經死了幾年,但對於他的母親來說,只要想起長子,就是錐心的痛。
「阿姨,你是周池的媽媽嗎?」
大媽邊揉擦著眼睛,哽咽地道:「我是他媽媽。」
「姑娘,你是怎麼知道我周池的事的?」
周大媽問著。
高雅說道:「阿姨,這件事說起來有點長,你能帶我回你家裡看看嗎,我們坐下來慢慢地說。」
看看那片稻田,高雅又問:「阿姨還沒有打完藥吧?」
「我等會兒再來打藥。」
周大媽去田埂邊的水渠洗了洗手腳,然後就帶著高雅回家去。
高雅讓她上車,她不肯,擔心弄髒了高雅的車子。
她鄰居家有一輛這樣的車子,聽說要近百萬一輛的。
這麼貴的車,她身上髒兮兮的,農藥味道很大,還背著噴桶,上了車,不說會不會弄髒,農藥味會殘留在高雅的車上。
高雅只得開著車慢慢地跟著她走。
周大媽的年紀應該在四十幾歲,但她看上去像五六十歲的人。
身上的衣服樸素又舊,捲起的褲腳,一邊長一邊短,赤著腳,連雙拖鞋都沒有穿。
一頭短髮卻亂糟糟的,怕是很長時間都沒有梳過頭髮了。
走了一會兒,周大媽停下來,扭頭對高雅說道:「你的車停在這路邊,裡面路太小了,你的車開不進去。」
「哦,好的。」
高雅聽話地在路邊停了車,然後從副駕駛座上提過了一箱牛奶,一袋蘋果,才下車。
這是她買來給周池家裡的。
周池說他的母親是遠嫁而來,因為娘家太遠,老是受欺負。
周池死時,他媽要追查真相,都被他爸家暴,只因他爸要錢,不許他媽追究到底。
一個遠嫁女,在夫家還被欺負,老公會家暴,也沒有多少錢,哪怕她覺得兒子的死不正常,卻沒有能力幫兒子查個清清楚楚。
也是個可憐的媽媽。
遠嫁呀,真的需要很大的勇氣。
很多人熱戀的時候,不在乎對方遠近,覺得現在的交通工具多了,來回方便。
等到真正結了婚,千里迢迢地去了婆家生活,就算婆家人不會欺負她,距離那麼遠,她一年到頭又能回娘家幾次?
結了婚,生了娃,就想著再等等,等到娃大一點了再去,娃大一點了,又上學了,要管著孩子的學習,依舊是走不開。
總是在電話里跟父母說,等等,等等,等得父母的頭髮都白了,甚至有些當父母的,在離世時,遠嫁的女兒都不能趕回來見他們一面。
等遠嫁的女兒千里迢迢趕回來時,往往他們已經咽了氣。
留給女兒的便是無盡的悔恨。
而且回一次娘家需要花費不少錢,因為路途遠,來迴路費,各種花銷,就是一筆錢。
沒有錢,連回娘家的路費都沒有。
嫁得不好的,就像周池的媽媽這樣,婆家欺負,丈夫不靠譜還家暴,好不容易養大了兒子,兒子又意外死亡,如果不是還有一個孩子,周媽媽估計都死了。
周池死了,對她來說,就是她的希望沒有了,她的天塌了。
東坑村的村民生活應該還不錯,到處可見村民自建的小洋樓,有些還是自建的別墅,漂亮得很。
也還有幾間泥磚瓦房夾在高樓之間,那些瓦房大多數都是無人居住的了,是有些村民的老屋吧,破破爛爛的,不再修葺。
周池的家也還是瓦房,不過是火磚砌的,不是泥磚房。
這放在八九十年代,周池的家算是好房子了。
但放在現在,就很差了。
門口有小塊打成了水泥地的空地,農忙時可以用來曬稻穀和花生。
屋門口做了幾級台階,此刻台階上坐著一個中年男人,正拿著水煙桶在抽著煙,看到周媽媽回來,他抽了一口水煙,噴出了煙霧後,問著:「打完藥了?這麼快?」
周大媽不理他。
這是周池那個爛堵爛飲又好錢如命還會家暴老婆的爸。
周池跟他爸有幾分像。
周大媽自顧自地放下了噴桶。
「先去給我媽倒杯水喝,她剛才就叫渴了,可能也拉了,你去幫她清洗一下。然後煲飯,我吃了飯要去打牌。」
周父也不管妻子理不理自己,自顧自地吩咐著周媽去做事。
周池的奶奶癱在床上好幾年了,一直都是周媽媽在照顧。
老人家癱在床上都還愛折騰兒媳婦。
問她要不要拉的時候,她說不拉,等到兒媳婦走開了,馬上就拉得一床都是,要兒媳婦收拾,清洗。
每餐都要兒媳婦餵她吃,還要邊吃邊罵人,反正就是各種折騰。
周大媽被折騰得夠嗆的。
有時候,真想掐死個老太婆。
想到還活著的小兒子,她又忍住了。
娘家太遠,而且娘家也回不去了,父母早已去世,嫂子當家,嫂子不喜歡她,她都不知道多少年沒有回過娘家。
就是她娘家無靠了,才會被婆家欺負得死死的,吃死了她除了待在周家,再無地方可去。
女人呀,嫁了人,在婆家是外人,在娘家是客人。
當父母不在了,娘家兄嫂若是不好,娘家路就斷了。
「姑娘,你找誰?」
周爸爸看到跟著過來的高雅,本能地問了句。
見高雅年輕漂亮,氣質與村里人不同,一看就是城裡來的。
手裡還提著東西。
周爸爸站了起來。
高雅對周爸爸沒有好感,但出於禮貌,只得答道:「我是表姨的遠房親戚,過來旅遊,就來看看她。」
她撒了謊。
自稱是周媽媽的遠房親戚。
不想讓周爸爸知道她是為了周池的事而來。
防著周爸爸去葉家那裡通風報信。
這個男人是能做出那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