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1章 家人

  以卡倫現如今的靈魂強度，就算躺在靠椅上睡午覺，也能順便對大半個羅佳市進行感知覆蓋。

  所以，梅森叔叔剛在養老院接客戶出來時，就被卡倫給鎖定了。

  卡倫是故意走這條路的，因為他清楚，梅森叔叔開車回明克街，肯定會從這裡經過。

  可饒是行蹤早就被掌握，當那輛家裡的靈車從自己身邊駛過時，帶來的衝擊，依舊讓卡倫感到了些許錯愕與慌亂。

  這輛果殼牌靈車在卡倫沒離開家時就買了，幾年時間過去了，卻仍然看起來很新，連車身外覆蓋的那層塑封紙膜都沒撕掉，依舊帶著標籤貼合著車身。

  卡倫本可以招手，也可以呼喊，如果他想，甚至可以在下一個瞬間就坐在靈車內。

  可是手舉起來了，嘴巴也張開了，卻沒揮起來，也沒發出聲。

  一種畏怯的情緒，油然而生。

  他很害怕在自己主動打招呼過後，那輛靈車就此消散，然後發現這是一場夢，是一輪幻境，是一次試練。

  相似的場景，在過去實在是經歷了太多太多次，他也習慣了一次次地將這種可以讓自己陷入沉淪的誘惑斬斷。

  因為太過渴望，在觸手可及時，才感覺那麼的不真實，充斥著濃郁的患得患失。

  「咔嚓……」

  前方，駛過去的車忽然一個急剎，來了一次靈車漂移。

  卡倫笑了，看來，是叔叔看見自己了。

  「康娜，待會兒記得叫叔叔，他是一個很好的長輩。」

  「嗯。」小康娜點頭。

  普洱的爪子在小康娜的腦袋上輕輕劃了一個圈，這是在提醒康娜說話。

  相處的時間久了，彼此間也實在是太過熟悉，所以普洱很清楚，在特定的時候該怎麼做，能讓卡倫更覺舒服。

  小康娜意會，露出驚訝的表情，說道：

  「那輛車，好漂亮哦！」

  卡倫點了點頭，肯定道：「是啊，那是世上最好的車。」

  起初，家裡用的是一輛改裝靈車，很不方便，後來購置了這輛果殼牌專業版新靈車。

  卡倫還記得新車到家，自己第一次坐在駕駛位，雙手握住被真皮包裹的方向盤時的那種感覺。

  他的靈車情節，是自那一刻誕生的。

  可能在世俗眼裡，靈車代表著晦氣，在街上遇到了，甚至會急忙吐出一口唾沫；可在卡倫看來，它是肅穆和莊嚴的現實象徵，更是自己家庭生活的承載。

  靠著它，投資失敗的叔叔才能重新支撐起家庭，離婚後的姑媽才能得到庇護，自己這個失去父母的孤兒和自己的堂弟堂妹們，才能得到保障與安定。

  靈車開始倒車，但倒了一小段距離後，忽然停下了，然後靈車加速，朝前開去，很快就消失在了街尾。

  「唔……」

  已經擺出可愛神情準備給叔叔打招呼的小康娜，眨了眨眼：

  「叔叔，是近視眼麼？」

  普洱打了個呵欠，說道：「在選股票時，是的喵。」

  小康娜：「那叔叔應該和樂子人很有共同語言。」

  「對的喵，到時候可以給他們在屋頂擺一桌。」

  ……

  「梅森先生，你怎麼了，那個好像真的是卡倫少爺唉，雖然有幾年沒見了，但我剛剛也仔細看了……我看那隻金毛很眼熟！」

