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隊長的忽然消失又帶著馬洛返回時,卡倫就察覺到了不對勁。
主要是理查的消失又回歸,中間孟菲斯,也就是艾森舅舅對自己來了一句:「抓錯人了。」
接下來,孟菲斯的消失也印證了這一點,對方應該真的是抓錯人了。
可問題是,對方抓了隊長又為什麼要把隊長再放回來?
難道隊長也抓錯了?
所以,隊長和理查處於同一水平線?
卡倫相信,就是理查,也不會同意這個認定。
退一步說,隊長沒被抓走,而是真的發現了這裡的規律,且接回了馬洛。
但隊長什麼時候在面對隊員下達命令前,說過這麼多的話?
還解釋、說明、分享概念,像是老師給學生講課一樣。
隊長更喜歡做的,還是嘴裡含著一個哨子,用最簡潔的方式下達最直接的命令。
你們並不需要知道為什麼這麼做,只需要按照我的吩咐去做。
收尾準備行動時,
隊長還讚美了偉大的秩序之神。
這就顯得有些黑色幽默帶諷刺的效果了,隊長作為一個連《秩序條例》都不會背,傳授自己亂編經驗的人,在面對危險詭異局面時,竟然開始向神祈禱了?
如果是平時有外人在場,大家坐下來喝喝咖啡,裝斯文的聊天,隊長說一說這種場面話倒是很正常,可現在,就顯得很違和。
至於說最後的「隊長我可以摘面具麼?」
反倒是卡倫心裡已經篤定隊長是假的之後,順便開了個玩笑。
所以,
當薩瓦7手槍抵在隊長眉心處時,卡倫根本就沒有絲毫的猶豫,這是為了防止那種詭異的「消失」再次出現,把自己直接給弄沒了,為此,卡倫都沒有向理查解釋他「去而復返」的真正原因。
「砰!」
槍響了。。
前方所有隊友都清楚看見了,卡倫把他們的隊長給一槍崩了。
隊長沒有躲避,他的腦門被開了一個洞。
在這個洞出現時,卡倫心裡還微微緊張了一下,畢竟隊長在所有隊員包括卡倫自己心裡,都有著不一樣的地位。
不說是對著一個「活生生」的隊長了,就算是朝著隊長照片仍飛鏢都會帶上一種壓力。
好在,下一刻,隊長的身體開始扭曲,像是有一個黑洞出現,將隊長整個人都吸扯了進去,而這,顯然是一發薩瓦7子彈所不可能具備的效果。
卡倫身形一側,整個人脫離了隊伍序列,槍口對向隊伍最前列的馬洛。
其實,卡倫不確定自己接下來第二槍能否打中,雖然他曾在梵妮和姵茖的廠房俱樂部里練習過一段時間的射擊,但他對槍械的使用依舊沒有特別大的信心,尤其是在突發情況下的臨時抬手就射,這考驗更多的還是肌肉記憶。
最重要的是,馬洛在隊伍最前面,卡倫在隊伍最後面,雙方之間不僅隔著很長的距離,還有一層白霧做著遮擋。
「砰!」
卡倫是瞄著馬洛腦袋打的,但最終卻只擊中了馬洛的肩膀。
不過卡倫打得沒問題,這一槍的精準度值得讚嘆,主要原因在於馬洛的不配合,沒用腦袋去主動接卡倫的子彈。
主要還是第一槍之後,所有人都出現了應激反應,開始自然地進行戰術規避動作,且在場的除了理查外,都是經驗豐富的老隊員,馬洛就是靠著這一方式躲避了要害。
但他中槍的肩膀部位,還是燃起了黑色的火焰,這是子彈附魔效果。
然後,
馬洛開始大罵:
「干!你做什麼,卡倫!」
卡倫目光一凝;
嗯?
馬洛是真的?
