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自己忽然有急事為理由,卡倫和古曼家的人告辭,唐麗夫人站在花園木柵欄邊看著卡倫上了車,卡倫笑著和老夫人又揮了揮手。
但在發動車時,卡倫頓了一下,摸了摸已經折迭好放在自己口袋裡的那張黑紙。
以最快的速度,卡倫來到了勒馬爾陶藝館門口。
下車,推門進入,桌子上躺著一具屍體,屍體被開了肚子,脖子右擰。
大白天的,這個場景看起來有些違和,而且店鋪還是玻璃門。
但走近了後,可以看見屍體肚子裡不是血肉器官,而是密密麻麻的齒輪。
勒馬爾正好從後面拿著「解剖」工具進來,看見卡倫,馬上道:「卡倫先生,孟菲斯先生去追人了。」
卡倫指了指桌上的傀儡。
「有兩個人,這個被滅口了,但他是個傀儡。」
「孟菲斯怎麼追的?」
「哦,他讓我將這個給您。」勒馬爾將一把尺子遞給卡倫,「這幾天孟菲斯先生待在店裡有些無聊,所以他把我這間店和店外馬路上,都布置了追蹤陣法。」
「好的,我知道了。」卡倫接過尺子,微微注入靈性力量,尺子給出了帶方向感的振幅。
這尺子應該不是追蹤逃跑目標,而是定位孟菲斯先生本人的。
「我知道了,你留在店裡。」
「好的,我明白。」
卡倫拿著尺子回到車裡,將尺子放在車窗下,伴隨著汽車的行駛,尺子會自己調整方向。
……
在約克城南部的一處田野里,菲洛米娜身形快速地移動,她閉著眼,身子也在左右搖晃,但速度卻很驚人。
在她身後,孟菲斯先生腳下不停出現符文,每一步雖然邁得不快,但跨出去的距離卻很驚人,他一直用自己的節奏綴在目標後面。
終於,目標停下了。
菲洛米娜蒙著面,遮住了自己的真容,然後左手一翻,手腕上出現了一團絲線,凝聚出一把很短的銀色鐮刀。
孟菲斯停下腳步,開始在腳下和四周為自己布置防禦陣法。
他知道自己不擅長打架,所以當對方有動手的打算後,他馬上做好挨打的防禦準備。
看到這一幕的菲洛米娜一時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她收起鐮刀,身形一側,繼續開始逃跑。
孟菲斯立刻撤去了自己剛剛布置好的陣法,用先前的方式再次追上去。
就這樣,兩個人進行了一場長時間的追逐遊戲。
中途雙方又都同時停下來好幾次,但每次局面都一樣,孟菲斯根本就沒有主動進攻的意圖,是一丁點都沒有。
而看著他布置起來的防禦陣法,菲洛米娜清楚,自己很難破解,所以只能重新轉移,追逐繼續。
後半段時間,其實雙方都在這一塊區域繞著圈。
打破這一和善平衡的人出現了,一團黑霧提前攔住了菲洛米娜的去路,從裡面走出卡倫的身影。
菲洛米娜身形止住,看著卡倫。
「你認識我?」
卡倫注意到蒙面人的目光變化。
菲洛米娜揭開了蒙面,露出了自己的臉。
卡倫微微皺眉:「是你?」
菲洛米娜收起了鐮刀,將雙手微微舉起,掌心攤向卡倫,意味著,她並不想動手。
卡倫也將那顆本打算用來傳送阿琉斯之劍的小珠掐住,沒有急著捏碎。
菲洛米娜開口道:「我是想和你打一場,但不想因為這件事。」
「那家陶藝館是我朋友開的。」卡倫表明了自己的立場。
「有人能幫我製作傀儡,他需要我幫他一個忙,我就幫了,就這麼簡單,你信麼?」
「我可以信,但你需要把那個人交給我。」
菲洛米娜搖搖頭,道:「不可以。」
「沒有商量餘地?」
「伱有麼?」
「沒有。」卡倫堅定道,「我必須抓到那個人,這是我承諾過的。」
「我不能告訴你他在哪裡,雖然我沒對他承諾過,但這是規矩,你應該理解。」
「是的,我理解。」
卡倫將小珠捏在指尖。
菲洛米娜察覺到卡倫身上氣息的變化,開口道:「你想動手?」
「你覺得呢?」
「對同教會的人動手麼?」菲洛米娜手掌一翻,先前收起的鐮刀再次出現,「我以為你會和我一樣,認為為了這種事情打架會是一種很無趣的行為。」
「告訴我,那個人的位置。」
「你經常做這種事麼?」菲洛米娜慢慢彎下腰,做好了衝擊姿勢,「你很果決,感覺不是第一次,你如果擊敗我,會滅我口麼?」
「你違反了《秩序條例》。」