  「應該是卡倫，我們家的卡倫回來了，哈哈哈！」

  梅森一邊笑著一邊大力踩著油門。

  「可是，梅森先生，你這是在做什麼？」

  梅森用力吸了口氣，說道：「我們通過這裡的分行，查詢過當初幫卡倫貸款買的那套房子……」

  「我記得卡倫少爺把貸款提前還了，當時瑪麗夫人還很高興地見人就說。」

  「是的，他把房貸還完了，但那套房子的戶主後來換人了，他是把房子又賣了。」

  「啊，怎麼會這樣……」

  早期，卡倫的第一套艾倫公寓房子，確實是貸款買下來的，後來為了減輕家裡的壓力，他就提前將貸款給還完了。

  後來，卡倫幾次搬家，先是住進帕瓦羅喪儀社，再是住進秩序之鞭公寓，現在更是住進結界城堡，最開始的那套公寓，已經被希莉買下來給自己家人住了。

  阿爾弗雷德原本想要送給希莉的，但希莉把自己積攢的薪水拿出來堅持要買，起初她是要寫自己弟弟名字，但阿爾弗雷德說員工福利購房價可以打八折，寫其他人名字不打折，這才落在她的名下。

  這件事，阿爾弗雷德還在一次喝茶時特意講給卡倫聽過。

  但因為卡倫和家裡的聯繫次數很少，所以給遠在瑞藍的叔叔嬸嬸們造成了誤會，他們通過自己的渠道儘可能地在打探卡倫的消息，得知戶主變更後，只當卡倫這是把房子又賣了還了貸款。

  至於卡倫在偶爾的聯絡里，都說自己過得很好，生活很富足，在長輩眼裡，則完全是家裡孩子在外面故意「報喜不報憂」。

  其實，最早時，梅森叔叔就不同意自己父親的安排，讓卡倫跟著艾倫家的人去維恩，雖然他知道艾倫家很有錢，在維恩有個巨大的莊園還有很多的產業。

  但梅森很清楚，條件差距太大的婚姻，往往很難維繫住幸福。

  他不願意自己的侄子在國外受苦受欺負，他更願意讓侄子留在家裡，和他一起經營喪儀社，反正家裡條件在當地也不算差，自己的侄子又和自己年輕時一樣很英俊，到時候找一個和他嬸嬸一樣的妻子，幸福美滿地生活那該多美好。

  「羅恩，你看見卡倫身上的衣服了麼？」

  「看見了，很普通的一件袍子……」在梅森叔叔的既定條件引導下，羅恩也進入了分析狀態，「哦，是的，卡倫少爺的衣服一看就很便宜，還有些不合身，他身邊的那個小女孩是白頭髮，該不會是有病吧？

  我聽說，有些特殊治不好的病，頭髮會變白。

  還有那條狗，出去時好好的，現在腦袋都禿了。

  唉，

  看來，

  卡倫少爺過得很不好啊。」

  卡倫身上穿的，其實是執鞭人送的那件神袍，內部還有千魅的進駐，放在黑市上，那是絕對可以引起轟動的珍品。

  但在世俗中時，卡倫會切換神袍的狀態，讓它變得內斂和普通。

  而神袍的傳統衣式，在羅恩眼裡，那就是不合身的，可能也就酒紅色修身款西服才能讓他覺得高端。

  梅森說道：「所以我剛剛不能見他，孩子在外面過得不好，混不下去了才回家，壓力本來就很大，我這個侄子又向來性格要強，應該已經準備好了一整套說辭，我要做的就是現在趕緊回家，把這件事告訴瑪麗她們，讓她們提前做好配合的準備，而不是中途偶遇，打斷他的節奏，讓他尷尬。

