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楊學章成親

  第七十三章 楊學章成親

  成親當日,過了中午,除了新郎楊學章,楊家的三兄弟就站在院子門口招呼來吃酒的客人。

  喜宴是傍晚新郎新娘拜完天地後開始,但是大家都喜歡湊熱鬧,所以很早就來了。

  林青婉大著肚子,所以也沒有為難自己。

  中午吃完飯在屋裡睡了一會兒,到了接近傍晚的時候才出去。

  一出去發現院子裡來了好多人,大家都是滿臉喜氣的湊在一塊兒說話。

  鄉下擺喜宴不講究,桌椅板凳都是放在院子裡的,來吃喜酒的願意跟誰坐就坐在一塊兒。

  楊鐵柱正在招呼來吃喜酒的客人,看見媳婦出來了,就趕忙扒拉開周圍的人走過來。

  「媳婦兒,你醒了?」

  林青婉點點頭,感覺有點不清楚情況的樣子。

  楊鐵柱知道媳婦兒是睡懵了,自從懷孕以來,媳婦兒也不害喜,就是嗜睡得很。

  他看了看嘈雜的人群,「媳婦兒,要不我給你找個安靜的地方坐著,現在人多等會兒人更多,免得撞到你。」

  林青婉點點頭,轉身把自己屋門鎖了。

  楊鐵柱掃視院子一眼,看到坐在最邊上一桌的聶二堂嫂,扶著林青婉就走了過去。

  「二嫂子,我媳婦兒不方便,我讓她跟你坐一起,你幫我看著點。」

  聶二堂嫂笑眯眯的樣子,拉過林青婉,讓她坐在旁邊。

  「好啦,嫂子幫你看著,鐵柱兄弟你趕緊去忙吧。」

  楊鐵柱這才放心走開。

  這桌上就坐了聶二堂嫂一人,還有兩個不熟悉的小媳婦兒。

  林青婉是知道今天楊二老爺子一家會來的,不管平時再怎麼不和睦,但是辦大喜事的時候還是要給彼此捧個場的。

  這聶二堂嫂平時是個熱鬧性子,上次她和楊鐵柱成親的時候還充當了一次喜娘,今天卻沒看見她出來招呼。

  林青婉轉念一想就明白了,何氏和聶二堂嫂的婆婆李氏有矛盾,上次幫楊鐵柱招呼是看在楊氏面子上,今天是楊學章成親,平時根本不熱諾,人家吃飽了撐的才會主動去受累。

  聶二堂嫂閒閒的吃著桌上放的炒瓜子,邊跟林青婉說著小話兒,三五不時還跟桌上其他小媳婦兒搭搭腔。

  跟林青婉說話,也就是說些孕婦之類的話題,畢竟別人生過兩個孩子,還是有經驗些,林青婉也是態度認真的聽聶二堂嫂說。

  沒一會兒,門口響起一連串的鞭炮響,有些喜歡湊熱鬧的都涌到門口去了。

  林青婉一來大著肚子,二來她也沒有那個喜歡湊熱鬧的好奇心,便坐在那裡沒有動。

  聶二堂嫂也沒有動,只是坐在這裡看熱鬧。

  楊學章迎娶新娘子過門用的是家裡的牛車,牛車上面纏著紅布。

  落峽村迎親大部分都是用的牛車,所以此時看起來也不寒酸。

  當然,和楊鐵柱那時候娶林青婉的時候比,場面就小了不少。

  人群隨著一對新人涌到正房去了,那邊忙著在拜天地,這邊院子裡則忙著開始上菜了。

  今天楊大姐也回來了,估計是何氏給她下了通牒,此時正在和王氏楊二妹忙裡忙外的,姚氏看樣子是在灶房負責炒菜。

  林青婉這桌又坐過來幾個人,她對這些人不是很熟悉,只能低著頭做害羞狀,聶二堂嫂則是跟幾個婦人打著招呼。

  正無聊著,聽到聶二堂嫂說了一句,「哎喲,田嬸子也來了,快坐。

  這位是誰?

