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一章 秩序,還要多久

  秩序···.

  卡倫低頭,看著下方的黑色深淵。

  他有種預感,在這深淵之中,埋藏著一個真正的秘密,很可能和這個紀元以來諸神不出有關。

  這種預感非常之強烈,強烈到卡倫本人都覺得匪夷所思。此時,躺在臥室床上的卡倫,手背處的金色印記開始浮現。夢境中,卡倫也感知到自己手背位置的灼熱感。

  他清楚,自己之所以會做這個夢,是因為他「見」到了【戰爭之鐮】,一件頂級無損神器。

  神,不可直視。

  當你目睹了它,且和它達成了某種關係後,它就算無意於你,但你身上,也必然會留下它的痕跡。

  這是一種超越了心理暗示層面的現象,用「烙印」來形容其實更為貼切。

  只不過在自己這裡出了點問題,對於其他人而言,無非是做一陣子被【戰爭之鐮】殺死的噩夢,可因為自己身上的各種特殊性,會牽扯出新的變化。

  最簡單的一點就是自己的身體,因為經過拉涅達爾的改造,和「神」有著關聯性,自然能夠看到更多。

  卡倫抬起腳,他想步入眼前的黑色深淵,去嘗試追尋秘密的真相。

  這股心態就像是一個賭徒,看著即將揭開的牌底,腦海中已經失去了對輸贏的概念,只求一個解脫。

  但當這隻腳即將落下時,又停住了。

  卡倫咬著牙,來自靈魂深處的謹慎性格在此時重新占據了上風。同時,一股冷汗從身上冒出。

  我為什麼會有這種念頭?

  秘密的真相,和現在的我又有什麼關係,我提前知道和不知道,又能有什麼影響?

  理性的思維快速填充,驅散那些先前不知從何處來近乎主導了自己心神的神秘感性。

  卡倫彎下腰,大口大口地喘息,看著身前深淵的目光,帶著一股恐懼和後怕。這是蠱惑麼?還是······迷失?

  就如同隊長曾面對那位嗜血異魔先祖的魔音?

  它能激發出你內心的各種念想,以達到一種屬於它的目的。和」

  卡倫重重吐出一口氣,重新直起身體,如果是以前的自己,先前可能一腳已經踏進去了,而現在的自己,經過最終選拔的歷練後,完成了自我審閱,心境上不再有漏洞。

  但即使如此,自己依舊被影響到了,這太可怕了。「咕嘟···咕嘟······咕嘟···.……」

  深淵開始吐出黑色的氣泡,每一個氣泡的裂開,似乎都代表著一個可怕的場景,有無數人在裡面廝殺、吶喊、尖叫與哀嚎。

  卡倫馬上伸手按住自己的額頭,他不敢再直視這些氣泡,他感覺自己一直引以為傲的靈魂將被這些畫面給充爆。

  但就算是不看,耳畔邊不斷傳來氣泡破裂的聲音,哪怕卡倫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也依舊無法阻擋。

  這一刻,他感覺自己就像是置身於一個龐大無垠的戰場,四周的人都雙眸泛紅不惜一切地正在廝殺。

  可怕的不是戰場環境,而是你的靈魂視野不停地在向上拉伸、拉伸再拉伸。

  你從看到自己的手,再看到自己的頭,再看到跪伏在地上的自己,再看到四周的戰場,再看到更大、更大、更大的戰場。

  幾乎無邊無際的戰場中,你只是裡面最小的一粒塵埃。這是一種令人窒息的絕望感。

  奧古雷夫要塞的那些幻獸和這比起來,就完全上不了台面了,它已經不是通過找尋你內心的漏洞或者引誘你自己出現破綻來攻擊你;

  而是你站在那裡,它直接向你展示你是多麼的渺小,以此來讓你自身都開始懷疑自己是否有存在的價值。

  更悲哀的是,這並不是對方在刻意針對你,而是當你靠近他時,會本能產生的感覺。

  終於,氣泡停止了,先前摔落下去的戰爭之鐮在此時重新浮現出來,它就在那裡漂著,一動不動。

  卡倫終於得到了喘息的機會,雙手撐著地,沒有想著重新站起來。「」

  一道聲音傳來,很微弱,但這黑色的液面上,盪起了輕微的波紋。「嗡!」

  波紋繼續盪起,隨之而來的,像是有什麼聲音。

  這感覺,像是有人在敲門,不,是拍門,不,是捶門!