  說不定，他已經租了衣服，準備進家門前再換呢？

  說不定，他是打算多走一段距離，打算離家近一點再打車回去路費便宜一點的呢？

  唉，我可憐的卡倫。」

  「梅森先生，您是一個好長輩，真的。」

  「我要是的話，就不會讓他離開家了，其實我很早就知道他在那裡過得不好，他妻子家姓艾倫，但他貸款買的房是什麼，艾倫公寓！

  真要是夫妻感情好，需要自己貸款購買妻子家的產業麼！」

  梅森將車開進了家裡的院子。

  瑪麗從裡面走了出來，習慣性地指揮羅恩將客人推到地下室去，可剛打開後車門，她就嗅到了那股難聞的味道。

  羅恩：「啊哈，夫人，我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您！」

  瑪麗：「是你吃屎了麼，羅恩！」

  羅恩：「……」

  梅森一把拽過自己妻子的胳膊，將她向屋裡拉，同時喊自己妹妹的名字。

  瑪麗：「該死的，梅森，我叫你盯著羅恩一定要讓敬老院裡的護士把客人先清理一遍，你又沒聽我的話，現在車也被弄臭了，到時候還要我……」

  「卡倫回來了！」

  「……要我給卡倫親自清洗，什麼？」

  瑪麗愣了一下：「你再說一遍？」

  「卡倫回來了，我在路上看見他了，他正在朝家方向走，就要到家了。」

  「你看到了為什麼不順路接上他？」

  「他過得不太好，現在回來了，我想先提醒你們一下。」

  這時，溫妮姑媽從裡面走了出來，問道：「誰回來了？」

  梅森：「今天放假，把孩子們都叫出來，我要吩咐一件事，快！」

  ……

  小康娜看著門牌號，念道：「明克街13號。」

  卡倫：「康娜，記住這裡，這是家。」

  小康娜抬頭看向腦袋上的普洱：「也是普洱姐姐的家麼？」

  普洱：「是的，沒錯。」

  它待在茵默萊斯家的時間，比待在艾倫莊園的時間，可要長多了。

  卡倫整理起自己的衣服，神袍有一個優勢就是，它內嵌的很多陣法可以滿足很多時候的需求，卡倫開啟了自淨陣法，身上的神袍顯得更鮮麗了一些。

  不過，在卡倫準備推門時，一輛舊款靈車開了過來，車在門口停下，駕駛位里下來一個中年人，他仔細看了看卡倫，然後驚喜地喊道：

  「卡倫少爺，哈哈，卡倫少爺，真的是你啊，你回來了！」

  「你好，保爾，你過得還好麼？」

  保爾原本和羅恩一樣，是家裡的兩個夥計之一，只不過和羅恩的不著調生活不同，他一直很注重學習，自己學會了開車漲了薪水不說，後來還承包了火葬社，從夥計晉升為了茵默萊斯家的合伙人。