  哎呀,是翠蘭呀,真是好久沒見了,這猛一見差點認不出來了。」

  林青婉抬起頭瞄過去,不能說她敏感,因為前些日子為了這個田翠蘭,她才和自己男人鬧了一通,對這個名字可是如雷貫耳。

  只見一個四五十歲的大嬸,拉著一個畏畏縮縮的年輕婦人在桌前坐下。

  那大嬸圓盆臉小眼睛嘴唇薄薄的,典型一副鄉下婦人的打扮。

  她旁邊那個成過親打扮的年輕婦人則是一直看不清楚眉眼,頭一直低著也不說話。

  田嬸子對聶二堂嫂笑了笑,「楊巍媳婦兒,你也知道翠蘭自從回了家以後,天天都悶在家裡不出門,我說今天熱鬧就把她也帶出來了。」

  聶二堂嫂的男人叫楊巍,在楊二老爺子家排行二,平日裡除了種地以外的閒暇時間,就是挑著一個貨擔走街串巷賣些小玩意之類的給家裡增添一些進項。

  在落峽村這裡,沒有親戚關係的長輩稱呼小輩的婦人,都是冠上夫名稱呼。

  例如聶二堂嫂就是楊巍媳婦兒,而林青婉則是鐵柱媳婦兒。

  田翠蘭抬起頭怯弱的沖桌上的幾個婦人笑了笑,剛想低下頭,就看到林青婉坐在那裡。

  因為今天是辦喜事,林青婉也穿得極為喜慶。

  一身水紅色的襦裙,外面配了一件豆綠色的半臂褙子。

  再加上懷孕以來氣色紅潤,膚色又白,端的是明艷照人。

  雖然懷著身孕,肚子凸出,但是因為衣裳搭配的得體,又寬鬆,乍眼看去,一點都不像有身子的婦人。

  落峽村裡的村民雖說日子過得不富裕,但是大家都講究。

  平日裡有喜事或者走親戚,都會準備一套體面的衣裳出門穿。

  林青婉這樣穿,在人群里也不顯眼。

  但是田翠蘭卻是看愣了,一時之間,眼睛直得厲害,也顧不得低頭了。

  聶二堂嫂目光掃到這裡,心裡暗叫不好,她怎麼忘記田翠蘭以前和鐵柱的關係了呢?