這時,
一道道黑色的光柱出現在了眾人身上,將所有人籠罩起來。
四周的場景出現了扭曲,大家都出現在一個四周全是黑色磚塊布置而成的封閉空間內,頭頂天花板位置,雕刻著一條皮鞭——秩序之鞭。
出現在這裡的所有人,都只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身上被捆縛住,而且每個人身前都有一層黑色的隔膜,你能夠看得見周圍的人,但卻無法通過聲音交流,這裡,是死一樣的安靜。
好在,在看見秩序之鞭的符號後,雖然大家都對先前經歷的事情感到無比震驚,但至少,心底是穩了下來。
身為秩序之鞭的成員出現在刻著秩序之鞭的房間裡,安全肯定是能保證的。
卡倫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雖然他沒去過,但聽梵妮和姵茖說過,秩序之鞭內部有一個審訊室,這個審訊室很小,卻能夠模擬出不同的場景,有點類似於全息投影,以便攻破被審訊者的心理防線。
兩個女人在房間裡吵架時,姵茖就罵梵妮說要把梵妮綁在審訊室里換一個廣場的場景自己再使勁地蹂躪她!
可是,卡倫不記得自己等人什麼時候被「抓」到的審訊室,最重要的是,秩序之鞭的審訊室只是變化一下四周場景以烘托某種氛圍,其實人還是站在這麼大的房間裡,變得只是四周牆壁地板和天花板,而自己等人先前可是橫跨了那麼大的距離,甚至還搭上過火車。
卡倫抿了抿嘴唇,他本能地感知到,欺騙,似乎還沒結束。
眼前所看見的,不像是真正的現實。
卡倫看見了自己斜前方向的兩張椅子,分別坐著隊長和孟菲斯,他們顯得很平靜,因為臉上戴著面具,所以看不清楚他們的神情,而且他們也沒嘗試去做出什麼肢體動作來傳達信息。
這時,
房間中央位置出現了一道身影,他穿著黑色神袍,神袍前方繡著一把利劍,利劍四周還有兩道黑色的閃電。
黑色的閃電是秩序神教神袍的普遍特徵,至於那把利劍,則應該是代表著某個特定的部門,但卡倫並不認識這個部門的職能是什麼。
「請大家放心,你們的安全可以保證,你們的任務也已經成功,請大家再在這裡坐五個小時,五個小時結束後,你們將安全離開這裡,去領取你們的任務獎勵。
等你們離開後,會有專門人來與你們簽訂保密協議,你們將因此額外獲得一些獎勵。
我知道,這個過程可能會有些無聊,所以,你們學習你們的隊長,在這裡睡一覺。」
眾人的目光紛紛投向隊長所坐的位置,看樣子,隊長真的是在睡覺。
可惜的是,雖然現在所有人都滿頭霧水,可因為無法交流,所以只能憋在心裡。
「好了,再見。」
話音剛落,這名神官的身影隨即消散。
卡倫覺得有些好笑,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不是做清理任務麼,怎麼做到這裡來了?
更好笑的是,隊長居然真的在睡覺……
嗯?
卡倫忽然留意到了隊長的姿勢,隊長是後背靠在椅子上的,身子微微有些歪,按理說這個姿勢睡覺的話,雙手搭在椅子扶手上或者下擺在椅子兩側會更合適些,但隊長沒有,他的雙手是疊放於自己身前的。
這種姿勢看起來給人一種很彆扭的感覺,卡倫目光下意識地盯住隊長的手,發現隊長右手的一根食指正好壓在左手一根指節上。
戒指的位置?
卡倫像是意識到了什麼,馬上看向隊長旁邊椅子上坐著的孟菲斯,孟菲斯從眾人進入到這裡落座後也沒有改變過姿勢,他應該也是和隊長一樣在睡覺。
和隊長那種不拘中帶著扭捏的睡姿不同的是,孟菲斯坐得很端正,雙手放於身前,很符合他嚴謹的性格。
但卡倫發現,孟菲斯的指尖,做著和隊長一樣的動作。
他知道,這兩個人左手手指上都戴著一顆戒指,而那顆戒指則是一副面具。
睡覺……戒指……面具?
卡倫舔了舔嘴唇,重新審視起四周的環境,五個小時,差不多就是上次歸置的時間,所以自己等人要出去,就必須等到下一次的歸置?
那自己等人現在到底處於什麼地方?
催眠麼?