  「我很好，卡倫少爺，我現在可是三個孩子的父親了，哈哈！」

  「恭喜你，保爾。」

  普洱看著卡倫：「喵。」

  康娜看著卡倫：「喵。」

  凱文隨大流地回過狗頭看著卡倫：「汪！」

  「少爺，這是你的……」

  保爾看著康娜。

  「她是我的女兒，康娜，叫保爾叔叔。」

  「叔叔好。」

  「你好，你好，康娜小姐。」

  保爾故意沒說孩子的頭髮顏色。

  這時，客廳門背後兩側，分別站著梅森叔叔和瑪麗嬸嬸，他們正準備卡倫進院子時，再很自然地走出去，發出驚呼：

  「哦，天吶，卡倫，你回家啦！」

  但因為保爾的出現，打斷了這一節奏。

  梅森：「為什麼保爾現在來？」

  瑪麗：「他來送骨灰盒。」

  梅森：「那我們還繼續站在這裡等麼？」

  瑪麗：「保爾的那輛二手靈車發動機的聲音，后街都能聽得見。」

  梅森：「那我們出去？」

  瑪麗：「出去吧！」

  梅森和瑪麗從大門走出，二人步調太過一致，胳膊撞了胳膊，倆人一起趔趄，差點摔倒在台階上。

  卡倫見狀，忙推開院門走了進去。

  「叔叔，嬸嬸！」

  「卡倫，你回來啦！」

  「哈哈，我的卡倫！」

  梅森叔叔上前，給卡倫一個用力的擁抱，然後讓開，瑪麗嬸嬸再上去，給卡倫一個溫柔的擁抱，並輕拍卡倫的後背：

  「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這次我們就不走了，就在家裡，我們大家都很想你。」

  「我也很想你們，叔叔嬸嬸。」

  走進客廳，卡倫看見坐在裡面端著空咖啡杯喝的溫妮姑媽。

  姑媽「驚訝」地站起身：「卡倫，你回來啦！」

  「是的，姑媽。」

  「我看看，我看看。」

  溫妮姑媽上前，抓住卡倫的手，開始仔細打量卡倫的變化：

  「長高了，也成熟了，真好。」

  小康娜開始旋轉問好：「叔叔好，嬸嬸好，姑媽好，我是康娜，康娜雪白茵默萊斯。」

  當姓氏說出來時，就沒什麼好疑慮的了。

  「這孩子，真可愛。」

  瑪麗蹲下來，將小康娜抱入懷中。

  梅森則在心裡推算著，按照自己侄子離家的日期，這個孩子可能是在去維恩的遊輪上，或者在剛相親時就懷上的，然後自己的侄子一邊遭受來自艾倫家的白眼一邊和那位艾倫小姐生下了一個患有遺傳疾病的女兒……最後，實在在維恩過不下去的侄子，只能帶著自己可憐的侄孫女選擇了回家。

  卡倫不知道的是，因為康娜的白頭髮，導致一出苦情大戲已經在自己家裡人腦海中完整上演。

  「卡倫哥哥！」

  「卡倫哥哥！」

  米娜、倫特和克麗絲從樓上跑了下來。

  米娜長大了，女孩的發育普遍更早一些，現在的她，已經逐漸褪去青澀，像是個大姑娘了。

  倫特也長高了很多，胳膊上都有了肌肉。

  年齡最小的克麗絲，倒是沒太多變化，依舊很可愛。

  卡倫和自己弟弟妹妹們一個一個地擁抱，擁抱完後，他才意識到一個問題，自己疏漏了很重要的東西……禮物！

  別人出差一趟，都會記得給家裡人帶東西，自己居然真的是兩手空空回來的。

  實在是一想到「回家」這件事，卡倫腦子裡都是神殿、教廷……細節上，真的是忽略了。

  要是教會圈家族，卡倫身上的小東西小掛件什麼的，倒是可以隨便拿出來送一送，尤其是凱文背著的挎包內，捲軸、聖器這類的多不勝數；

  可問題是爺爺的理念是，家族裡其他人都遠離教會圈，那自己身上的這些小掛件就不適合送了，反而容易給家裡人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沒帶禮物，那就送紅包吧。