  可是別人已經坐過來了,又不能讓人走,她只好又跟旁邊的人搭著話,想把話題岔開。

  可是知道田家翠蘭和楊鐵柱之間的關係的不光是聶二堂嫂一人,旁邊坐的幾個小媳婦也知道,看到田翠蘭望著林青婉的眼神,大家眼神都詭異了起來。

  一時之間,桌上的氣氛詭異的厲害。

  直到田翠蘭抬起頭,林青婉才看清她的長相。

  上次事情突然,她看到楊鐵柱和田翠蘭之間的眼神,就只顧得氣去了,也沒仔細看。

  今天一看,才發現這田翠蘭其實長得並不差,瓜子臉,皮膚也白,就是臉色有些蠟黃,讓她整個人看起來黯淡了不少。

  而且行為舉止怯怯弱弱的,像個受氣的小媳婦似的。

  掃了兩眼,林青婉就沒有在把目光投注在田翠蘭身上了。

  一來她早就冷靜了下來,當時只是腦袋進了漿糊才會那樣想自己男人,二來就憑楊鐵柱稀罕她那勁兒,她覺得這個女人根本不足為懼。

  林青婉是沒覺得有什麼了,但是田翠蘭不這樣想。

  她看著林青婉,心裡不停的想這個就是她鐵柱哥的媳婦兒,長得真好……心裡想著她自己和楊鐵柱小時候的事兒,又聯想到自己坎坷的命運,一會兒眼淚就出來了。

  田嬸子看事情不對勁,尤其自己家閨女的眼淚眼看就要出來。

  趕緊站起身,拉起田翠蘭,乾笑了下。

  「你們先坐啊,我們去看看我家老頭子在哪兒。」

  說完,就拖著田翠蘭走了。

  大家都知道田嬸子為什麼找藉口走,也沒有去強要拉別人坐在這裡。

  等田嬸子兩人走後,大家才議論起來。

  當然,正主林青婉還坐這裡呢,肯定不能說田翠蘭和楊鐵柱當年親事的事。

  她們則是議論一起田翠蘭身上發生的事情……

  林青婉這才知道這田翠蘭明明是嫁到外村去了,為什麼這才沒多少日子就村里碰見她兩次。

  事情是這樣的——

  原來當年楊鐵柱從軍走後,田嬸子家要上門退親,田翠蘭也是不乾的,在家裡哭著說要等鐵柱哥回來。

  田家的人眼見她態度堅決,就說放一放翻年再說,畢竟田翠蘭也不大,比楊鐵柱小一歲,才十四。

  等翻過年田翠蘭十五了,家裡說去楊家退親,再給她說一門親事,田翠蘭還是不干。

  沒辦法,田嬸子就不顧田翠蘭的哭鬧,讓自己家男人去楊家退親了。

  退完親,就開始給田翠蘭說親。

  說親的對象是外村的一個小伙子,家裡條件比那時候的楊家殷實不少,就把親事定下來。

  田翠蘭眼看怎麼鬧家裡都不同意,只能含淚嫁到外村去了。

  後來好好跟自己男人過起日子,倒也慢慢了忘記了楊鐵柱。

  誰知道也合該這婦人命苦,田翠蘭嫁過去幾年都沒懷上一個娃兒,她嫁的那戶人家就急了。

  那家人也是厚道人家,也沒有說什麼,只是花錢讓小兩口去鎮裡縣裡找大夫去看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這一看,事情就不好弄了,竟然是女方的問題。

  別人家就算再厚道,也不能眼睜睜看著兒子絕後呀。

  鄉下人家沒有娶妾的習慣,沒辦法只好決定把田翠蘭休了。

  當時田家上門鬧過幾次,可是再怎麼鬧你們也是沒理的,人家不能娶個不下蛋的母雞在屋裡放著,讓自己家兒子絕後吧。

  田嬸子潑下面子求了又求,最後那戶人家才答應下來。

  不休田翠蘭,再到別處聘一個平妻回來,家裡兩頭大。

  平妻嫁過來的當天,田翠蘭就從她和她男人的屋裡搬出去,搬進了小姑屋裡住。

  她婆婆說的也在理,家裡屋子不多,他們還等著抱孫子呢。

  意思說白點就是,你反正不能生,還不趕緊給人挪地方,好讓別人生。

  那個平妻也是一戶窮人家的閨女,家裡窮得很,為了給這個平妻的哥哥湊錢娶媳婦,平妻的爹就狠心把閨女嫁了過來,只為了那些不菲的彩禮錢。

  這平妻肚皮也爭氣,嫁過來沒多久就懷上了。

  這下可把田翠蘭公婆喜壞了,對那平妻越發的好。

  兩相對比,對田翠蘭也就更加差。

  那平妻剛開始還有點膽怯,畢竟是後進門的。

  但是自從有了身子以後,公婆男人都恨不得把她捧在手心裡,逐漸膽子就大了起來,看田翠蘭也就越發不順眼。

  沒人願意當平妻,說是平妻,其實並沒有什麼名分的,至少沒有婚書也沒有在官府上檔。

  雖說在村里擺了酒,村民也承認她是某某家的媳婦兒,但是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呢。

  田家老兩口本身就是想差了,以為只要閨女不被休,就還能過下去。

  哪裡能想到,從平妻進門開始就只能是一種局面,不是你死就我死。

  當然也沒有那麼誇張,也就是東風壓西風,西風壓東風的問題。

  當然如果被壓的那一方能夠忍的話,日子還是能過下去的。

  這平妻看不順眼田翠蘭,就成日裡挑唆自己男人和婆婆,把田翠蘭當牛使。

  鄉下人家本來就沒什麼銀錢,這個兒媳婦又是個不能下蛋的。

  一天兩天還行,時間久了,連田翠蘭婆婆也看她極為不順眼,覺得她浪費了家裡的糧食。

  又聽了那平妻的挑唆,就把家裡活兒都丟給田翠蘭做。

  田翠蘭命苦,一邊忙了家裡的事兒,一邊還要侍候那個有身子的平妻。

  那個平妻也是個心眼多的,把男人哄得向著自己,平時兩口子的洗腳水都讓田翠蘭端。

  後來那平妻瓜熟落地,生下一個男娃兒,在家裡的地位更加高了,田翠蘭在家裡的地位更差,簡直就成了一個不花錢的老媽子帶傭人。

  如果只是做體力活身體累也就算了,關鍵是心也受折磨。

  那平妻表面上笑盈盈,背著人總是譏諷田翠蘭,說她不下蛋,又炫耀男人昨天晚上在她身上使了多少勁兒…… 長此下來,是個人也受不了了。

  田翠蘭是身心俱疲,常年以淚洗面,人也瘦得皮包骨頭。

  就這樣磕磕絆絆過了幾年,田家人實在看不下去了。

  自家的閨女被折騰的簡直不成人形,便上門求了休書,把田翠蘭領回了家。

  田翠蘭是去年冬天才被領回家的。

  那時候楊鐵柱剛受傷不久,田嬸子怕村里人嘴不值錢說三道四,就把田翠蘭藏在家中不讓出門。

  一直到今年春上,村里人都漸漸風聞了田翠蘭的事情,也都議論開了,田嬸子這才破罐子破摔把田翠蘭帶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