但比催眠真實得多,也比夢細膩太多。
這種感覺,更像是將你的精神強行融入一個新的環境中,一切的一切,都讓你不由自主。
所以,如果說「出去」,並非意味著被解開禁制,從這處大門裡離開,而是精神意識的回歸……
那麼,自己等人現在,依舊在那個不真實的意識世界中!
卡倫認為自己發現了問題的關鍵,有著這一認知的前提下,再看看隊長和孟菲斯的睡覺狀態,卡倫就覺得更加奇怪。
如果將這裡比作一個意識世界裡的囚籠,我們都被隔離在了這裡,那麼隊長和孟菲斯他們兩個人現在在做的豈不是……越獄?
作為最早被隔離到這裡的兩個人,作為隊伍里最強大知識也最淵博的兩個人,他們會甘心地一直在這裡坐牢麼?
不,他們不會的,他們肯定會想辦法去做一些事情,去採取一些嘗試。
嘗試就是……面具?
卡倫覺得在短時間內,自己是無法徹底弄清楚這些個環境之間具體關係的,不過,他並不介意模仿一下隊長和舅舅,畢竟,大家都有面具。
這時,卡倫留意到身側椅子上一個人正在對自己瘋狂做著手語動作,正是自己的表弟理查,理查現在有著極多的傾訴欲,但他的手語不出意外應該是他現編現造的。
卡倫對理查做了個雙手摺疊於側臉的姿勢,示意自己要睡覺了,讓他去找別人探討手語的研發。
隨後,卡倫身子往後靠了靠,儘可能地讓自己的身子蜷縮,伸手下壓了一下臉上的面具。
這副面具是上次梵妮統一採購的銀色面具,但戒指里,自己還有兩副面具。
一副是帕瓦羅先生,一副是爺爺留下的銀色面具。
卡倫猜測,這個意識世界應該是對每個人的存在進行了標記,自己等人從接任務到進入任務場景,應該都被做了安排,每個人的存在對於這個意識世界的掌控者而言應該都是已知且確定的。
所以,在這個基礎上,如果能臨時增加一個沒被標記的身份,就相當於成為了一個在這個意識世界裡本不該存在的一個存在?
不受監控不受限,在不做死引起注意的前提下,擁有一定的自由。
選哪個面具呢?
卡倫本能地想選用帕瓦羅先生這副面具,但考慮到上次自己用爺爺的面具進入了洛雅被安置的封禁空間,所以爺爺的這副面具很可能在某些方面會起到特殊的效果。
指尖,觸摸到戒指上,卡倫選擇了爺爺的銀色面具。
當面具戴上時,理查只覺得卡倫一動不動坐在那裡,像是真的睡著了。
而卡倫本人,則發現自己四周環境發生了變化,密閉的環境不見了,隊友們也不見了,自己則躺在一處山坡上。
這處山坡卡倫很熟悉,抬頭向前方看去,就能看見阿萊斯古堡,最早時,整個小隊在這裡蟄伏等待了很長時間。
卡倫坐起身,雙手在身體兩側的地面上摸了摸。
為什麼是從這裡開始?
安東尼和坎塞兩個小隊開車從這裡經過,進入的古堡,等到他們出來時,自己等人也是從山坡上下去,在公路上發現了他們丟棄的車輛。
這個位置,似乎是一切的起點?
但起點的原因是什麼?
卡倫站起身,看著自己先前躺著的地方,喃喃道:
「在現實里,我們所有人的身體,其實都躺在這裡?」
如果硬要選擇一個意識世界與現實世界交匯處的話,似乎就是這裡最合適,阿萊斯古堡的忽然漆黑,並不僅僅意味著古堡本身被黑暗籠罩,更像是自己等人的視線被遮蔽了。
「呵……」
卡倫深吸一口氣,
「所以,這是在搞什麼,測試神器麼?」
聯想到在密室中那個人說的「你們的任務完成了」「簽署保密協議領取額外獎勵」,很可能,自己所在的這支小隊以及另外那兩支小隊這次的任務,不是什麼清理阿萊斯古堡的異魔,而是被「誘騙」進這裡來充當實驗的白老鼠。
隊長和艾森舅舅他們呢?