  卡倫將手伸進口袋，可衣服里只有點券，沒有盧幣，甚至連雷爾也沒有。

  最後，卡倫只能有些尷尬地說道：

  「抱歉，禮物忘記準備了，以後我會給你們補上的。」

  已經「得知」卡倫「真實狀況」的家人們，看見卡倫侷促窘迫的場面，尤其是手伸進口袋卻又沒拿出來的動作，讓大家進一步堅信，卡倫在外面過得是真不好。

  溫妮姑媽下意識地摸了摸眼角的淚痕：這可憐的孩子，怕是連船票都是借錢湊出來的。

  梅森叔叔：這孩子，連打車錢可能都沒有了，只來得及換了一件新衣服。

  米娜說道：「卡倫哥哥，你回來就很好了，真的。」

  倫特附和道：「是的，哥。」

  小康娜跟上去問好：「米娜姐姐、倫特哥哥、克麗絲姐姐，你們好。」

  「啊，真可愛。」

  「好可愛啊。」

  米娜和克麗絲馬上過來擁抱小康娜。

  倫特站在一旁傻笑著。

  小康娜看著倫特，好奇地問道：「倫特哥哥現在還在用手麼？」

  倫特：「……」

  卡倫看了一眼從康娜腦袋上回到凱文背上的普洱，普洱側過頭，裝作自己不存在。

  瑪麗嬸嬸這時開口道：

  「我們的康娜，好像稱呼有點錯誤。」

  她是完全跟著卡倫叫的稱呼。

  「唔……」小康娜看向卡倫，來的時候，是誰教自己喊「叔叔」的。

  卡倫也側過頭，裝作沒看見。

  「叔叔，我想去看看爺爺。」

  「來，我帶你去。」

  卡倫跟著梅森叔叔上了樓，凱文載著普洱跟了上去。

  一樓客廳，則留給了女人和孩子。

  瑪麗嬸嬸將小康娜抱在懷裡，坐在沙發上，其他人也都圍坐著。

  「康娜，你們在維恩過得好麼，過得開心麼？」

  有些關心不適合對卡倫問起，但從孩子嘴裡倒是更方便知曉一下他們具體的狀況。

  康娜回憶起了這段時間自己在維恩的生活，好像不是在做作業，就是在準備做作業，康娜嘆了口氣，低下頭，說道：

  「不開心。」

  周圍家人們目光快速交匯，一副果然的神情。

  瑪麗安慰道：「沒事的，回到家就好了，我們都是你的家人，康娜。」

  「是的，康娜，我們都是你的家人。」

  「以後就和我們生活在一起吧，我們帶你玩。」

  小康娜有些懷疑地問道：「真的麼？」

  連外婆的干預，都沒能阻止普洱姐姐讓自己寫作業的進程，小康娜對這裡家人的干預能力，表示懷疑。

  畢竟，她能感知到，外婆很能打，而這裡的家人們……都是普通人。

  「當然了，你是我們的妹妹。」米娜說道。

  「米娜，你是她姑媽。」

  「嘻嘻。」米娜擺了擺手，「一樣的，我要把她當妹妹疼愛，卡倫哥哥以前在家時，對我們幾個可好了。」

  卡倫離家前，會和自己弟弟妹妹談心，當然，最重要的是，那時候卡倫已經有家庭收入分成了，自己也能賺外快，所以給弟弟妹妹發很多的零花錢。

  克麗絲問道：「康娜，你媽媽呢？」

  溫妮姑媽當即瞪了一眼自己的女兒，你這是問什麼呢！

  克麗絲問完後，才好像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

  小康娜說道：「普洱姐姐。」

  在小骨龍眼裡，卡倫是平等的爸爸，普洱姐姐是媽媽。

  「唉。」

  溫妮姑媽嘆了口氣，可憐的孩子，媽媽看來不在身邊，只能和貓玩。

  瑪麗嬸嬸有些氣不過地問道：「艾倫家的那位小姐呢，她不來看你麼？」

  艾倫家的小姐？

  尤妮絲？

  小康娜搖了搖頭：「見到她一次，不容易唉，她大多時候，只是在卡倫……在爸爸嘴裡活著。」

  瑪麗嬸嬸和溫妮姑媽對視一眼：都是當媽的，她的心怎麼這麼狠，自己的女兒說不要就不要了？

  米娜心疼的親了親小康娜的手背，說道：「沒事，我們愛你，我們愛你，姑媽也是媽媽，是吧，克麗絲。」

  「嗯嗯嗯！」克麗絲用力點頭，「我零花錢給你買裙子。」

  這時，保爾開口道：「夫人們，你們繼續聊天，我去市場買些菜回來吧。」

  雖然自己現在也是小老闆了，但保爾清楚自己能承包下火葬社也是靠茵默萊斯家裡人的提攜，所以一直以來，他還是把自己當作這個家的夥計。