  這個人一直被封閉著,然後聽到了外面有人經過的動靜,開始拼命地捶打著巨門,企圖引起外面的人注意,同時開始發出呼喊。

  「嗡!」 「」 「嗡!」

  液面的波紋越來越清晰,卡倫感知到自己現在所在的「夢境」也在隨之顫抖。

  這是很荒謬的一個情景,一個不知道在多少遙遠處的一個被封禁的人,他拼命捶打門的動靜,竟然震動了另一個人的夢境。

  卡倫抿了抿嘴唇,看著身前的深淵,他似乎能感知到每一道波紋的出現,經歷了多麼漫長的阻隔,中間,不僅是一扇門,更是無盡的空間摺疊,甚至是······穿透了時間的束縛。

  已經算是經歷過很多,更是可以拿「秘密」來嘲笑隊長尼奧的卡倫,在此時,真的是慌了。

  一切的得體與從容,在眼下都如同紙糊的一樣,被雨水一打,直接撕破。自己沒打算下去,

  但下面的人, 好像很想上來!

  終於,伴隨著波紋一道道出現,聲音再一次形成清晰的動靜,從無盡深淵內部,被傳遞了上來。

  這似乎是被囚禁者迫切想要傳遞出來的一句話,為此他幾乎癲狂、憤怒、歇斯底里!

  卡倫聽到了完整的話,他說的是:

  「秩序,我還要等多久?」

  當這句話完整清晰地傳入卡倫腦海中後,卡倫感知到四周的一切都在快速地收縮,深淵消失了,戰爭之鐮消失了,夢也消失了。

  卡倫躺在床上,睜著眼,明明已經醒來,可他一直還沒意識到。

  鮮血,從雙眸、從鼻孔,從嘴角,從耳朵不斷地溢出,一道道青筋在身體上猙獰顯現,接下來是全身骨骼深處的酸疼以及肌肉處的抽搐。

  但卡倫依舊毫無察覺,因為他的靈魂正在承受著快速不斷的扭曲,相較於靈魂承受的痛苦,肉體上的痛感已經無法再對他進行額外的刺激了。

  終於,等到靈魂的驚濤結束,卡倫才微微轉了轉頭,然後伸手撐著床,坐了起來。

  又坐了好一會兒,卡倫才感知到自己的意識和感知逐漸回歸了身體。怎麼,全都紅了?

  卡倫有些疑惑,攤開手,發現自己的雙手也是血紅色。然後他用手擦了擦眼睛,視線里的紅色開始被擦去。

  但再等他低頭時,卻發現床單已經被自己鮮血染紅了一片。「咳咳·····咳咳·····咳咳···.……」

  一陣咳嗽,每咳一下,感覺自己的器官都被牽扯,一陣劇烈的疼痛。

  這時候,卡倫很想就這麼躺下來睡過去,因為他清楚,只要一覺過去,這些症狀都會緩解,甚至是都會消失。

  但當他剛躺下一半,

  看了看這麼髒的床單,看了看這麼髒的自己··.……

  最終還是咬著牙,下了床,拖著無比虛弱疲憊的身體,走進了盥洗室。

  打開洗臉池上的水龍頭,卡倫拘起水,不停地向自己臉上拍,冰涼的感覺快速讓他的意識降溫。

  良久,他看了看鏡子裡的自己,裡面的自己,是那麼的憔悴。

  低下頭,看了看留有印記的手背,那個位置,竟然一片焦黑,可即使是在焦黑之中,那道印記的輪廓,依舊清晰可見。

  不過卡倫也清楚,自己先前的經歷,這個印記只是誘發作用。

  至於說到底是哪個起到了關鍵性作用,硬生生地把其他人被鐮刀殺的噩夢變成了求救的夢魘,卡倫也不清楚,因為他身上的掛件實在是有點過多。

  清洗過臉後,卡倫觀察了一下,發現已經不再流血了。他走到臥室門口,打開門,伸手在牆上敲了敲。

  「隊長?」

  文圖拉睡二樓,但他並沒有關臥室門,聽到動靜的他馬上給出了回應,然後跑了下來,看見這個模樣的卡倫,文圖拉嚇了一跳:

  「隊長,您怎麼了?」「沒事了。」

  卡倫看見文圖拉下來後,就又重新走進盟洗室,沖了一個澡,換了一套浴衣,等踉踉蹌蹌走出來時,看見自己臥室床上的床單被套等所有用品都換成了乾淨的,應該是文圖拉把自己臥室里的東西拿下來換了。

  「隊長,需要我去叫醫生麼?」「不需要。」

  卡倫在床邊坐了下來。

  「隊長,您剛剛的樣子,和我小時候污染髮作時一樣,您是不是也是被··.……」「我不會被··.……」

  卡倫頓住了。

  他這具身體,不會懼怕大部分污染,但如果那個深淵中敲門的存在,不屬於「大部分」範疇,而是戰爭·……

  所以,自己先前的身體和靈魂反應,等同是自己在對污染進行排斥?如果自己是普通人,是不是已經被完全污染了?

  不,如果自己是普通人,可能都不會有被這樣污染的機會。卡倫有些頭疼地手撐著額頭。

  「隊長,您休息吧。」「嗯。」

  卡倫保持著這個姿勢,靠著床背睡著了。

  中途醒過來好幾次,文圖拉都在旁邊坐著,卡倫問了他時間,基本都是斷斷續續地,二十分鐘半個小時就醒來一次。

  不過,最後一次是徹底熟睡過去了。等卡倫醒來時,已經是下午。

  文圖拉依舊坐在地板上,手裡拿著一杯牛奶和一塊麵包。

  卡倫下了床,舒展一下身體,檢查了一下自身的狀況,發現雖然還有些疲憊,但身體和靈魂都已無大礙。

  「隊長,您怎麼樣了?」

  「我沒事了,今天的課程?」

  「哦,是這樣的,穆里小隊一直到中午才結束,所以原本今天的課程,被推遲到了明天。」

  「嗯,我知道了。」

  「隊長,我去給你準備些吃的?哦,還有,他們並不知道隊長您昨晚的情況,都去基地訓練場熟悉器具去了,需不需要我現在把他們喊回來?」

  卡倫回頭看了一下床頭柜上的鐘表,下午四點過了。

  「算了,等他們訓練結束後,一起吃晚餐吧,我還有事情要說,至於我昨晚的事情,你知道就好。」

  「是,隊長,我明白。」文圖拉準備轉身出去時,像是又想到了什麼,扭頭道,「隊長,還有一件事,今天基地酒店的一個後勤司長打扮成服務員過來敲了門,遞給了我一張名片。」

  「嗯,什麼事?」

  「他應該是看我們這些天每天都要了煙和酒,所以他能以點券商店裡八五折的價格,從我們這裡直接回收,您看怎麼樣?」

  一般來說,黑市上賣,也都是會打折扣的,如果不夠便宜,誰去黑市上買東西?當然,一些特殊管制品除外,但菸酒很顯然不算。

  「那你打電話讓他晚上過來先收貨吧。」「好的,隊長。」

  培訓基地里有餐廳,穆里小隊基本都在餐廳里吃飯,但卡倫小隊還是喜歡都聚集在隊長房間裡用餐。

  等大傢伙都到齊後,卡倫也從臥室里走了出來,他換了一身神袍,看起來和昨天並沒有什麼區別。

  艾斯麗和布蘭奇都剛洗了澡,聖安蒂斯又是熱帶海濱城市,所以兩個女生現在穿得有些清涼。

  馬斯穿著短袖,巴特則穿著吊帶汗衫,古銅色的肌膚呈現出來,像是在碼頭上扛包討生活的。

  卡倫在沙發上坐下後,開口道:「下午訓練得怎麼樣?」

  艾斯麗一邊剝著蝦往嘴裡放一邊道:「隊長,時間還是太短了,我覺得我需要更多的時間。」

  馬斯也點頭道:「是的,隊長,熟悉的時間並不夠。」

  巴特則無所謂道:「沒事,誰也不知道進入輪迴之門後會不會用到,我們小隊基本上都會投奔到隊長的秩序之鞭小隊下面,以後我們有的是時間自己訓練和磨合。」

  「對,確實不急,以後有的是時間。」布蘭奇一邊附和著一邊將一隻剝好的蝦去了蝦線送到了卡倫面前的餐盤裡。