他們應該也是在這裡「甦醒」,但他們應該不會在這裡一直停留,所以現在他們兩個去了哪裡?
答案,其實已經出來了。
在現實心態里能保持多遠距離就保持多遠距離的古堡,在這種狀態下,不進去看看,就有些對不起自己了。
卡倫開始向山坡下走去,行進時,他還特意地隱藏著自己的身形,儘可能地藉助夜幕的掩護讓自己的移動顯得不突兀。
他沒走古堡莊園大門,而是來到了古堡莊園西側的圍牆邊,圍牆裡面只有一排綠植,沒有看見人影,卡倫直接翻身爬了上去。
落地時,發出了些許聲響,卡倫彎腰蹲著,警惕地環視四周。
確認沒人後,卡倫站起身,準備向古堡走去。
但就在這時,卡倫身後的綠植內,忽然跳出來一個人,這個人出來後,直接發出了大叫。
「啊!!!」
「……」卡倫。
但接下來,這個人像是完全沒看見卡倫一樣,從綠植堆里出來的他,雙臂做出了游泳的姿勢,一邊游一邊雙腳向前走。
嘴裡念叨著:
「我是一隻在時間長河裡遊動的魚兒,魚兒,魚兒!」
自始至終,他都沒看卡倫一眼,也不知道是真的看不見還是因為他正處於全神忘我的狀態,早就心無旁騖。
卡倫思索了一下,好像記起來,這位似乎是曾作為交換者來到過自家隊伍這邊的那兩支小隊的隊員。
入戲這麼深了麼?
如果自己小隊沒有隊長從一開始定下的基調,沒有孟菲斯先生指出這是騙局,沒有自己最後一槍崩了假的隊長,那麼自己小隊所有人,會不會也像這樣,認為自己正在時間的長河裡遊動?
卡倫很懷疑,等得知真相後,這些人的精神方面受到的創傷應該怎麼辦?
「是不是覺得很殘忍?」
熟悉的聲音從卡倫身側古堡窗戶內傳出,卡倫循聲望去,看見了站在房間裡正看著自己的……隊長。
「隊長,你看得見我?」
尼奧反問道:「怎麼,你覺得自己已經隱身了麼?」
「剛剛差點真以為是這樣。」
「呵呵。」尼奧乾笑了兩聲,摘下自己臉上的銀色面具,露出了一張沒有臉皮血腥的臉。
卡倫伸手放在自己臉上,然後搖了搖頭,他摘不下來。
隊長是摘面具換了身份,自己則是戴面具換了身份。
「我見過你戴過這副面具,當是我就覺得銀色面具似乎更好看一些,所以後來才讓梵妮定製了一批銀色面具給我們全體用。」
「哦,嗯。」
尼奧指了指先前那個「魚兒」離開的方向,道:「你剛剛是在為他可憐麼?」
「也不算吧。」
「習慣就好,維恩政府為了研究細菌,還專門以免費打預防針的名義給當地人注射細菌進行觀察。
比起那些,我們神教至少不會做得那麼離譜。」
「隊長,你在裡面發現什麼了麼?」
「什麼都沒發現,古堡里全是些心理暗示的設計,像是個驚悚主題的遊樂園,有用的信息可能不在裡面,而是在外面。」
尼奧從窗戶里翻出,示意卡倫跟著自己過來。
他們繞到了古堡後面,後面有一處噴泉,這處噴泉的位置很奇怪,像是貼著古堡後方的外牆,所以從外面和山坡上,正好視線被遮擋,看不到這裡。
溫泉中央有一座雕像,一個男子坐在椅子上,右拳抵著自己的下顎,正做沉思狀。
「他是誰?」卡倫問道。
「哦,我正準備問你這個問題。」
「問我?」
「因為你前不久才當著我的面提起過這個名字,不信你看看這塊石碑。」
噴泉旁有一座石碑,卡倫走過去看向上面的文字:
【我不惜一切想要追溯時間,只為回到你下海的那天。
————拉涅達爾。】
「……」卡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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