  「辛苦你了，保爾。」瑪麗低頭問小康娜，「康娜，你平時在家裡都吃什麼？」

  「藥丸。」

  一時間，

  整個客廳的氛圍明顯一滯，大家看向小康娜的眼神，變得更心疼了。

  ……

  卡倫跟著梅森叔叔來到三樓，梅森叔叔打開爺爺的臥室門，示意卡倫進來。

  普洱沒跟著進去，而是跳到了窗台上。

  這裡，是她最喜歡的位置。

  凱文也跳了上來，腦袋抵在下面，狗眼順著普洱的目光，看向外頭。

  天空黑壓壓的一片，像是要下雨，卻一直都沒落下雨滴，似乎正在醞釀著真正的雷霆。

  普洱開口道：「西蒂好像不來……但也可能來，我不知道唉，以她的性格，上次在這裡丟了臉，這次肯定會喊著要一起過來。

  如果她來了，就好了，我真希望她現在也是那光柱之一。」

  普洱說著，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貓爪：

  「嘿嘿喵。」

  凱文搖晃起了自己的尾巴，在普洱後背輕輕拂過，看著外頭烏雲的目光里，帶著清晰的不屑。

  就算說上一千遍一萬遍諸神即將歸來，但只要一天沒真的降臨，那他——拉涅達爾，就是這世上，最神秘也是最強大的存在！

  「汪！」

  普洱伸出爪子，拍了拍凱文的禿頭：

  「乖啦，蠢狗，我當然知道我們會一起上，我們可是……邪神騎士喵！」

  ……

  卡倫看見了躺在床上的狄斯。

  狄斯不是穿的睡袍，更不是居家衣服，而是神父服，旁邊衣架上掛著熨燙好的正式衣服。

  這意味著在梅森叔叔和瑪麗嬸嬸他們的精心照料下，爺爺平日裡不是以病人的身份沉睡，更像是和以前一樣在「生活」。

  站在普通人的角度，以這樣的方式照顧一個臥床不起的老人，付出，無疑是非常巨大的。

  「謝謝你，叔叔，你辛苦了。」

  「嘿，小子！」梅森叔叔一巴掌拍在卡倫後背上，笑罵道，「你謝我幹什麼，你喊他爺爺，我可喊他爸爸啊！」

  卡倫走到床邊，梅森叔叔將一張椅子搬了過來：「來，坐著和你爺爺說說話吧，你爺爺肯定想你了。」

  緊接著，梅森叔叔把身子湊到床邊，對狄斯喊道：

  「爸，你最愛的孫子回家了，他來看你了。」

  說完，梅森叔叔就走出了臥室，把空間留給這對久違的爺孫。

  卡倫看著狄斯依舊稜角分明剛毅的面龐，沉默了很久。

  他有太多話想對他說，可以說這幾年自己認識了哪些人，經歷了哪些事，看過了哪些風景；也可以說這次來到羅佳的神殿長老有多少位，軍團是哪一支……

  明明能說的，有太多，可這個時候，卡倫卻又不想說。

  當自己坐在他面前時，什麼緊迫、彷徨、危機，都不重要了，就算外面接下來電閃雷鳴狂風大作，也無所謂了，因為自己現在在家裡。

  這個家，一直以來，都在為自己遮風擋雨，哪怕自己離開了這裡，可它對自己的庇護，卻依舊在延續。

  自己的從容，不是因為自己現在的實力地位，也不是外面窗台上正趴著的凱文，而是眼前躺在床上還在沉睡中的老人。

  再等等吧，等雨真的下起來；

  等我們的拉斯瑪大人，把神格碎片凝聚成功；

  等神殿的那幫長老們，再次以高傲的身姿降臨；

  等那些支持神祇降臨派的傢伙們，露出他們真實的渴望與嘴臉。

  反正還有時間，我們又不著急，等魚兒自己上鉤吧。

  您還可以再睡一會兒，再休息一會兒，再讓他們在舞台上多表演一會兒；

  最重要的是，晚餐，也需要準備時間。

  卡倫站起身，

  微笑道：

  「爺爺，飯做好了，我再叫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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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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