  艾斯麗看見這一幕,馬上也剝了一隻送過去。

  馬斯也拿起蝦,巴特用胳膊撞了一下馬斯,道:「好了好了,你就不用剝了。」看見眾人的反應,卡倫覺得很滿意。

  「有件事,我需要告訴你們,你們昨天也聽到了,這些戰爭器具到時候會以傳送捲軸的方式給予到位於輪迴之門內的我們手中。

  但等我們從輪迴之門出來後,這些器具,基本都會留在裡面。

  所以,你們今天下午熟悉的那些可愛的大玩具,等從輪迴之門出來那一刻起,就將離你們而去。」

  話音剛落,全場寂靜無聲。

  這就像是一群年輕人,好不容易玩起了大人的汽車喝起了大人的酒抽起了大人的煙,自以為已經變成大人的模樣,可一巴掌下去,他們才忽然意識到,原來自己還只是個孩子。

  「那我的連弩··……」「我的陣法之幕···.」「我的囚禁之籠··..·.」

  「那個,我想問一下,你們誰家裡可以支持你們,自費購買一件戰爭器具麼?」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文圖拉低頭吃餅。

  沒人說話。

  戰爭器具,很貴,非常貴,它的貴的一大原因是,它是管制品。

  雖然它們會被擺放在各個大區的點券商店裡進行標價以穩定秩序券的價值,可實際上上面並不希望它能出現大的流通。

  所以,它們的定價很高。

  配給到騎士團的戰爭器具,其實際製造成本,可能只有外面點券商店價格的十分之一,當然,成本價格不能這麼算,這裡面還有研發、鍛造、雕刻、陣法等等各個環節的人才成本。

  不過價格虛高,是肯定的,畢竟秩序神教也不會希望光明餘孽哪天拿著魔晶炮出來搞破壞。

  而且,這裡還有一點無法跳去,就算在場有誰家裡可以獲得優惠價格,甚至從騎士團里收購一些明明完整卻被打上報廢標籤的器具,也無法這樣運作。

  因為你不是拿來收藏的······是拿來要用的。

  等成立秩序之鞭小隊,作為改革標杆,肯定會受到極大矚目,到時候執行任務時,戰爭器具用出來了,肯定會被發現,也無法隱藏,你是需要解釋清楚來源的。

  秩序神教可不像輪迴神教教內會出現皇族以及其他大家族能夠隻手遮天,這次改革的主要目的,本就是為了分化打擊教內的家族派系,沒誰家裡會傻乎乎地主動在此時給教廷遞送刀子。

  見打擊得差不多了,卡倫開口道:「沒關係,我們接下來成立秩序之鞭小隊後,可以加快速度做任務、賺點券,我相信用不了多久,我們就能將你們今天白天熟悉的那些大玩具,從點券商店裡給買回來的,我們甚至還能買更好的。

  這種經營和累積的感覺,反而更有趣,不是麼?」「隊長說得對!」

  「隊長說得對!」

  這時,門鈴響起,文圖拉起身去開門,一個白白胖胖的服務員走了進來,看見房間裡這麼多人,他馬上向大家行禮。

  文圖拉將兩個行李箱打開,讓他進行清點。

  卡倫留意到,今天文圖拉應該也將穆里小隊的份額菸酒給喊過來了,否則不可能這麼多。

  這孩子,這方面的學習能力可真強。

  這些貨回收後,還能繼續出現在基地酒店倉庫里,採購價還是原價。

  等到東西打包,他將一大沓秩序券遞給文圖拉準備轉身走時,卡倫開口道:「請你等一下。」

  「嗯?請問您還有什麼吩咐?」這位司長態度非常好。

  卡倫指指餐車上的豐盛食物,問道:「我們這是頂配餐食麼?」「是的,是諸位待遇規格上的頂配。」

  「那從明天開始給我們送簡餐上來就好,你折點券給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