「我想,那間陶藝館裡的人,應該不是普通人,所以,我沒有違反《秩序條例》。」
「你看過《秩序條例》?」
「夢裡會無聊,所以看過。」
「你看的那本和我的這本不一樣。」
「你的那本?是哪一期的?」
「在我腦子裡,還沒有刊印出來。」谷刊
卡倫捏碎了珠子,微型傳送法陣出現,隨即抓住劍柄,抽出阿琉斯之劍。
普洱那個只是用術法召喚出的虛影,他召喚的,是實實在在的大劍。
鐮刀的寒光與大劍的肅殺,已經在二人中間開始交織。
可就在這時,天空中飛出來一隻老鷹,老鷹在上方盤旋了幾圈後,又飛走了。
菲洛米娜站直了身子,又一次收起鐮刀,
道:
「好,跟我走,我帶你去抓他。」
「嗯?」
這個轉變,讓卡倫有些猝不及防,因為他先前清晰看出了女孩眼裡的戰意。
「你不信麼?」菲洛米娜問道,「我不喜歡在夢裡說謊話。」
「我信,但下次你可以早點說。」
卡倫低頭看了看手中的阿琉斯之劍,心裡嘆息:
唉,三千秩序券就這麼浪費了。
……
「家裡沒茶葉麼?」唐麗夫人看著手裡的這杯清水,小小抿了一口,「井水?」
「我不喝茶的。」
「總要預備一些待客的。」
「你是近十年來,第一個客人。」
「有些茶,適合陳。」
費爾舍夫人笑了笑,繼續拿起簽子織起毛衣,道:「你和以前一樣,生活上總是很講究,好像沒什麼變化,除了老了點。」
「你最後半句可以不用說的。」
費爾舍夫人嘆了口氣,道:「唉,老了就是老了,有什麼不能說,又有什麼不能聽的?」
「好了,好了。」唐麗夫人放下茶杯,「其實,我不想來你這裡的,今天上門,也只是一個小意外。」
「我知道,因為你沒帶禮物。」
「你知道麼,當我看見那個昏沉打瞌睡的女孩時,我馬上想到了以前的你,我就猜到,她肯定和你有關係。」
「她是我孫女,叫菲洛米娜。」
說到這裡,費爾舍夫人伸腳在裡面踹了一下,桌底下的男人「咕咕」了兩聲,爬出來探了探頭,然後湊到唐麗夫人腳下,吐著舌頭,仰起脖子。
「是它孩子。」
「為什麼要這樣折磨自己。」唐麗夫人問道,「折磨自己還不算,還要折磨自己的家人。」
「因為……痛苦。」費爾舍夫人終於放下手中的毛線活,瞪大了雙眼,「你有過這種體會麼?」
「我想,我有過,我的大女兒,永遠地離開了我,而我,還偏偏不敢想她,呵呵呵……」
「說吧,你來這裡的目的。」
「化解一個誤會,和你那個孫女有關。」
「小輩的事情,牽扯到了你?」
「嗯,是的,牽扯到了我兒子。」
「好。」費爾舍將旁邊一個裹好的黑色毛線球伸手一推,落地的毛線球散開,凝聚出了一隻老鷹身影,飛出了窗外。
「需要我再坐坐麼?」唐麗夫人問道。
「這麼多年沒來了,剛來,這麼著急走?」
「我以為你會順著台階讓我走呢,說吧,你有什麼事想要找我幫忙?」
「我讓菲洛米娜前陣子找了我以前的幾個手下,去調查一個姓氏,一個秩序神教審判官家族的姓氏,但查詢結果是,這個姓氏,仿佛根本就沒存在過。
呵呵,如果不是我家裡死了這麼多人,我就信了。」
「查不到,不很正常麼?」
「很正常?」
「你說說看,在秩序神教內,什麼樣的人,才有資格將一個家族姓氏完全設為絕對機密。」
「你的意思是……」
「狄斯,已經進入秩序神殿了,成為了至高的神殿長老。」
費爾舍沉默了。
唐麗夫人低頭看著費爾舍夫人,勸慰道:「你比我更清楚他的天賦,那時候的他就已經那麼強大了,可以說,秩序神殿的大門,早就為他提前打開了。
你沒有機會報仇了,永遠。」
唐麗夫人站起身,走到門口,停下來,背對著費爾舍夫人,開口道:「你的孫女,真的和你年輕時好像,對她好點吧。」
「呵呵呵……」
費爾舍夫人臉上當即充滿了怨毒,咬牙切齒道:
「不,他沒有進入秩序神殿!沒有,絕對沒有!」
唐麗夫人面色依舊平靜,道:「你這麼篤定?」
「你忘了他曾說過麼,他說,秩序神殿,是一個養老的地方。」
「我老了,你老了,他也肯定老了,所以他去養老了。」
費爾舍夫人臉上的怨毒神情快速地退去,眼眸里流露出一抹追思和迷戀,聲音也變得溫柔起來:
「不,他在我心裡,永遠年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